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俞詠秋開門走了出來，其實男人起身時她就感覺到了，她向來睡眠淺，稍微有點動靜就醒，外麵說的話自然也聽個一清二楚。
    昏暗的院子內站著幾個人影，她走到周文森身旁停下，拉拉人的袖子道:“下次記得提醒我一下，昨天睡得早，我都緩過來了。”
    李梅花就看不慣城裏人這說話的樣子，張口道：“啥不行？小叔子親口提出來的，你還要耍賴？”
    被提到的周文森輕咳一聲，開口說道：“我提的，但具體還要聽俞同誌的。”
    “你……”
    李梅花突然覺得耳朵疼。
    俞詠秋撇了眼男人，憋著笑意道：“我剛進門還不了解家裏的情況，該幹的活我會幹，至於錢？出海這麽辛苦，再沒有錢，我圖什麽？我還想以後賺到錢買大船呢。”
    她沒辦法立馬讓周家人相信自己有改變了，與其老是讓大房挑釁，不如幹脆反其道行之，人總要有所圖，才有突然留下來的理由。
    “哈哈，還買大船？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李梅花樂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當趕海多賺錢？
    還買大船？來場台風，賺的都不夠賠本兒，不然老二一家幹啥跑鎮上去做活兒？靠周家這麽多勞力，還不早賺到大錢了。
    俞詠秋淡淡道：“這就不用大嫂操心了，人要沒點盼頭，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誰說我沒……鹹魚？你說誰鹹魚?”
    李梅花反應倒是快，誰說她沒盼頭，她就指望三個兒子將來有出息給自己養老呢。
    周父：“小俞說的倒是在理，行了，趕緊出門吧，再鬧天都要亮了。”
    老三家的這句話倒是說到他心裏了，人活著可不就得有點盼頭，他向來不願意摻和這些家長裏短，心裏的天平倒是難得偏向了新兒媳這邊。
    周文森見她真要一起趕海，心裏還有些不放心，就道：“天還黑著，你跟緊媽，一定別往遠了走。”
    他是要出海的，而且小媳婦兒說要買大船，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反正他是記下了。
    聽著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像哄小孩的語氣，俞詠秋有點尷尬。
    她忙說道：“好，你趕緊去吧，注意安全。”
    說罷她也回屋換上水鞋，拿好自己的工具，再出來時周母遞給她一把老式的鐵皮手電筒和一個袋子。
    “手電筒拿好別丟了，袋子裏是早上烙的餅。”
    俞詠秋點頭接過，“謝謝伯母。”
    雖然兩人都睡一張床上了，但是一下喊媽她還是有點喊不出口，幹脆等等來再說。
    ……
    灘塗上已有幾點光柱在黑暗裏搖晃，李梅花二話不說，衝到最前麵開始忙活了，而周母帶著俞詠秋也找到了一處點。
    “你看啊，像這種孔都是假的，真的氣孔，是微微凹陷下去的，要斜著用鏟子翻過去。”周母怕她不懂，自己示範了一下，一隻蛤蜊就翻上來了。
    俞詠秋笑著點頭，周母畢竟經驗更多，聽一聽對她也沒壞處，就道：“好的，我去試試。”
    周母見她這麽說也不再多話，轉身開始尋起來，兩人隔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很快俞詠秋就發現了一處凹陷的氣孔，翻開黑色的沙土，一隻毛蛤露了出來，和她拳頭大小差不多，她連忙扔到桶裏繼續翻找。
    很快她又尋到一些花蟹和幾條短腿八爪魚，摸黑趕海比白天費力多了，拿著手電筒也不方便，站起身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視線不經意的停住。
    俞詠秋看到前麵不遠處隱隱有一堆豎著的影子，她慢慢靠過去，才發現是一汪小水坑，裏麵密密麻麻有豎著也有藏在水裏麵的帶子螺。
    帶子雖然價格不高，但勝在量多啊，她麵上一喜，也不敢喊，拿手電筒朝周母那裏閃了一下，揮揮手。
    周母剛薅下一把龍須草，一道燈光撒在她手上，燈光那頭自家那小兒媳對著她揮著手，大家都撅著屁股忙著挖海鮮呢，她這是又咋啦？想起兒子的話，她不情願也還是慢慢挪過去。
    “咋啦？有啥話喊一嗓子或者回家說就是了。”
    話落就見小兒媳一臉喜氣的指著身後黑壓壓的地方道：“這裏都是帶子，伯母，咱趁著沒人發現抓緊撿。”
    “啥？……”周母連忙捂住嘴，往後看去，水窪反光照出一片黑壓壓的影子。
    這下可把她樂壞了，估計是刮大風被浪衝上來的，周邊一圈都是這樣大大小小的水窪，婆媳倆做賊似的蹲下身抓緊撿，手電筒都不用了，借著頭頂的月光，一摸就是一個，簡直過癮。
    很快帶來的大網兜就被裝滿了，個頭小的那些沒撿，全都是大頭的，一拿起來就噴水還鮮活的很。
    水麵渾濁一片，俞詠秋忽然摸到一手滑溜溜的東西，環繞著她的手，嚇得她連忙甩手跳開：“蛇！”
    她其實並不膽小的，小時候經常聽老人講那些靈異故事，所以不管是形形色色的人，還是牛鬼蛇神，老鼠，蟑螂這些統統都不怕，唯一能嚇到她的也就隻有蛇了。
    哪怕是課本上的圖片，她都要拜托別人幫她拿紙貼上擋住，更別說這種毫無防備下摸了一手，直接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母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看了一圈周圍離得老遠的人影，這才打開手電筒朝俞詠秋所在的水窪照過去，這一照，她也差點叫出聲。
    倒不是怕的。
    水窪裏油亮亮的，一條條比指頭長的油鱔仿佛受到驚嚇四處亂串，眼看著有些往沙子裏鑽，周母也不管了，連忙拿抄網把水裏的先撈出來，又拿耙子翻開周圍的黑泥將那些四散逃開的油鱔撿起來。
    俞詠秋見不是蛇，鬆了口氣，但這麽多黑不溜秋的聚在一起也是看得人頭皮發麻，她蹲在一旁拿抄網幫忙抄，但是讓她碰，她還是有點膈應的。
    兩人上手很快搞定了，周母拿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小兒媳看著嬌裏嬌氣的，沒成想這運氣倒是真好，就一會兒功夫讓她發現這麽些好東西，要說帶子價格低，那這一桶油鱔的可值不少錢了。
    平常大夥頂多挖到過十來隻，但是因為個頭小不壓秤，數量又少，炒到菜裏還不夠塞牙縫的，所以都沒人要。
    但是這麽多可就另談了，油鱔個頭是小，但它營養高又難得遇見，不少酒店都搶著要的，所以價格自然也高，這一大桶估計都有好幾十了。
    這麽多東西也沒辦法再繼續挖，周母準備自己走個兩趟先運回去，但又擔心小兒媳一個人在這裏，於是走之前把老大媳婦喊了過來。
    “你跟著點小俞，別離太遠了，互相有個照應。”
    就怕小兒媳又發現啥好東西，再一個人弄不過來了，雖然她也看出來兩人不對付，但又好事也不能便宜了別人去。
    被喊來的李梅花噘著嘴一臉不高興，但是看到兩人旁邊堆得高高的幾個網兜到最的話卻變成：“這麽多帶子，你們怎麽發現的，也不喊我。”
    周母也是高興沒注意大兒媳的表情，忙道：“還有一桶油鱔呢，小俞發現的，你離那麽遠，喊一聲大夥不都來了。”
    李梅花撇撇嘴，卻是朝桶裏看去，那一桶黑壓壓的看著也不少呢，但是轉念一想，雖然錢都是一起分，但是有好事都想不到她，誰知道她俞詠秋有沒有偷偷藏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