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池川,我隻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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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盟,護山大陣之外。
雲海翻騰,罡風凜冽。
一名身著墨色雲紋長袍的俊美少年,正懶洋洋地斜倚在一塊懸空巨石上。
他的身旁還跟著一隻小獸,正是鬆香海中那隻魔猿的幼崽。
少年單手支著下巴,麵前懸浮著一麵水光瀲灩的古鏡。
鏡中,清晰地映照著壽宴上發生的一切。
當看到方懷玉以天目昭輝逆轉乾坤,戳穿尹夕月的謊言時,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錯,不錯。”
他輕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磁性。
“總算沒白費我一番功夫,把這殘篇功法送到你麵前。”
“這出戲,越來越有趣了。”
少年伸了個懶腰,隨手朝下方那片靈氣氤氳的地界一揮。
幾道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黑影,如墨滴入水,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太虛盟周遭的山林之中。
“太虛盟的靈氣,倒是醇厚。”
他笑了笑,眼神裏卻無半分溫度。
“正好,夠我這些不成器的小東西們,好好飽餐一頓,長長個子了。”
……
壽宴風波後,方懷玉回到自己的洞府,直接選擇了閉關。
一切,都如同池川預想的那樣,向著最完美的方向發展。
他提供修煉方案,方懷玉執行。
他規劃好未來的複仇路線,方懷玉全盤接受。
然而,池川心裏的怪異感,卻與日俱增。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池川:“我說,你這天衍劍訣第三層的心法要訣,是不是可以嚐試逆向運轉一周天?雖然有點冒險,但收益巨大。”
方懷玉連眼睛都沒睜,平靜地應道:“好。”
池川:“……你就沒點別的想說?比如問問我風險多大?失敗了會怎麽樣?”
方懷玉:“你不會讓我失敗。”
池川:“……”
這種感覺……
就像在跟一個頂級配置、絕對服從的AI聊天。
聽話,高效,但……沒有人味兒。
一個月後,池川讓她去向文林仙尊請示,以外出遊曆為名,暫離宗門。
這一個月,文林仙尊雷厲風行,親自出手,聯合各大宗門清剿魔族。
詭異的是,揪出來的魔族奸細,沒一個是在太虛盟地界內發現的。
反倒是上次來參加壽宴的那些宗門附近,魔蹤頻現。
雖有文林仙尊出手,未造成重大傷亡,但恐慌已然蔓延。
原本各自為政的宗門,空前團結地聚攏在了太虛盟,或者說,文林仙尊的麾下。
她聲望日隆,儼然已是正道魁首。
因此,當方懷玉提出遊曆請求時,忙於合縱連橫、鞏固地位的文林仙尊,幾乎沒有猶豫。
或許,她也巴不得這個讓她丟盡顏麵的弟子,趕緊滾蛋。
“也好。”
文林仙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近來魔族猖獗,你外出曆練,也好多些見聞。”
她隨手拋出一塊溫潤的白玉牌。
“這是為師的信物,內含我一縷分神。遇到生死危機,捏碎它,為師分身即刻降臨。”
方懷玉默默接過,行禮,轉身。
沒有一句感謝。
池川在識海裏都驚了:“我靠,這老妖婆轉性了?還給你保命神器?”
方懷玉沒理他,隻是沉默地走著。
直到兩人徹底離開了太虛盟的山門,踏上了山下的古道。
池川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好了,把那玩意兒扔了。”
方懷玉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她抬手,將那塊足以讓任何弟子欣喜若狂的保命玉牌,像扔一塊普通石頭一樣,隨手拋向了路邊的懸崖。
啪!
玉牌撞在山岩上,應聲碎裂。
池川徹底沉默了。
山風吹過,卷起方懷玉的衣袂。
她似乎覺得奇怪,在識海中輕聲問:“怎麽了?”
池川的聲音,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
“方懷玉。”
“你他媽……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讓你扔了它嗎?”
方懷玉愣了一下。
仿佛這個問題,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
她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後回答。
“你說的,都是對的。”
“我聽話就好。”
“轟——!”
池川的理智,在這一瞬間,炸了。
“對你媽個頭!”
他在識海裏瘋狂咆哮!
“那是你師尊給你的保命玩意兒!萬一老子判斷失誤呢!萬一真有危險呢!你就一點不為自己想想?!”
“你的腦子呢?!被何承平那渣男挖去喂狗了嗎?!”
他一口氣吼了出來,幾乎是嘶吼著質問。
“你想做什麽?!”
“想去哪裏?!”
“你想怎麽樣?!”
這一次,方懷玉回答得很快。
快到讓池川心頭發涼。
她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在識海裏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的想法,不重要。”
“反正……”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那證明,我過去所有的想法,都是錯的。”
“而你,”她頓了頓,語氣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查的依賴,“是發自內心為我好。”
“我隻要聽你的,就可以了。”
池川如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那通歇斯底裏的咆哮,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能量,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
山風嗚咽,刮得他神魂都有些發冷。
方懷玉靜靜地站著,似乎在等他的下一句怒罵。
然而,什麽都沒有。
她等了很久,久到以為池川掉線了。
於是,她主動在識海中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沒有波瀾的平靜。
“你放心。”
“我會努力修煉。”
“等到何承平再對我出手時,我會親手了結他。”
“這樣,你的任務就能盡快完成了。”
池川:“……”
方懷玉似乎覺得自己的保證還不夠,又補充了一句。
“對不起,選擇了你。”
池川猛地一顫。
隻聽她繼續用那種認真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
“雖然我不知道穀子是什麽,也不知道朝日奈是誰……”
“但那一定是你的寶貝吧。”
“因為我,讓你和重要的東西分開了。”
“是我不好。”
她說完,頓了頓,又真誠地補上。
“謝謝你。”
池川愣了。
他那滿腔的怒火,被這幾句莫名其妙卻又邏輯滿分的話,瞬間澆得一幹二淨。
隻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和心疼。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凜冽的山風,都變得柔和起來。
“方懷玉。”
池川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如果……複仇成功了呢?”
“之後,你想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