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流通的縫隙。李仲剛將秦老給的玉簡塞進懷中，就聽到頭頂傳來“哢啦”的碎裂聲——不是他觸碰的怪石，而是更高處的岩層在震顫。玄冰龍突然從他肩頭竄起，對著石縫外發出尖銳的嘶鳴，龍鱗上的金光急促閃爍，像是看到了極其駭人的事物。
    他握緊玄冰龍血劍貼向岩壁，指尖傳來細微的震動，那震動沉重而規律，每一次落地都讓整道石縫簌簌掉灰。這不是青鱗鷹或赤鱗獸的動靜，更像是某種身軀龐大的走獸，正一步步靠近。
    腥氣順著石縫鑽進來，帶著股腐爛的酸臭，與戾靈石的霸道氣息截然不同，是血肉潰爛後混雜著膿液的味道。李仲屏住呼吸，借著石縫透進的微光望去，隻見一隻布滿灰黑色肉瘤的獸爪正扒在石縫邊緣，肉瘤表麵滲出淡黃色的粘液，滴落在黑石上，竟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是‘腐骨獸’！”他腦中瞬間閃過秦老地圖玉簡裏的記載，“以腐肉為食，肉瘤中的粘液能腐蝕靈力，最擅鑽山裂石，是落星山脈外圍的常駐凶物！”
    話音未落，一顆畸形的獸頭已探進石縫。那頭顱像是被無數肉瘤擠壓變形，兩隻渾濁的黃眼珠擠在一塊，鼻子早已潰爛成黑洞，唯有嘴部突出的兩根獠牙閃著寒光，牙縫裏還掛著未消化的獸骨殘渣。它的視線精準地鎖定李仲，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顯然已將他視作囊中之物。
    李仲的心髒狂跳如擂鼓，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裏本該別著凡界帶來的匕首，卻在昨夜與青鱗鷹的纏鬥中遺失。他當機立斷，左手按住玄冰龍的腦袋不讓它衝動，右手握緊玄冰龍血劍，劍脊的龍紋在腐骨獸的凶煞氣息中亮起藍光，試圖用龍威震懾對方。
    腐骨獸卻毫無反應，反而被劍上的靈力刺激得更加狂暴，碩大的頭顱猛地向前一撞，石縫頓時被撐開半尺寬，邊緣的黑石如碎塊般落下。李仲趁機側身避開撞來的獠牙，玄冰龍血劍順著獸頭與石縫的間隙刺出，精準地紮進它渾濁的眼窩！
    “嗷——”
    腐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痛嚎，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石縫在它的衝撞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隨時可能坍塌。黃色的膿液從眼窩噴湧而出，濺在李仲的衣袖上，立刻冒出黑煙，麻衣瞬間被腐蝕出幾個破洞，連帶著皮肉都傳來灼痛感。
    “就是現在！”
    李仲強忍手臂的灼痛，借著腐骨獸後退的慣性，像離弦之箭般衝出石縫。落地的瞬間，他順勢翻滾卸去衝力，回頭望去，隻見腐骨獸正從石縫中掙紮著擠出，受傷的眼窩不斷滴落膿液，另一隻獨眼死死盯著他，充滿了暴戾的殺意。
    這頭腐骨獸身長近五丈，四肢粗壯如柱，背部的肉瘤堆疊在一起，遠遠望去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它的速度竟與龐大的身軀完全不符，四足蹬地時黑石飛濺，朝著李仲猛衝過來，轉眼間就拉近了大半距離。
    “該死！”李仲低罵一聲，轉身就跑。他這才真切體會到秦老說的“凡界身法在靈界寸步難行”——在凡界足以應對高階修士的踏靈步，此刻在腐骨獸麵前卻顯得如此笨拙。對方每一步都能跨越數丈距離，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鼓，在身後緊追不舍。
    他拚命運轉《柔水訣》，將靈力灌注到雙腿，試圖提升速度。可剛有一絲靈力流轉到腳踝，就被腐骨獸肉瘤散發出的濁氣幹擾，變得滯澀不暢。那濁氣像是無數細小的鉤子，纏繞著他的靈力，讓本該輕盈的身法變得沉重無比。
    “小青！”李仲對著肩頭的玄冰龍低喝一聲。小家夥立刻會意，張口噴出一道冰霧，落在身後的黑石地麵上。冰霧遇空氣瞬間凝結成光滑的冰麵，腐骨獸踩在上麵，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平衡，向前滑出數丈遠，撞在一塊巨石上。
    這短暫的喘息讓李仲得以拉開距離，他趁機觀察地形，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片密集的石林，石柱之間的縫隙僅容一人通過，或許能困住體型龐大的腐骨獸。
    可沒等他跑近石林，腐骨獸已從眩暈中恢複，憤怒地咆哮著再次追來。這次它學了乖，不再直線衝擊，而是繞著圈逼近，龐大的身軀形成扇形包圍，漸漸封死通往石林的路線。
    李仲被迫改變方向，朝著西側的影蛛山穀跑去。這是一步險棋，影蛛的噬魂絲能克製靈力，卻也可能讓腐骨獸這種純肉體攻擊的妖獸吃虧。他一邊跑，一邊將玄冰龍血劍橫在身後，時刻防備著腐骨獸的突襲。
    腐骨獸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突然加速衝撞過來，腥臭的風撲麵而來。李仲猛地矮身，險之又險地避開掃來的巨尾，尾巴帶起的勁風卻將他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掙紮著爬起，隻覺得胸口發悶，喉頭一陣腥甜——剛才的撞擊讓他震傷了內腑。腐骨獸已追到近前，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口，就要將他一口吞下。
    千鈞一發之際，玄冰龍突然從李仲懷中竄出，化作一道藍光撞向腐骨獸的肉瘤。小家夥的龍爪帶著冰龍氣，竟在肉瘤表麵凝結出層薄冰，暫時凍住了流淌的膿液。腐骨獸吃痛，下意識地仰頭嘶吼，給了李仲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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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了小青！”他抓住這轉瞬即逝的間隙，運轉《柔水訣》中記載的“驚鴻步”，身形突然變得飄忽不定，如風中柳絮般斜向飛出，險險避開再次撞來的獸頭。
    這是他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靈界身法，靈力流轉雖還生澀，卻比踏靈步快了數倍，尤其是在借力打力方麵，能巧妙地利用周圍的戾靈石氣息改變方向。
    腐骨獸的衝撞落空，龐大的身軀撞在一塊嵌滿戾靈石的岩壁上。暗紫色的晶石被撞得粉碎，無數灰白靈氣混雜著煞靈噴湧而出，盡數灌入腐骨獸體內。它的身軀突然劇烈抽搐，身上的肉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黃眼珠裏布滿血絲，顯然是被戾靈石的狂暴靈力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戾靈石的反噬！”李仲心中一喜，腳下不停，朝著影蛛山穀的方向狂奔。失去理智的腐骨獸雖更狂暴，卻也更容易陷入陷阱，影蛛的蛛網或許能困住它。
    身後傳來腐骨獸失控的咆哮，夾雜著岩石碎裂的巨響。李仲不敢回頭，隻顧著在怪石嶙峋的地形中穿梭，驚鴻步在一次次的生死邊緣被催動得越來越熟練，靈力流轉也逐漸順暢，甚至能借著戾靈石的反彈之力加速。
    距離影蛛山穀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蛛網腥氣越來越濃。李仲能看到穀口那些灰黑色的蛛網，還有上麵掛著的幹癟屍體。他深吸一口氣，在靠近蛛網的瞬間猛地轉向，貼著蛛網邊緣奔跑。
    腐骨獸果然緊隨而至，失去理智的它根本沒注意到蛛網上的危險，龐大的身軀直接撞進了影蛛的巢穴！
    “嘶嘶——”
    無數幽綠的光點從蛛網深處亮起，影蛛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獵物驚動，數以百計的黑絲從四麵八方射來，瞬間將腐骨獸纏成一個巨大的繭。腐骨獸發出痛苦的嘶吼，瘋狂掙紮，卻隻能讓蛛網勒得更緊，身上的肉瘤被勒破，黃色的膿液與黑色的蛛絲混合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粘稠物。
    李仲躲在一塊巨石後，看著被蛛網困住的腐骨獸，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剛才的亡命奔逃幾乎耗盡了他的靈力，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疲憊，胸口的悶痛也愈發清晰。
    玄冰龍趴在他肩頭，龍舌舔著他被腐蝕的手臂，冰涼的龍氣滲入傷口，減輕了不少灼痛感。小家夥的龍鱗失去了之前的光澤，顯然剛才的撞擊也消耗了它不少力氣。
    “我們活下來了...”李仲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心髒卻依舊在為剛才的凶險而狂跳。
    他這才真切感受到靈界與凡界的天壤之別。在凡界足以橫行的實力，到了這裏卻連外圍的凶物都難以應對；凡界引以為傲的身法，在靈界妖獸麵前破綻百出。若不是靠著玄冰龍的協助和對地形的利用，恐怕此刻已成為腐骨獸的腹中餐。
    影蛛的巢穴傳來腐骨獸漸漸微弱的嘶吼，最終歸於沉寂。李仲知道，用不了多久，那龐大的身軀就會被影蛛吸幹靈脈，變成蛛網上新的“裝飾”。
    他不敢久留，影蛛在進食時最為警惕，此刻靠近無異於自投羅網。李仲掙紮著站起身，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秦老地圖中標注的“靈溪”走去——那裏有相對純淨的水源，既能療傷，也能補充靈力，是前往萬煞淵前的必經之地。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布滿怪石的地麵上，顯得格外孤寂。但李仲的眼神卻比之前更加堅定，剛才的亡命奔逃雖然狼狽，卻讓他對《柔水訣》和靈界身法有了更深的領悟，也讓他徹底放下了凡界的驕傲。
    靈界的生存法則就是如此殘酷，弱肉強食，不容半分僥幸。想要找到父親，想要毀掉煞靈池，想要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活下去，就必須比所有凶物更狠，比所有險境更堅韌。
    他握緊手中的玄冰龍血劍，劍刃上還殘留著腐骨獸的膿液，在夕陽下泛著奇異的光。遠處的萬煞淵依舊籠罩在灰蒙蒙的霧氣中，像一個等待被揭開的謎團。
    李仲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朝著靈溪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穩而堅定，因為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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