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再去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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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金陵城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總統府的青瓦飛簷在朦朧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衛兵們挺直腰板站在崗哨上,刺刀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
    蔣校長的辦公室內,紅木家具散發著淡淡的檀香,牆上掛著孫終山先生“天下為公”的題字,厚重的窗簾半開著,讓清晨的微光斜斜地照進來。蔣校長站在辦公桌後,身著熨帖的戎裝,連風紀扣都一絲不苟地係著。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目光如炬地盯著眼前這個站得筆挺卻麵帶無辜的部下。
    “娘希匹,景行你出去玩都能給我惹事啊。”蔣校長的聲音壓抑著怒火,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
    李宇軒,穿著一身略顯褶皺的軍裝,顯然是匆忙趕來的。他努力維持著嚴肅的表情,眼神裏卻透著一絲不以為然:“少東家,天地良心啊,我沒惹事啊。”
    “昨天是不是去賭場了?”蔣校長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轉身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重重摔在桌麵上,紙張散落開來,露出上麵宋家的印記。
    李宇軒眨了眨眼,坦然承認:“對呀。”
    蔣校長深吸一口氣,胸膛明顯起伏著:“那是宋家的賭場,人家把狀都告我這裏來了。”
    “哦。”李宇軒應了一聲,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這番態度徹底點燃了蔣校長的怒火,他忍不住罵出了那句標誌性的口頭禪:“娘希匹,看見你我頭疼。”
    李宇軒聞言,不但沒有惶恐,反而微微抬頭望了望辦公室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燈,唇角甚至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蔣校長的眼睛,讓他更加氣結。
    辦公室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蔣校長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逐漸蘇醒的金陵城。紫金山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長江如一條銀帶蜿蜒向東。這座他苦心經營的首都,表麵上平靜如水,實則暗流湧動。
    “你不是說你想去美國嗎?”蔣校長突然轉身,目光銳利如鷹。
    聽到這話,李宇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點亮的星辰:“你同意了?”
    “我再也不同意,你是不是打算把金陵拆了?”蔣校長沒好氣地反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玉。
    李宇軒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那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受了欺負的孩子:“哪有的事?少東家。”
    “滾吧滾吧!”蔣校長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疲憊與無奈,仿佛剛剛結束一場艱難的談判。
    “得勒,少東家。”李宇軒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快步離去,腳步輕快得仿佛剛剛打了一場勝仗。
    辦公室的門輕輕合上,蔣校長長歎一口氣,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控告信,細細重讀起來。信中是宋子聞親筆所書,措辭嚴厲,指責李宇軒不僅在其經營的賭場中大鬧,還出言不遜,威脅要揭露所謂“軍餉失蹤”的真相。
    一直安靜站在角落的秘書陳不雷這時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麽:“委員長就這麽放他去了?”
    蔣校長沒有回頭,目光依然凝視著窗外:“不放他能怎麽辦?我這兄弟現在看誰都不順眼。”他的語氣複雜,既有無奈,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縱容。
    陳不雷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委員長不怕他去那邊嗎?”
    “原先怕,”蔣校長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不過現在學文還在金陵呢。再加上他就是個心比天高的人,吃不了什麽苦。與其怕他去那邊,倒不如怕他又要練兵。”
    “委員長高見。”陳不雷恭敬地點頭,但眼中仍有一絲疑慮。
    蔣校長走回辦公桌後,緩緩坐下:“景行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北伐的時候,他帶著一個團直接攻打汀泗橋七天七夜,愣是打敗了孫傳方的一個師。這樣的人,你要完全拴在身邊,反而會適得其反。”
    “可是宋部長那邊...”
    “子聞那裏我自有交代。”蔣校長打斷他,拿起鋼筆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景行這一去,未必不是好事。美國現在態度曖昧,需要有人去摸清他們的底細。而以景行的性格,到了那邊絕不會安分守己,正好可以看看各方的反應。”
    陳不雷恍然大悟:“所以委員長是故意...”
    蔣校長抬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深邃:“去安排吧,讓外交部盡快辦理景行的赴美手續。另外,”他頓了頓,“通知駐美大使館,景行在美國的一舉一動,都要及時匯報。”
    “是,委員長。”陳不雷躬身退出辦公室。
    房間裏重歸寂靜,蔣校長從抽屜裏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在齊魯時期的合影,年輕的李宇軒站在他身旁,笑容燦爛,眼神清澈。那時的他們,懷揣著振興民族的理想,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如今時過境遷,昔日的熱血青年已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將領,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複雜微妙。蔣校長輕輕歎息,將照片重新收好。在這個各方勢力明爭暗鬥的時期,他既需要李宇軒這樣的兄弟,又不得不防著他功高震主。
    窗外,金陵城已經完全蘇醒,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與此同時,走出總統府的李宇軒,回頭望了一眼那莊嚴的建築,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整了整軍裝的衣領,大步走向等候在路旁的汽車。晨光灑在他身上,為他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
    “大人,去哪?”司機恭敬地問道。
    “回公館。”李宇軒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是時候準備行裝了。”
    汽車緩緩啟動,駛向金陵城的深處。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在訴說著這個時代的光影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