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以身侍虎,辛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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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鄴城。
    在韓馥的極力邀請下,呂布在韓馥的州牧府旁邊有了一處行轅,平日裏他便在此處處理軍務。
    書房內燭火通明,一卷卷竹簡整齊地陳列在紫檀木架上。
    呂布卸了甲胄,隻著一襲玄色常服,正伏案批閱軍報。
    “稟溫侯,華雄、張繡二位將軍從钜鹿送來的急報。”
    一個西涼兵自門外抱拳開口,隨後將一封火漆密信呈遞到呂布案頭。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呂布拆開信,目光掃過紙上內容。
    筆法工整,大概是張繡所寫,因為華雄作為一個經典款的西涼戰將,他是不認識字的。
    張繡在信中,將拜訪名士田豐的前因後果盡數對呂布說明,也隱晦的提到了,田豐對呂布的觀感不是特別好,曾出言不遜。
    “田豐嗎……”
    呂布放下信箋,眼神一動,指尖在桌案上輕輕叩擊。
    他眼中沒有半分怒意,反倒閃過一絲極淡的欣賞。
    呂布對於田豐怒罵自己,絲毫不意外。畢竟……
    自己原身的名聲實在是一言難盡——三姓家奴、見利忘義、貪財好色,還有最為經典的義父殺手。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他呂布想要招攬那些青史留名的能臣良將,難如登天。
    漢末三國有名有姓的文臣武將,隻要要臉,都不太可能為自己效力。
    隻能說是前人砍樹,把他給暴曬了!
    眼下自己手下的人,大半都是原本西涼軍的舊部,剩下的人都是自己費盡心思才招攬過來的。
    到現在為止,自己這麽大的勢力,還沒有一個人主動投奔過他呂布。
    像田豐這般既剛直又有大才的謀士,更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不過……”
    呂布轉身望向懸掛的河北地圖。
    眼下局勢,張郃、樊稠、張濟駐守平原郡,扼守黃河渡口;
    華雄、張繡率數萬西涼軍坐鎮魏郡,大軍北望幽州,東壓渤海;
    趙雲鎮守河內,鎮守從長安洛陽一路到河北地區的要道。
    整個河北腹地,已在他掌控之中。
    公孫瓚退守幽州,元氣大傷。袁紹困守渤海,如甕中之鱉。戰事確實進入了難得的平穩期。
    “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去拜訪一下這位曆史上袁紹的首席謀士,正巧他還沒為袁紹效力,萬一招攬成功了呢?”
    至於田豐的拒絕,呂布全然不放在心上。
    比起原主做過的那些事,幾句辱罵實在算不得什麽。
    重要的是,這是一個真正有見識的謀士,一個在原本曆史上因為太過剛直而被袁紹下獄的悲劇人物。
    “這樣的性格,反倒更好。”
    燭光下,呂布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不懼直言的謀士,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至於那些難聽的話……
    “總比口是心非、暗藏禍心的強。”
    想到這裏,呂布走出書房,輕喝一聲。
    “來人。”
    “溫侯,有何吩咐?”
    親兵應聲而入,開口詢問。
    “召賈詡來,我有事交代於他。”
    “另外,備馬,點一百輕騎。明日隨我去钜鹿。”
    呂布開口道,既然麾下武將請不動這位大才,那他這個主公,隻好親自走一趟了。
    呂布做事一向雷厲風行,當天交代賈詡暫領鄴城及周邊軍隊防務,次日一早便領著一隊輕騎,北上前往钜鹿郡。
    ……
    次日上午,距離呂布離開鄴城僅一個時辰後。
    鄴城南門,一派早春景色,柳絮如雪。
    韓馥領著數十名侍從早已在城門外等候多時,不時踮腳張望。
    直到官道盡頭出現一輛青幔馬車,在數名辛氏仆從的護衛下緩緩駛來,他才鬆了口氣,不自覺地整了整衣冠。
    馬車停穩後,一位身著深色儒袍的中年文士率先下車,快步上前躬身行禮:
    “辛氏旁支辛毗,拜見韓使君。勞使君親迎,實在惶恐。”
    韓馥連忙上前扶起,臉上堆起熱絡的笑容:
    “佐治先生何必多禮。辛氏肯讓憲英賢侄女前來,實乃冀州之幸。”
    他目光不時瞥向馬車,語氣帶著幾分急切:
    “這一路可還順利?”
    辛毗將韓馥的急切盡收眼底,垂眸應道:
    “托使君洪福,一路平安。隻是……”
    他略作遲疑,壓低聲音:
    “憲英年紀尚小,還望使君多加照拂。”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韓馥連連點頭,目光終於轉向馬車。
    車簾在此時被輕輕掀開,先探出一隻繡著纏枝蓮紋的軟緞繡鞋。
    隨後,一個身著月白曲裾深衣的少女彎腰走出。
    腰間束著淡粉絲絛,墜著枚溫潤白玉。烏黑的長發梳成雙環髻,隻簪兩朵珍珠珠花。
    雖年僅十一二歲,眉眼間卻已顯露出超越年齡的沉靜。
    肌膚如初雪般白皙通透,鼻梁挺秀,唇色淡粉。
    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清澈如秋日潭水,卻又帶著與年紀不符的洞悉世事的通透。
    “辛氏憲英,拜見韓使君。”
    她斂衽行禮,動作流暢優雅,每一個弧度都恰到好處。聲音尚帶稚嫩,語調卻沉穩得不似少女。
    韓馥連忙上前虛扶:“賢侄女一路辛苦。”
    他目光掠過少女尚顯單薄的身形,喉頭微動,終究化作一聲輕歎。
    辛憲英直起身,目光平靜地望向城內方向。
    “使君,”她輕聲開口,語氣淡然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不知何時送憲英去見呂將軍?”
    韓馥聞言一怔,臉上閃過複雜神色。
    “賢侄女都知道了?”
    “袁本初與公孫伯圭圖謀冀州,呂將軍率軍來援。”她微微頷首,唇角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隻是這位將軍…尤愛年幼的世家女子。”
    春風吹起她額前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
    “憲英雖年幼,也知社稷為重。若能以身侍虎,用一人換得冀州安寧,值得。”
    她說得雲淡風輕,韓馥卻聽得心頭一緊。
    “賢侄女這話言重了!”
    “溫侯…呂將軍他英武不凡,年紀輕輕便已經是溫侯,深得那位董相國器重……”他試圖讓語氣輕鬆些,“賢侄女這般品貌,溫侯定不會虧待你……”
    韓馥話到一半,自己語氣都降下來,不知該如何繼續。
    辛憲英靜靜聽著,目光掠過城樓上飄揚的呂字大旗。
    她當然聽說過那些傳聞。
    傳說那呂布好色無度,尤其偏愛未及笄的貴女。
    此去溫侯府,無異於羊入虎口。
    可當她抬起眼時,目光依舊澄澈堅定。
    “使君無需向憲英解釋什麽,送我去溫侯住處吧。”
    說罷,辛憲英轉身登車,裙裾在春風中綻開一朵清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