第34章: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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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雲淡,長空寂寥,連飛鳥與南飛的雁群都不見蹤跡。
道一峰方向再次傳來鍾鳴般的金鐵交擊聲,這一次卻沒有往日的激昂,反倒像一聲聲沉重的喪鍾,在青山派上空回蕩。
整個青山派都籠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曾意氣風發的自在劍衛軒,終究還是走了——死在剛剛合道的那一刻,死得不算光彩,帶著一身化不開的執念。
不少弟子想來自在峰祭奠,卻都被守在山腳下的遊高攔了回去。因為林宇不願見外人,在他看來,這些死後的關懷毫無用處,再多的悼念也換不回衛軒的性命。而那些有能力強行破開自在峰禁製的峰主與長老,此刻也默契地未曾前來。衛軒已然逝去,他們來此除了說些無用的悼詞,再無他用,更何況,眼下還有更棘手的麻煩等著他們處理。
七月七日衛軒大鬧望雲宗婚典一事,不僅讓望雲宗顏麵盡失,也讓青山派的名聲受到了波及。即便衛軒已死,這筆賬也沒那麽容易了結。當日在場的門派眾多,不乏修真界的高人,他們親眼目睹了衛軒的衝撞,也看到了望雲宗眾人鐵青的臉色。此事早已成了修真界茶餘飯後的最大談資,處處都是對兩大宗派的議論。
望雲宗徹底被激怒了,他們聯合麾下的附庸勢力,向青山派發布了措辭激烈的譴責檄文,態度強硬,顯然是要討回當日丟失的顏麵。畢竟,那般盛大的婚典被攪得一團糟,無異於將望雲宗的臉麵摁在地上摩擦,這樣的仇怨,絕非衛軒一死就能抵消。
此事在修真界掀起軒然大波,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事態發展,想看看這兩大宗派最終會碰撞出怎樣激烈的火花。
林宇在自在峰上待了數日,沒人知道他究竟是何種心境。直到這一天,他終於下了山。
守在山腳下的遊高見他出來,滿臉驚訝,剛想上前詢問,林宇卻隻是擺了擺手當作招呼,一言不發地朝著遠處走去。遊高望著他前行的方向,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林師叔,這般時候竟還有心思去明香峰的藏書樓,難怪他在修行感悟上總能有深刻見解,這份心性實在讓人佩服。
林宇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青山派弟子,眾人見他麵色冰冷,都默契地未曾上前搭話,可眼神中卻藏不住幾分譏諷。林宇將這些目光盡收眼底,心中了然——想當初他空降成為自在峰真傳弟子時,何等意氣風發,如今衛軒離世,自在峰沒了最大的依仗,他這個連引靈境都未突破的真傳弟子,又還有多少分量?
修真界從不是一片溫情之地,並非所有人都仰慕衛軒這位“小劍神”。過去那些看不慣衛軒張揚跋扈的人,如今都在等著看林宇的笑話。更何況,望雲宗如今發難,衛軒已死,作為他唯一的弟子,林宇自然要承擔起這份壓力。
林宇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喲,這不是林師叔嗎?”
一聲充滿嘲諷的輕笑從山道旁傳來,林宇猛地偏頭,眼底瞬間掠過一絲殺意。隻見池文站在路邊,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譏諷,眼神中滿是挑釁。
林宇眸色一冷,右手不自覺地握緊——若不是顧慮重重,他真想再像上次那樣,一劍斬斷池文的臂膀。
池文卻故作恭謹地走上前,語氣虛偽:“衛峰主不幸隕落,我等心中都滿是悲痛,還望林師叔莫要過度哀傷,也別太在意外界的議論。畢竟,雖是一峰之事,終究也是一宗之事,再大的波折,自有青山派眾人一同承擔。”
林宇瞬間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這話看似安慰,實則是在暗示,衛軒闖下的禍,要整個青山派來買單。
林宇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多謝池文師侄掛懷,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來日必定報答。眼下我還要去藏書樓,就不與師侄閑聊了。”
見林宇要走,池文連忙開口阻攔,語氣中的嘲諷更濃:“林師叔當真好興致,這種時候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去藏書樓?”
林宇的後背驟然一僵,卻沒有回頭,隻是淡淡答道:“不然,又能幹些什麽呢?”
他腳步穩健地繼續前行,背影決絕,仿佛再也不會回頭。無人看見,他轉過的臉龐上,早已殺意遍布眉眼——池文,必須死!這個蠢貨,竟敢在這種時候挑釁他,日後定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可眼下,他隻能忍耐。一日未正式接過自在峰峰主之位,他就必須收斂鋒芒,夾著尾巴做人,唯有如此,才能守住衛軒留下的自在峰。
林宇回頭望了一眼自在峰的方向,心中自嘲:師尊,若是當初你也能稍稍壓抑本性,不被情劫所困,又何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梳雲峰上,無漪真人望著林宇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當日衛軒托孤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這些日子她一直默默關注著林宇,見他此刻能沉下心來,心中不禁生出幾分讚許——這孩子的心性,確實是塊修行的好料子。
崖邊的流雲掠過峰頂那片梳齒狀的平台,被切割得翻滾不定,一如無漪真人此刻雜亂的心境。她輕輕啟唇,一連串晦澀的往生咒從口中流出,融入腳下的雲霧之中,這是她能為衛軒做的最後送別。
同一時間,遮霞峰上,向陽朔宣布,此生再也不煉製納元丸。要知道,納元丸的煉製之法是他從古籍中辛苦整理而來,又經過百餘年的摸索才掌握竅門。這種丹藥能極大限度地儲存修士真元,甚至可通過內部特殊法陣模擬修士的至強殺招,爆發時的威力堪比修士全力一擊。
向陽朔心中清楚,衛軒當日大鬧望雲宗時,必定用了從他這裏贏走的那枚納元丸,可即便如此,衛軒依舊未能討到便宜。既然這納元丸連衛軒都未能護住,那再煉製下去,也沒了意義。
……
望雲宗內,蕭直早已得知衛軒隕落的消息。他明白,宗門此次向青山派發難,並非單純為了他的婚典被攪一事——正道十宗向來並非鐵板一塊,彼此間的比較與傾軋從未停止。如今青山派掌教逍遙真人飛升在即,若是能在此刻給青山派潑上一盆髒水,想必修真界的仙隱境大能們都會樂見其成。對於掌教師兄的決定,蕭直自然理解。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鬱氣仍未消散。尤其是衛軒最後那一劍,那般絢爛奪目,卻像一根刺,深深楔在了他的心上。蕭直發出一聲冷笑,隨即又無奈地輕歎。
白荷自婚典倉促結束後,便一直閉門不出,選擇了閉關。外人都以為她是因婚典被攪而顏麵無光,隻有蕭直隱約覺得,她是因為衛軒的死。她在怪他,當初對衛軒下手太重。
蕭直暗暗攥緊拳頭,試圖壓下心中的雜亂思緒,可那些情緒卻如亂麻般剪不斷、理還亂。他忍不住狠狠咬牙,唇邊竟溢出一縷鮮血——衛軒啊衛軒,即便你已身死,竟還能將我擾得如此狼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