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一旁拚命向他使眼色，霍驍辭慢吞吞走進去，慢吞吞地跪在蒲團上。
    霍老太太看著他，說：“我知道你不服氣，這麽大人了還讓你跪。”
    霍驍辭看她一眼說：“您知道就好。”
    “放肆！”霍老太太一拍桌子，說，“那外國人把你教得一點兒中國人的教養都沒有了！”
    霍驍辭掏了掏耳朵，難為他外公和奶奶，兩個人一輩子沒見過麵，語言不通，還是在背地裏罵了對方二十幾年。
    可誰能想到，二十幾年前，西西裏島的黑手黨千金會愛上霍家長子呢？
    霍老太太向前傾身，質問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我多擔心你！我把你從那麽一小點兒養到十六歲！你非要去意大利！”
    “奶奶，我有我回去的理由。”霍驍辭金棕色的眼睛望著她，“我一直想找出當年那件事的幕後黑手，你知道的……”
    二十多年前，父親母親帶他去意大利度假，奧爾西尼家的私人飛機剛剛降落，他們就遭到了武裝襲擊。
    那夥人動作迅速，配合默契，絕對是有備而來。
    他提起舊事，霍太太眼前氤氳，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眼前的這雙眼睛，跟他媽媽太像了，她不禁又想起那丫頭在這園子裏上躥下跳無法無天的樣子。
    “誰知道呢，你知道你媽媽那個脾氣，天天嚷著要除掉作惡多端的黑手黨，說不定是她得罪了什麽人……”
    整個意大利的勢力盤根錯節，她母親這樣離經叛道的黑手黨千金，又出身於聲名顯赫的奧爾西尼家族，早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
    “其實，媽媽死後，外公也很後悔，這些年他的那些產業，我已經處理幹淨了……”
    霍驍辭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霍老太太瞥他一眼，說：“跪著。”
    他佝僂這身體頓了頓，又乖巧地跪了回去。
    “那個外國人是死是活我不想知道，”霍老太太說道，“但霍家是你的，你早該回來繼承，家裏這些長輩天天嚷嚷著要我給真正的繼承人讓位。”
    “霍家有您不是很好嘛？整個華瑞集團這些年被您搞得有聲有色……”
    “你閉嘴！”霍老太瞪他一眼說，“你要是有星宇一半盡心，我何必天天看那些老家夥的臉色！”
    聽到霍星宇的名字，霍驍辭嗤笑一聲。
    看來這些年他不在，霍星宇倒是沒少在老太太麵前盡孝。
    “您要是這麽看好他，就把繼承人的位置給他，我不稀罕。”霍驍辭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他這幅混不吝的樣子，氣壞了霍老太太。
    這麽多年不見，這小子一見麵就把她氣得半死。
    “我看你是國外呆的久了，半點兒規矩都沒有了！”老太太看向門口的梅姨，“阿梅！請家法！”
    前一秒還不正經的霍驍辭瞬間跪直了，他抬頭看著奶奶。
    “奶奶，我才剛回來，您就請家法，這不合適吧？”
    霍老太太溫和地笑了，說：“這會兒知道害怕了？回國不回家的時候，怎麽不害怕？”
    沒一會兒，梅姨就拖著一杆三尺長，四指寬的藤棍走了進來。
    這東西周身泛著經年的亮光，一頭把手還纏了新的布帶。
    小時候，但凡他調皮搗蛋，不認真讀書，奶奶就會拿它抽他的手心和屁股。
    這麽多年過去，霍驍辭槍林彈雨裏來去，什麽冷兵器熱兵器都見過，最怕的還是這條藤棍。
    “奶奶……”霍驍辭低聲懇求。
    “把衣服脫了！”
    霍驍辭慢吞吞地脫了外套，又脫了襯衫，露出結實的脊背。
    霍老太太揮起手裏的藤條，落在他脊背上。
    霍驍辭狠狠皺眉，緊咬牙關，硬生生忍住了叫喊的衝動。
    “知道錯了嗎？”霍老太太問。
    霍驍辭慢慢鬆地吐口氣，一派懶洋洋地說：“我做錯的事，太多了，您說哪一件？”
    他故意挑釁，很快就又挨了一棒。
    “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我是這麽教你的嗎？我今天就打到你認錯為止！”
    藤棍一下一下落下來，起初，霍驍辭還能感受到一條一條的力度，可漸漸地，他整個後背痛到麻木，竟然感覺不到疼了。
    可霍老太太也低估了霍驍辭的倔強，他咬牙挺著，硬是一聲不吭。
    一旁的梅姨看著他好好的後背，被打得一片縱橫交錯，忍不住出聲：“老太太……少爺剛回來，您不疼疼他就算了，您還……”
    “我疼他？我都白疼他了！”
    霍老太太把手裏的藤棍一扔，坐在太師椅上喘粗氣。
    她晚年喪子，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霍驍辭身上，她養育他，培養他，就希望他能夠順利接掌霍家。
    可是這個叛逆的孫子竟然一聲不吭去了意大利十年！
    霍驍辭踉蹌著從蒲團上站起來：“奶奶，您要是出了氣，我就先走了，等我的事情辦好，我會回家的。”
    霍老太太看也不看他，說：“三個月後，我會卸任華瑞集團董事長，在那之前，如果你不出現，霍家各位長輩會在祠堂裏重選繼承人。”
    他還要說什麽，一旁的梅姨拚命向他使眼色。
    霍驍辭隻好臨時改口說：“好，我會回來的，您保重身體。”
    不用他囑咐，就他奶奶打他這個力氣，再活個三五十年都沒問題。
    “還有，”霍老太太盯著地麵上某一點，“你跟方家的婚事我都安排好了，三個月之後，你要接管霍家也要跟方家大小姐訂婚。”
    這麽多年，老太太都致力於在他身邊塞女兒，希望他早點兒生個孩子出來，真是……魔怔了。
    “奶奶，”霍驍辭又起了壞心眼，“我生不出來，你就別費心了。”
    霍驍辭勉強把衣服披在身上，七扭八歪地走出了祠堂。
    霍老太太氣得發抖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我不管你想什麽辦法，必須生個孩子出來！”
    原來停車的地方，安森正在把一個個大號保溫儲物箱搬進後備箱。
    “什麽東西？”霍驍辭有氣無力地問道。
    “老太太她知道您這次回來還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留您吃飯，但是準備了好多吃的，要給您帶回去。”
    霍驍辭看著那滿滿一車的吃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幼年時候，隻有他跟奶奶相依為命，可奶奶對他十分嚴厲，他們之間明明很親近，卻又不親密。
    霍驍辭忍不住想到小時候，她會揍他，讓他罰跪，也會在他罰跪的時候陪著他。
    他和奶奶就這樣，別扭地牽掛著彼此許多年。
    回到鄧雲溪的家裏，那些很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保溫箱，他就讓安森大喇喇地放進廚房。
    他沒了力氣趴在了沙發上，後背的傷口慢慢透出來的疼痛，幾乎要吞沒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有人叫他。
    “……蕭辭，醒醒，別裝死！”
    霍驍辭睜開眼，看到鄧雲溪的臉。
    “嗨~老板~”
    鄧雲溪今天順利跟基因藍圖簽約，她心情好，看到蕭辭也順眼了。
    她打量蕭辭今天穿的這身西裝，麵料筆挺，裁剪合身，襯得他寬肩窄腰愈發明顯。
    不愧是永夜頂級男模啊……
    鄧雲溪在心裏讚歎了一番，回身指了指廚房那幾個箱子，問：“那是什麽？”
    “吃的，”蕭辭停了停又補充說，“客人送的。”
    霍驍辭努力想把自己從沙發上拔起來，可他後背太痛了，隻能挪動大腿，勉強坐起來。
    他喘著氣，對鄧雲溪伸出手，說：“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