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武器裝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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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軒回到第五軍營地時,正趕上訓練場上最熱鬧的辰光。冬日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給灰褐色的營盤鍍上了一層金邊,也照亮了場地上那一排排嶄新的雷諾FT17坦克——它們像蟄伏的鋼鐵猛獸,履帶碾過地麵的痕跡還泛著新鮮的泥土色。
德國顧問團的身影在坦克群中格外顯眼。古德裏安正趴在一輛坦克的艙蓋上,手裏攥著半截粉筆,在裝甲板上飛快地畫著戰術示意圖。他時而俯身標注射擊死角,時而直起身比劃裝甲集群的推進路線,粉筆灰簌簌落在他的軍裝上,與金色的發絲混在一起,卻絲毫沒影響他講解的專注。
“看到這裏沒有?”他用粉筆頭敲了敲炮塔位置,聲音透過翻譯員傳到士兵耳中,“FT17的優勢在於靈活性,轉彎半徑比你們之前用的日式坦克小一半,在丘陵地帶穿插時,要利用這個特點繞開敵方火力點……”
不遠處的隆美爾則在演示步坦協同,他手裏拿著兩根木棍,一根代表坦克,一根代表步兵班,在地麵上模擬著進攻陣型:“坦克推進時,步兵必須保持十米距離跟進,左側掩護反坦克手,右側警戒側翼突襲,記住,你們是一體的,不是各打各的!”
士兵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脖子伸得像長頸鹿,眼裏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來。這些來自田間地頭的年輕人,昨天還在擺弄老舊的步槍,今天卻能近距離接觸傳說中的“鐵疙瘩”,不少人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坦克冰冷的外殼,被燙得縮回手也不覺得疼,反倒咧著嘴笑。
“主席,您可回來了!”副官一路小跑迎上來,軍帽都跑歪了,“美國來的操作人員也到了,300多號個人,正在‘薩拉托加’號上調試設備呢,說要教咱們的人怎麽開航母!”
李宇軒點點頭,將手裏的木箱遞過去。箱子碰撞的瞬間,裏麵鈔票的摩擦聲清晰可聞,像一串沉重的提醒。“把錢存進銀行,”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先支付操作人員這個月的薪水,還有庫房裏的燃油費也結了,別讓人家說咱們拖欠。”
“是!”副官接過箱子,轉身時腳步都帶著小心翼翼——他掂量得出這箱子錢的分量,更清楚背後壓著的期待與壓力。
李宇軒緩步走向訓練場,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每個角落。曼施坦因正蹲在巨大的沙盤前,用細木棍勾勒著防禦陣線,他身邊圍著杜與明、宋溪濂等幾個師長,眉頭緊鎖地討論著什麽,時不時在沙盤上插下代表兵力的小旗子。不遠處的停機坪上,戈林正指揮著德國技師檢查福克D.VII戰鬥機的引擎,藍白色的煙霧從排氣管噴出,在陽光下拉出一道道弧線。
這一切都太熟悉了。從最初在羊城湊齊的那幾千人,到如今坐擁五軍精銳、坦克飛機俱全的第五軍,每一寸營盤,每一件裝備,甚至每個士兵臉上的神情,都刻著他的心血。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從蹣跚學步長到頂天立地,那種自豪感混著沉甸甸的責任,壓得胸口又暖又脹。
可蔣校長那句“第五軍練完之後我要把它打散”,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猝不及防地紮進這團暖意裏。李宇軒的腳步頓在訓練場邊緣,望著那些躍躍欲試的士兵,忽然覺得眼前的熱鬧像一層易碎的糖衣。
他想起北伐戰役時,那些趴在戰壕裏啃凍土豆的弟兄,他們中有人沒能看到勝利的那天,墳頭草怕是已經老高了。想起校長掏出那箱“老本”時,指節泛白的手和眼底的疲憊,那是把私囊掏空的決絕。想起美國商人那張笑眯眯的臉,合同裏藏著的每一個陷阱,都在無聲地嘲笑著“強軍夢”的代價。
這第五軍,多像個華麗的肥皂泡啊。陽光下看著璀璨奪目,仿佛能映出整個國家的未來,可隻要政治的風稍微大一點,輕輕一碰,就會碎得連影子都不剩。
“李,你怎麽了?”一隻溫暖的手掌拍在他肩上,隆美爾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藍灰色的眼睛裏帶著關切,“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李宇軒回過神,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指尖指向坦克群:“沒什麽,就是在想,得讓弟兄們抓緊訓練,爭取一個月內形成戰鬥力。”
“放心。”隆美爾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眼裏閃著戰場磨礪出的自信,“有這些裝備,還有這麽肯學的士兵,用不了一個月。我敢保證,下個月的演習,就能讓你看到一支像樣的機械化部隊。”
李宇軒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訓練場上,第五軍的軍旗正迎風招展,紅底黃字的“第五軍”三個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那麵旗是他親手升起的,布料來自金陵最好的綢緞莊,刺繡師傅花了整整三天才完工。
他忽然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就算將來要被打散又如何?就算政治的漩渦終究要吞噬這支軍隊又如何?至少現在,他要讓這支部隊變得更強。強到就算被拆分到天涯海角,每個士兵的骨子裏也刻著“第五軍”的魂。強到就算裝備被收繳,那些在德國顧問這裏學到的戰術、在訓練場上磨出的意誌,也能在別的部隊裏生根發芽。
風穿過營盤,卷起士兵們的口號聲:“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喊聲響徹雲霄,帶著股子豁出去的狠勁,把空氣都震得發燙。
李宇軒深吸一口氣,胸口的鬱結似乎被這股熱氣衝散了些。他轉身走向指揮帳篷,軍靴踩在碎石路上,發出堅定的“咯吱”聲。還有太多事要做——要核對明天的彈藥補給清單,要和曼施坦因敲定防禦演習方案,要去看看那些剛上航母的水兵是不是適應了海浪……
沒時間傷春悲秋了。
隻是那箱美金的重量,還沉甸甸地壓在記憶裏。校長那句“政治上的事你不懂”,像兩根細刺,紮在心頭最敏感的地方。走得越遠,越覺得那刺痛如影隨形,提醒著他:這鋼鐵營盤的根基之下,還藏著他看不懂的暗流,和掙不脫的無形枷鎖。
帳篷裏的燈光亮了,將他的身影投在帆布上,又長又直,像一根不肯彎折的標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