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彼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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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鹿從此就在陸家住了下來,與陸鏡觀朝夕相對。
    明麵上他們是一對少年未婚夫妻。
    實際上,桑鹿卻是陸鏡觀的貼身小丫鬟。
    那天許蘭回來後親自跟桑鹿說,讓她以後服侍陸鏡觀的生活日常。
    說白了就是給陸鏡觀當丫鬟。
    不過陸鏡觀自己並不需要桑鹿做什麽事,他對待她的態度,更像是桑鹿之前所說的妹妹。
    桑鹿最多給他縫縫練武磨破的衣服,給他的劍綁上五彩斑斕的穗子,在他習武間隙滿頭大汗時遞上手帕,擦去下頜滴落的汗水。
    桑鹿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從地獄來到人間。
    吃的好了,穿的也不差,閑暇裏還能讀書寫字,甚至開始有空閑跟陸鏡觀一起習武。
    她學的不是純粹的武,而是學劍。
    武師傅平時隻教陸鏡觀練武和槍法,偶爾才教一教劍法,自身並不擅長。
    陸鏡觀卻不同,他仿佛天生就屬於劍。
    一把普通的劍到他手中,就像突然長出了靈魂一般,靈活多變、暗藏殺機。
    他沒有劍法秘籍,也不會太多劍招。
    然而一握上劍柄,手中的劍自動演變劍法,那些劍招是那樣的高妙驚絕,宛若高屋建瓴、羚羊掛角,出神入化到了極致!
    哪怕是桑鹿這種毫無基礎的門外漢,也總忍不住看他練劍看得入神。
    桑鹿不禁想,用劍的陸鏡觀,似乎才是真正完整的他。
    “小綠,陸鏡觀的劍練得真好啊……”
    “那當然了,他可是天生劍骨!”
    綠螢說完,下一秒立刻閉上了嘴巴,偷覷著她的神色,唯恐桑鹿發現點什麽。
    不料少女麵色一如既往,似乎什麽也沒察覺,仍舊捧著小臉,定定凝視著院中舞劍的少年,滿臉欣賞之色。
    徒留綠螢疑神疑鬼,滿腹忐忑。
    不怪它如此謹慎,實在是這幾年幻境生活下來,親眼見證了人類世界的複雜,小樹綠螢獲得了巨大的成長!
    它以前除了桑鹿,基本沒接觸過人類,自然單純懵懂。
    如今在幻境中的人間待了幾年,已然長了許多腦子,懂了許多道理。
    可惜它到底還是太年輕,比不過桑鹿這種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油條,即便有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也分辨不出緣由。
    隻會被她耍得團團轉。
    少年練完一套劍招,微喘著氣停了下來。
    桑鹿起身走上前去,好奇地問:“哥哥,這一套劍招我沒見過,又是你想出來的嗎?”
    陸鏡觀:“嗯。”
    盡管二人同住一屋簷下,少年依舊沉悶內斂,極少向她表露親昵。
    桑鹿不以為意,雙手牽住他袖擺,眼巴巴瞅著他:“哥哥,我想學,你教我,好不好?”
    十三歲的陸鏡觀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一米七快一米八,桑鹿十一歲,卻還是個不到一米四的小不點。
    他微微垂下眼眸,隨著年齡增長逐漸顯露出男性堅硬輪廓的麵龐俊美淩厲,好看到堪稱鋒銳的地步。
    桑鹿對上這張臉,呼吸便忍不住一滯。
    不待她回神,少年便抬手,輕輕將她的手從袖子上拿開。
    他低低道:“別拉,都是汗。”
    頓了頓,又說:“我教你。”
    少女便燦然笑了起來,眉目彎彎,粉唇微揚,清麗純美。
    片刻後,院中場景為之一變。
    從少年獨自練劍,變成少女手持木劍。
    少年站在一旁,時不時點點她的手臂,指指她的腿,出聲調整她的動作。
    有時桑鹿招式實在不對,少年還會從身後將她抱住,手握著她的小手,帶著她舞動起來。
    一個教一個學,畫麵充滿溫馨美好。
    這一年,許蘭沉溺於情愛,很少再管教陸鏡觀,也給了他更多練劍的機會。
    不過陸鏡觀還是習慣背著人練劍,並未讓武師傅與母親發現自己的劍道天賦。
    隻有桑鹿才見過手持七尺青鋒,一劍驚豔於世的少年。
    桑鹿有次閑聊般問係統:“小綠,你覺得以陸鏡觀現在的劍術,能在這個世上排第幾?”
    係統毫不猶豫道:“天下第一!”
    “這麽厲害?你也沒見過其他劍客吧,怎麽就這麽肯定?”
    “我可是係統!我當然知道,你得相信我呀!”
    說這話時,小綠語氣滿是不被信任的委屈。
    “好吧好吧,我信你就是了。”
    桑鹿輕描淡寫將係統哄好,過後綠螢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套話了。
    不過想想這本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轉頭便拋在了腦後。
    桑鹿很早就察覺到許蘭與武師傅的私情。
    二人並未刻意避開她和陸鏡觀,大概是覺得他們還小,也管不著兩個大人之間的感情。
    對此,桑鹿原本也沒什麽想法。
    許蘭本就喪夫,再嫁也正常。
    直到她發現武師傅最近行蹤詭秘,與他們相處時神態也不正常,眼神更是藏奸。
    可以說,如今這陸家宅院裏,隻有她最擅於觀察人心。
    陸鏡觀是個心外無物之人,許蘭為人雖然精明厲害,卻很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語欺騙,一旦耽於情愛就昏了頭,連最重要的兒子都不管不顧。
    桑鹿不好明言長輩過錯,況且她又才十一歲,說的話恐怕也不被信任。
    隻好暗地裏提防,提前做好準備。
    她暗中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陸鏡觀,畢竟若真發生什麽意外,還得陸鏡觀來做主。
    隻是沒想到,意外來的那樣猝不及防。
    一日許蘭帶陸鏡觀與桑鹿去城外寺廟上香,據說這天是陸父的忌日。
    出城之後,三人的車馬卻被一隊劫匪攔下,要求他們交出身上的金銀財寶。
    本以為是劫財,沒想到這群人還要害命。
    原來他們早就盯上許蘭,懷疑陸家藏有無數財寶,隻想殺了一家人奪走所有錢財。
    情急之下,少年一人一劍,將在場所有劫匪全都梟首。
    可惜還是沒能改變許蘭的命運——她被混在劫匪裏的武師傅劫持,作為要挾讓少年丟下武器。
    許蘭因戀人的背叛心如死灰,又心知陸鏡觀一旦放下手中劍,三人都會死於非命。
    不知是權衡利弊,還是出於滿腔激憤之情,許蘭當場撞向武師傅的刀刃,自裁身亡。
    陸鏡觀那時剛滿十四,便已失去了最後的親人。
    此後,隻剩兩人相依。
    許蘭死後,陸鏡觀幹脆利落殺死武師傅,兩人帶著許蘭的遺體回到家中,好好給她安葬。
    不料夜間少年就發起高燒,燒得渾身滾燙、意識不清。
    桑鹿猜測,大概是因為母親去世太過悲痛,又是第一次殺人,他受了這麽大刺激才會生病。
    那是一個雨夜,夜半時分,醫館早已關門。
    桑鹿淋著雨沿街拍了許久的門,才將一位老大夫請來,給少年把脈開方。
    她熬了半宿湯藥,端著藥碗給他喂,少年卻咬緊牙關,下顎繃得死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喂了一勺,半滴都沒進口裏。
    桑鹿抬手撫摸著少年滾燙的臉,輕輕一聲歎息。
    隨後仰頭含下一大口藥,被苦得打了個激靈,掐住陸鏡觀的下巴,低頭俯下身去,輕輕貼上少年同樣滾燙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