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溝裏的另兩位仁兄鬼哭狼嚎，終於被幾個捂著鼻子、用兩根長木棍勉強勾住衣領提溜上來的“勇士”救了上來，癱在岸邊如同兩條瀕死的臭帶魚，嘔吐聲此起彼伏。
    林燁根本不需要“搭救”。
    身體裏那股係統激活時迸發的、仿佛要把骨髓都點燃的滾燙力量雖然迅速退潮了，但留下了一種奇異的、雖然身體依舊破敗疼痛、五髒六腑也像是在冰窖和火爐裏輪流浸泡過，但精神卻亢奮得能去給打鳴的公雞當老師的狀態！
    他單手在水裏嘩啦了幾下，踩在腥臭的淤泥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自己從河裏爬了上來！
    動作不算利索，甚至爬上來時還摔了個屁墩，沾著更多汙泥。
    但他根本不在乎！
    一邊齜牙咧嘴地撐著地麵站起右手臂骨折處那劇烈的痛又把他拉回了點兒現實），一邊對著岸邊下意識後退的人群，用那隻相對幹淨點的左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汙穢混合物，努力想看清周圍。
    他的目光，沒有去看奄奄一息的王胖子，沒有看死狗一樣翻白眼吐沫子的管事，更沒有去看遠處依舊一片混亂、甚至有幾個倒黴蛋被狗追得爬上樹的茶館。
    他的目光，如同精準定位的雷達，“嗖”地一下，就鎖定了人群外圍那個臉色陰晴不定、正悄悄往後縮的影子——林浩！
    林浩今天特意過來看戲，想親眼瞧瞧那個“災星”會不會被惡狗分屍，或者被掉下的招牌砸成肉餅。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是這麽個惡心又混亂的局麵！
    他精心準備的嘲諷台詞卡在喉嚨裏，差點被那惡臭熏得當場吐出來！
    更讓他心頭莫名一悸的是…
    林燁望過來的眼神。
    沒有絕望，沒有死氣沉沉。
    隻有剛剛擦去大部分汙泥的臉上，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裏，燃燒著一種…看獵物般的興奮？
    還有一絲怎麽也掩飾不住的、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剛從龍王爺後花園打劫完般的……賊亮賊亮的嘚瑟？！
    那是什麽眼神？！
    林浩被看得心頭火起，又莫名一陣發毛。
    他強忍著惡臭，上前一步，準備用最刻薄的話把這個已經泡在臭水裏的廢物徹底踩進更深的泥潭：“林燁！你這遭瘟的掃把星！看看你都幹了什麽好事！你自己找死還要連累王管事和人家客人？！你……”
    話音未落。
    林燁突然咧嘴笑了。
    他臉上、頭發上還掛著泥點子，破袍子濕漉漉地滴著惡臭的墨綠色髒水，身上還隱隱透著一股子餿味兒。
    但他就這麽，對著林浩，對著所有人，露出了一個堪稱…陽光燦爛的笑容？！
    “喲！林浩堂弟！”林燁的聲音帶著點咳嗽後的沙啞，卻中氣十足，洪亮得能穿透茶館的混亂，
    “你找我有事？”
    他笑容更盛，甚至抬起那隻還算幹淨的左手，對著林浩的方向隨意揮了揮，仿佛在跟多年不見的好哥們打招呼。
    這一笑一揮，直接把林浩精心醞釀好的怒氣和對噴氣勢給衝得七零八落！
    那感覺，不像是麵對一個剛剛掉進糞坑裏的家族棄子，倒像是在看…一個剛在金鑾殿上接受完冊封的狀元郎？
    雖然這位狀元郎是從茅坑裏撈出來的。
    他噎住了！後麵所有的惡毒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林燁看林浩一副快要背過氣去的樣子，心裏簡直爽翻天了！
    他仿佛終於卸掉了壓在背上十八年的一塊萬斤巨石！
    爽！真他娘的爽翻天！！！
    老子雖然還在爛泥坑裏打滾！可老子懷裏揣著金疙瘩！
    老子依舊是這個臭水溝裏最靚的崽！
    黴運之神都掩蓋不住老子心裏那火辣辣的小太陽！
    他甚至在站直身體雖然齜牙咧嘴）的時候，刻意挺了挺那被汙水浸透、更顯破敗卻莫名透著一股昂揚氣勢的胸膛，用那隻沒斷的手，瀟灑地一捋黏在額頭上、還在滴著臭水的幾縷發絲！
    動作幅度有點大，扯到了斷臂傷處。
    “嘶——！”一股鑽心的疼痛讓他瞬間破了功，身體一歪，差點又栽回溝裏。
    圍觀人群發出一陣下意識的哄笑。
    但林燁毫不在意！
    他穩住身子，一邊繼續對著林浩那個方向露出八顆小白牙微笑，一邊在心裏對著腦中那個冰冷方框瘋狂輸出：
    “係統啊係統！老子愛你！！！比愛前世那台報廢的破電腦還愛一萬倍！！！”
    兩個護衛強忍著惡心，將渾身散發著難以言喻惡臭、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濕漉漉汙濁痕跡、但精神卻昂揚得如同鬥勝公雞般的林燁“護送”回了那所破敗小院。
    院門被重新“砰”地關上。
    隔絕了外部世界。
    林燁靠在冰冷的門板上，渾身濕透，臭氣熏天，身體因為寒冷和疼痛微微發抖，斷臂處和體內被靈氣切割的傷勢在冷水刺激下隱隱作痛。
    但！
    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卻比前世看過的任何一顆鑽石都亮！
    那是一種混合著巨大狂喜、無比亢奮、以及對未來無限憧憬的極致光芒！
    “哈哈…哈哈哈…”
    壓抑不住的亢奮低笑從他喉嚨深處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越想，越覺得荒謬，越想，越覺得爽快！
    被狗追著咬進茶館？值！
    被鳥屎精準轟炸？值！
    被瘋狗撞進臭水溝？？？太他媽值了！
    “金坷垃”終於到手了！！！
    他抹了一把還在滴水的、散發著惡臭的臉，腳步踉蹌但目標明確地衝進他那間唯一不漏雨的破屋子角落，動作太大又扯到了傷處，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卻依然咧著嘴，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可能硌人的地方，現在這條小命可是有係統的金貴命了！
    像個捧著絕世珍寶的孩子般，找了一個相對幹淨的牆角靠著坐下來，任由濕漉漉的冰冷泥水浸透破爛的蒲團和屁股下的地麵。
    一切都無所謂了！
    現在，最重要的…
    林燁深吸一口氣——雖然依舊夾雜著來自他自身的刺鼻惡臭——強壓下激動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髒，努力集中全部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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