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在殿門即將關閉前的最後一刻，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瞬間！
    整個符籙堂內上百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驚愕！
    鄙夷！
    厭惡！
    他那一身混合著汙水、血汙、泥漿和不明穢物的破爛衣物，散發著令人窒息作嘔的惡臭。
    他頭發淩亂，臉上還有驅蟲符燒灼留下的淡淡黑灰，右肩衣襟破損處能隱約看到滲透血色的藥膏痕跡。
    腰間的丙七玉牌沾滿了泥水，卻依舊清晰可見。
    簡直就是一個從哪個糞坑裏爬出來的叫花子！
    與這莊重整潔、代表著大道技藝的符籙堂格格不入！
    “噗嗤！這哪來的乞丐？”
    “丙字七號？這不是昨天剛來就把測運碑弄倒那個‘天煞孤星’嗎？”
    “晦氣！離他遠點！”
    “一身臭氣！待會怎麽畫符？可別熏壞了孫老的寶貝墨！”
    “嘖嘖，看他那副樣子，站都站不穩，還用手畫符？”
    毫不掩飾的議論和嗤笑如同冰雹般砸來，充滿惡意。
    幾個靠近門口的弟子嫌惡地捂住了口鼻，紛紛向後退避，迅速在林燁周圍空出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帶。
    仿佛靠近他就是沾染黴運。
    林燁麵無表情，仿佛周遭的嘈雜都是空氣。
    他目光在殿內快速掃過，在靠近殿門最後方角落的偏僻位置，發現了一張空著的長案。
    就是這裏！
    他無視所有目光，拖著疲憊沉重的身體，一步步走向那張角落裏的案幾。
    每一步都牽扯著肩頭的傷勢，鑽心的疼，但他走得極為沉穩。
    “肅靜！”
    一個蒼老、沙啞，卻如同蘊藏著悶雷般威嚴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瞬間，所有的嘈雜聲戛然而止！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所有人噤若寒蟬，敬畏地看向殿前方主位。
    那裏，一張寬大的墨玉案幾後，端坐著一個枯瘦矮小的身影。
    此人須發皆白，梳得一絲不苟挽在腦後，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著幾個暗色補丁的灰色舊袍。
    臉上皺紋深刻如同刀刻斧鑿，雙眼渾濁，似乎視力不佳，但當他抬起頭，那如同冷電般的目光掃過殿內，每一個與之視線接觸的弟子都如同被烙鐵燙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符籙院外門教習，孫老！
    一個在符籙院底層教了上百年基礎、脾氣古怪、手段嚴厲、地位不高卻無人敢輕易觸怒的老資格教習！
    孫老渾濁的目光落在了殿尾那個渾身髒汙、努力挺直腰背站在角落案幾前的年輕人身上，那正是林燁。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波瀾，快得無人察覺，隨即又恢複了那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冷漠。
    “符籙一道，乃溝通天地、書寫法則之徑！一絲錯謬，一線之差，輕則廢符，重則反噬己身！”
    孫老的聲音沙啞卻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回蕩在寂靜的大殿裏，“在老夫這裏，基礎不牢者，心浮氣躁者，浪費筆墨紙硯者……都是對符道的褻瀆！”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墨玉案幾上！
    “啪！”
    聲音不大，卻像是抽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隨即，他那隻枯槁、骨節嶙峋如同鷹爪般的手，閃電般探出！
    旁邊侍立弟子捧著的托盤上，放著幾張畫了一半卻線條混亂、明顯失敗的符紙。
    孫老看也不看，手指如刀！嗤啦！嗤啦！
    幾張廢符瞬間在他指尖被撕扯、揉捏、化為細碎的紙屑！
    “看到了嗎？”
    他隨手一揚，紙屑如同灰色的雪片紛紛揚揚灑落，“這就是垃圾的下場！不配留在符籙堂，更不配稱‘符’！”
    他冰冷的目光掃視全場：“今日，學最基礎的【凝氣符】，能引動墨跡成線，運轉周天者，方算入門。開始吧，調墨！”
    一聲令下，殿內弟子立刻行動起來，紛紛拿起墨錠在石硯內加水研磨。一時間，細微的研墨沙沙聲充塞殿堂，氣氛緊張肅然。
    林燁也拿起自己麵前那支竹節鼠須筆，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開始在石硯內研磨那塊質地堅硬的黑墨錠。
    手臂上的傷口依舊疼痛，但他竭力穩定手腕。
    然而，2點的黴運值，豈會因為他進入符籙堂就放過他？
    它如同潛行的毒蛇，正耐心等待著最佳時機！
    當林燁研磨好了墨汁，提起符筆，蘸飽了墨，屏息凝神，將帶著微顫的筆尖，小心翼翼地點向攤開的淡黃色符紙中心，準備按照腦海中記憶的最簡單符文起筆——
    就在筆尖即將觸及符紙的千鈞一發之際！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帶著絕對“惡趣味”的力量，狠狠攫住了那根纖細的鼠須筆毫！
    “噗嘰！”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怪響！
    飽滿的筆毫像是不堪重負的氣球，竟在林燁手中毫無征兆地——炸開了！
    烏黑的墨汁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噴泉，驟然爆發！向著四麵八方激射！
    啪！嘩啦！
    近在咫尺的硯台被打翻，濃稠的墨汁潑灑了半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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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嗤嗤！”
    至少有七八滴濃黑腥臭的墨點，精準無比地糊了林燁滿臉！
    溫熱的墨汁順著他的額角、鼻梁、臉頰往下淌，瞬間將他的臉染成了花貓。
    還有一滴精準飛入了他因吃驚而微張的嘴裏，苦澀的腥氣瞬間彌漫整個口腔。
    “咳咳！”林燁被嗆得劇烈咳嗽。
    整個符籙堂瞬間死寂！
    然後——
    “噗！哈哈哈哈！”
    “我的媽呀！炸筆了！”
    “哎喲喂！快看他的臉！花貓！哈哈哈！”
    “活該！掃把星！連筆都不待見他！”
    刺耳的哄笑聲如同潮水般爆發！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所有人幸災樂禍地看著角落裏的林燁出醜。
    那嘲諷和鄙夷的目光，濃得化不開。
    “趙胖子！你的新符褲！”一個賊眉鼠眼的丙字院弟子故意提高嗓門，指著林燁側前方不遠的一個微胖弟子怪叫道。
    那微胖弟子本在奮力憋笑，聽到提醒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新換的、剛得瑟了半天的錦緞雲紋長褲褲襠位置，竟沾染了幾點腥臭烏黑的墨跡！
    雖不顯眼，但在那質地精良的淺色錦緞上格外醒目！
    趙胖子的臉瞬間由紅轉黑再轉青！
    他猛地抬頭，怒視林燁，一雙小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顯然是認定了是林燁炸筆波及了他這條心愛的新褲子！
    “林燁！你他媽的……”趙胖子怒不可遏，低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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