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7章沉重的28000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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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突然變得粘稠,帶著濃烈的鐵鏽味和林默涵身上的血腥氣,灌進了陳明月的肺裏。
“五千九百份……”
這個數字在她耳邊轟鳴,與遠處激烈的槍炮聲交織在一起。那是江一葦他們在用血肉為這最後的時刻爭取時間。
陳明月看著懷裏氣若遊絲的林默涵,又抬頭望向那艘龐大如鋼鐵巨獸般的“5900”號。它靜靜地停泊在港口,吃水很深,仿佛這整片海灣都在承受著它那28000噸的沉重身軀。
這不僅僅是一艘船,這是一個移動的堡壘,一個漂浮的彈藥庫,更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明月!快撤!憲兵隊的援軍快到了!”燈塔滿身是血地衝過來,一把拉住陳明月的手臂,想要把她從這死地拖走。
“不!”陳明月猛地甩開燈塔的手,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樣鋒利,“這艘船就是我們的武器!默涵用命帶回來的宣言,不能沉在海底!”
她指著那艘龐大的貨輪,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燈塔,你聽我說,這船有28000噸排水量,它本身就是一顆最大的炸彈!如果我們能把它開進港口核心,撞沉它,讓那5900份宣言隨著爆炸飛散到全島的上空……那就是最震撼的起義號角!”
燈塔愣住了,他看著陳明月那近乎癲狂的眼神,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林默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瘋了!那船上還有押送的軍火!一旦引爆,方圓幾裏都會變成火海!你也得死在裏麵!”燈塔吼道。
“那就讓我死在裏麵。”陳明月輕輕把林默涵交給燈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血跡。她從腰間拔出那把小巧的手槍,檢查了彈夾。
“江一葦在製高點牽製敵人,你帶人去控製船舵和引擎,把船開進港口最深處。”陳明月的目光掃過那鏽跡斑斑的船舷,“我去解決船上的守衛,找到那些宣言,並把它綁在最高的桅杆上。我要讓全台灣的人都看到,這艘代表著壓迫的28000噸巨輪,是如何被我們點燃的!”
“這是命令!” 陳明月厲聲喝道,那是林默涵倒下後,她接過的指揮棒。
燈塔看著她,這個平日裏溫婉的女子,此刻卻像一尊不可撼動的戰神。他猛地一跺腳,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好!”
【分兵行動】
港口的夜色被戰火撕裂。
燈塔帶著敢死隊,像一群矯健的獵豹,利用起重機的陰影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向了船尾的錨鏈。他們的目標是機艙和駕駛室,必須在五分鍾內奪取動力。
而陳明月,則帶著另一小隊人,選擇了最危險的路線——船首的跳板。
此時,船上的國民黨守軍已經被剛才的混亂搞得暈頭轉向。他們接到的命令是看守“重要物資”,並沒有想到會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站住!幹什麽的!”一名哨兵發現了陳明月一行人。
陳明月沒有回答,她手中的槍先響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哨兵的肩窩,哨兵慘叫著倒地。
“敵襲!**上船了!”警報聲淒厲地響起。
瞬間,甲板上火光四起。子彈呼嘯著擦過陳明月的耳邊,打在鋼鐵甲板上濺起一串串火花。
陳明月貓著腰,在巨大的貨箱間穿梭。她知道,林默涵所說的“夾層”就在船艙的最底層,那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
“跟我來!去貨艙!” 陳明月低吼著,率先衝向了通往底艙的鐵梯。
【底艙深處】
底艙陰暗、潮濕,彌漫著機油和腐爛木材的味道。
這裏果然守衛森嚴。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守在一道厚重的鐵門前。
“火力壓製!”陳明月大喊。
雙方在狹窄的通道裏展開了激烈的對射。槍聲在金屬封閉的空間裏回蕩,震耳欲聾。
一名同誌倒下了,緊接著又一名。
陳明月的心在滴血,但她不能停。她看到通道盡頭有一桶泄漏的燃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撿起一枚手雷,拔掉保險栓,在數到三時,猛地扔向了燃油桶的方向。
“轟隆!”
巨大的爆炸掀翻了鐵門,也炸開了通往夾層的入口。濃煙滾滾,守衛們被炸得人仰馬翻。
陳明月顧不得被震得發麻的耳朵,衝過火海,撲進了那個狹窄的夾層。
裏麵沒有金銀財寶,沒有軍火。
隻有整整齊齊碼放著的、一捆捆印著紅色標題的傳單。
《告台灣同胞書》、《起義宣言》。
粗略一看,足有數千份。
陳明月顫抖著手拿起一份,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這就是林默涵用生命換來的東西,這就是那5900份希望。
“快!把它們都搬出來!綁上信號彈!我們要把它們送上天!”陳明月指揮著幸存的同誌。
【28000噸的轟鳴】
與此同時,燈塔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明月!引擎啟動了!我們正在改變航向!目標——港口指揮塔!”
整艘巨大的貨輪發出了沉悶的轟鳴聲,那聲音像是巨獸蘇醒的咆哮。這28000噸的鋼鐵巨物,開始緩緩移動,像一座移動的山峰,朝著港口的心髒撞去。
陳明月抱著一大捆宣言,衝上了最高的主桅杆。她將這些傳單用鐵絲死死地綁在了桅杆頂端的信號燈架上,並在周圍安放了數枚紅色的信號彈。
她站在高高的桅杆頂端,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腳下,是正在加速的鋼鐵巨輪;遠方,是正在燃燒的港口和正在衝鋒的戰友;懷中,是林默涵那塊染血的紅布條。
她按下了信號彈的發射按鈕。
“咻——砰!”
紅色的火焰在夜空中炸開,點燃了綁在桅杆上的傳單堆。
瞬間,整根桅杆變成了一根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半邊天。被點燃的傳單帶著火苗,像無數隻紅色的蝴蝶,乘著海風,紛紛揚揚地飛向了台灣島的夜空。
“革命萬歲!”
陳明月站在燃燒的桅杆下,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震徹雲霄的呐喊。
那艘28000噸的巨輪,載著滿船的烈火與希望,轟然撞向了港口的防波堤。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火光衝天而起,映紅了整個海峽。
在那一刻,無論是站在廢墟上的江一葦,還是在灘塗上等待的同誌,亦或是對岸隱約可見的燈火,都看到了那朵升騰起的、代表著新生的蘑菇雲。
以及那漫天飛舞的、燃燒的宣言。
革命的風暴,以一種最為壯烈、最為沉重的方式,降臨了。
一、 3000秒的倒計時
爆炸的餘波還未散盡,海風裹挾著硝煙與焦糊味,吹拂著港口這片修羅場。
陳明月跪在甲板上,手指顫抖地撫摸著林默涵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他的呼吸微弱得像遊絲,後背的傷口被海水和血汙浸透,觸目驚心。
“默涵……默涵!”她聲嘶力竭地呼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明月!船體開始傾斜,這艘‘5900’號撐不了多久了,必須馬上撤離!”燈塔衝過來,一把拉住陳明月的手臂,想要將她從這即將沉沒的鋼鐵巨獸上拖走。
陳明月看著懷中生死未卜的林默涵,又回頭望了一眼那正在緩緩沉入海麵的龐大船體。那28000噸的鋼鐵,正帶著五千九百份未盡的宣言,緩緩沉入冰冷的海底。
“不,我們不能走。”陳明月猛地甩開燈塔的手,眼神中透出一股決絕的狠勁,“他是為了把‘火’帶來才來的。如果這把火隻燒了一個港口就熄滅了,那他這身上的血,就白流了。”
她從林默涵貼身的口袋裏,摸索出了一塊被鮮血浸染的懷表。
“哢噠”一聲,懷表蓋彈開。
表盤背麵,刻著一行極小的字,那是林默涵獨有的筆跡:“雷霆在3000秒後落下,切記。”
而在懷表的機芯深處,還藏著一張折疊得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極薄的油紙地圖。
陳明月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地圖,借著遠處衝天的火光,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不是台灣的地圖,而是台北圓山地區的詳細布防圖。
在地圖的中心,一個紅色的“卍”字標記格外刺眼。旁邊用鉛筆標注著一行小字:“圓山倉庫——雷霆之源。3000秒,即刻引爆。”
“圓山倉庫……”燈塔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國民黨的軍火總庫,也是他們的指揮中樞所在地!如果在那裏引爆,半個台北都會……”
“這不是摧毀,這是喚醒。”陳明月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她將那張地圖死死地攥在手心,“國民黨當局準備在3000秒後,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啟動他們的‘雷霆計劃’。他們打算用圓山倉庫的軍火,把整個台北變成一片焦土,以此來‘淨化’他們眼中的‘赤化’威脅。”
她抬起頭,目光如炬,直視著台北的方向。
“他們想用雷霆來懲罰我們,那我們就搶在雷霆落下之前,把他們的老巢掀翻。”
“燈塔!”
“在!”
“立刻派人護送默涵去安全屋,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的命!”陳明月站起身,將那塊染血的懷表緊緊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屬硌得她掌心生疼。
“剩下的同誌,跟我走!我們要趕在那3000秒結束之前,把圓山倉庫,變成他們的墳墓!”
【爭分奪秒】
夜色如墨,一輛老舊的美式吉普車在通往台北的公路上瘋狂疾馳。
陳明月坐在副駕駛,手中舉著那張地圖,眼神死死地盯著前方。車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不散她眉宇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焦慮。
後座上,燈塔正在清點著僅剩的彈藥。
“手榴彈六顆,***兩把,彈夾八個。”燈塔的聲音幹澀,“明月,圓山倉庫駐紮著一個加強營,我們這點人手,這點家夥,衝進去就是送死。”
“所以我們不硬衝。”陳明月從懷中掏出了那塊懷表,表盤上的秒針正在無情地跳動。
2870……2869……2868……
“默涵既然留下了地圖,就一定留下了進去的路。”陳明月指著地圖上倉庫西側的一條虛線,“這裏,標注著‘下水道’。那是日據時期留下的排汙係統,直通倉庫內部的鍋爐房。那是整個倉庫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吉普車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距離圓山倉庫防線還有兩公裏的一片小樹林裏。
眾人下車,借著夜色的掩護,匍匐前進。
圓山倉庫的輪廓在夜色中隱約可見,探照燈像是一隻隻巨大的眼睛,來回掃視著周圍的空地。
“就是這裏!” 陳明月壓低聲音,指向前方一個被鐵柵欄蓋住的下水道口。
燈塔上前,用鉗子剪斷了生鏽的鐵絲網。
一股惡臭撲麵而來,但沒有人在意。為了革命,他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點臭氣嗎?
【潛入與倒計時】
狹窄的下水道裏,彌漫著腐爛和淤泥的味道。
陳明月打著手電,帶著隊伍在迷宮般的管道中穿行。地圖在她手中就是唯一的指南針。
“左轉,前麵就是通風口。”
眾人爬上通風管道,輕輕推開金屬格柵。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鍋爐房。巨大的蒸汽鍋爐正在轟鳴,紅色的火焰在爐膛裏跳動。
而在鍋爐房的角落裏,堆放著一箱箱寫著“***”的黃色炸藥。
“天助我也。” 燈塔眼中放光。
陳明月看了看懷表。
1500秒。
時間過半,但他們已經到位。
“按照計劃,安裝炸藥,設置延時引信。”陳明月低聲下令,“我們要讓這鍋爐房的爆炸,引發連鎖反應,把整個倉庫的軍火庫都炸上天。”
就在同誌們躡手躡腳地搬運炸藥時,遠處傳來了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有人來了!”燈塔瞬間舉起了***。
陳明月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屏住呼吸,躲進了巨大的鍋爐後麵。
一隊巡邏的士兵走了進來,一邊抽煙一邊抱怨:“這鬼天氣,還要巡邏。聽說了嗎?長官們都在準備撤退了,這仗打不下去了。”
“少廢話,看好你的炸藥庫,那可是長官們最後的本錢。”
待巡邏兵走遠,陳明月才緩緩探出頭。
她看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炸藥,又看了看懷表上跳動的數字。
1000秒。
她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燈塔,引信設定為10分鍾。”陳明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們得去一個更‘顯眼’的地方,把守衛都引開,給這10分鍾創造安全的環境。”
“去哪?”
陳明月指了指頭頂。
“去他們的指揮中心。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我們要在那3000秒結束之前,把這裏鬧個天翻地覆。”
她握緊了手中的槍,眼神中燃燒著比鍋爐裏的火焰更熾熱的光芒。
“同誌們,讓我們去給這最後的3000秒,加點佐料。”
【尾聲】
圓山倉庫的警報毫無征兆地拉響了。
槍聲和爆炸聲在指揮中心的方向響起,整個倉庫的守軍都被調動了起來,朝著騷亂的中心湧去。
而在無人注意的鍋爐房深處,一枚定時引信的指針,正悄無聲息地走向終點。
5……4……3……
陳明月和燈塔等人且戰且退,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將追兵引向了反方向。
2……1……
突然,大地猛地一顫。
緊接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地底傳來,仿佛地龍翻身。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轟隆隆——!!!
整個圓山倉庫的地麵都在劇烈顫抖。一道刺眼的火光從鍋爐房的方向衝天而起,瞬間撕裂了黑夜的幕布。
巨大的衝擊波將陳明月等人掀翻在地。
她掙紮著抬起頭,透過彌漫的煙塵,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那座象征著國民黨在台灣最後統治力量的圓山倉庫,像一個被點燃的巨型煙花筒,接連不斷的殉爆將倉庫的建築、坦克、大炮統統拋向了半空。
火光映紅了整個台北的夜空,宛如白晝。
懷表從她手中滑落,指針永遠停在了0000。
陳明月躺在地上,看著那漫天飛舞的火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解脫的微笑。
“默涵,你看到了嗎?雷霆……落下了。”
二、 3900米的守望
台北的夜空被圓山倉庫的爆炸染成了詭異的橘紅色,仿佛天邊燃起了一場永不熄滅的大火。
然而,在距離那片煉獄三公裏外的一間隱蔽閣樓裏,時間卻仿佛凝固了。
這裏是地下黨的一處絕密安全屋,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和血腥氣。
陳明月坐在床邊,手裏握著一塊浸透冷水的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林默涵滾燙的額頭。他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高燒卻始終不退。昏迷中,他時而緊鎖眉頭,時而喃喃自語,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線……線索不能斷……”
“燈塔……要相信燈塔……”
“明月……”
聽到自己的名字,陳明月握著毛巾的手猛地一顫。她俯下身,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唇,希望能捕捉到更多來自他靈魂深處的聲音。
“3900……”林默涵的聲音微弱得像是一縷遊絲,“……米。”
3900米。
陳明月的心猛地一沉。
這不是坐標,不是密碼,而是他們之間的一個秘密。
那是三年前,在上海外灘的堤岸上。那時風聲還未鶴唳,他們還擁有平靜的時光。他們曾並肩坐在江邊的長椅上,看著黃浦江對岸的萬家燈火。
林默涵指著對岸最遠的那一點燈火,笑著對她說:“明月,如果有一天我們被迫分開,你要記住,無論我身在何處,隻要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是3900米,我就一定在看著你。因為那是我能容忍的,離你最近的‘安全距離’。”
後來,他們真的被迫分開了。一灣淺淺的海峽,隔開了他們無數個日夜。
此刻,在這生死攸關的台北暗夜裏,林默涵在昏迷中吐露出的“3900米”,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他在夢中回到了上海?還是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我從未走遠,我一直守望著你”?
【生死一線】
“咳……咳咳……”
床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陳明月的思緒。
林默涵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充滿了迷茫和痛苦,但當他的目光聚焦在陳明月那張布滿淚痕和硝煙的臉龐上時,那雙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明月……”他艱難地抬起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因為虛弱而無力地垂下。
“我在,我在。”陳明月緊緊握住他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臉上,淚水決堤般湧出,“默涵,你醒了,太好了……你嚇死我了。”
林默涵虛弱地笑了笑,那笑容蒼白得讓人心疼:“我……我沒那麽容易死。我還要……還要看著你……走上新中國的紅地毯呢。”
“別說胡話。”陳明月哽咽著,幫他掖好被角,“醫生說你隻是失血過多,好好休養就會沒事的。”
“不……”林默涵搖了搖頭,眼神變得異常清醒和銳利,“沒時間了。”
他掙紮著要坐起來,陳明月連忙扶住他。
“圓山倉庫的爆炸隻是開始。”林默涵的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國民黨當局的‘雷霆計劃’雖然受挫,但他們還有後手。他們準備在天亮之前,炸毀基隆港,切斷所有的退路,把整個台灣變成一座死島。”
陳明月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們瘋了嗎?”
“他們是困獸猶鬥。”林默涵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明月,你必須立刻動身。去基隆港,找到負責爆破的工兵營長‘老鬼’。隻有你能說服他。”
“我?”陳明月愣住了,“為什麽是我?”
林默涵從枕頭下摸索出一枚小小的、銅製的懷表掛墜,塞進陳明月的手裏。
“因為他是我當年在黃埔的同學,也是我發展的同誌。但他隻知道我的代號,不知道我的真麵目。”林默涵凝視著陳明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隻認信物。這枚掛墜,就是他的‘3900米’。隻要他看到這個,就會明白,革命的火種從未熄滅,同誌就在身邊。”
“可是你……” 陳明月握著那枚尚帶體溫的掛墜,心如刀絞。
“我沒事。”林默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我在這裏等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相信光。隻要天亮了,3900米外的光,就能照進你的窗戶。”
【3900米的約定】
陳明月知道,她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這是林默涵用生命為她鋪就的最後一條路,也是通往勝利的必經之路。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將那枚銅掛墜緊緊地貼身藏好。那冰涼的金屬觸感,仿佛是林默涵在隔著時空擁抱她。
“燈塔!”陳明月轉過身,對著門外低喝道。
燈塔推門而入,看到林默涵醒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恢複了嚴肅。
“你留下,帶人守在這裏,保護好他。”陳明月指著林默涵,語氣不容置喙,“如果我回不來……如果天亮之前我還沒回來……”
“不會有如果的!”林默涵打斷了她,眼神灼熱,“你會回來的。我會在窗前,看著基隆港的方向,等著你把那裏的炮火,變成照亮黎明的煙花。”
陳明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將他的容顏刻進靈魂深處。
她轉身,大步走向門口。
“明月。”林默涵在身後輕聲喚道。
陳明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過臉。
“3900米。”林默涵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邊,“無論多遠,我都在看著你。”
陳明月的肩膀微微一顫。
她沒有回答,隻是推開門,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那片漆黑如墨、卻即將迎來黎明的夜色中。
閣樓的窗戶邊,林默涵掙紮著撐起身體,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夜風掀起他蒼白的頭發,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黑暗,仿佛真的跨越了那3900米的距離,落在了她的身上。
海風呼嘯,似乎在傳遞著一個無聲的誓言:
等著我。
等我回來。
等我們共同迎來,那片屬於我們的、陽光燦爛的海灘。
(第0067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