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像是無數蟲豸在齒間蠕動。李仲將淨瘴草的根莖碾碎，和著靈泉水抹在口鼻處，淡紫色的瘴氣在他周身繚繞，能見度已不足丈許，連三丈外的古樹都隻剩下模糊的輪廓。玄冰龍趴在他肩頭，龍瞳眯成細線，鼻尖不住地抽動——小家夥對毒霧的感知比他敏銳百倍，此刻正警惕地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動。
    剛才那堆白骨的觸感還殘留在腳底，冰冷而酥脆，像是被歲月與毒霧雙重侵蝕的朽木。李仲蹲下身，撥開覆蓋在骨堆上的腐葉，發現這些骸骨的指骨都異常粗壯，指節處布滿細密的劃痕，顯然生前是常年握持法器的修士。其中一具遺骸的胸骨上嵌著半片斷裂的法鏡，鏡麵上還殘留著淡綠色的毒液，與瘴氣的紫色截然不同，顯然是另一種劇毒。
    “不止瘴氣一種危險。”他用玄冰龍血劍挑起法鏡殘片，劍刃立刻泛起一層白霜——這是玄冰龍氣遇到劇毒時的本能反應。鏡麵上的綠毒正在緩慢蠕動，像是有生命般，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化作細小的飛蟲，嗡嗡地鑽入瘴氣中，消失不見。
    “是‘腐心蟲’的毒液。”李仲腦中閃過秦老地圖玉簡裏的記載，“這種毒蟲以修士靈脈為食，常藏於毒霧濃密處，毒液能蝕穿法器，專破防禦類功法。”
    話音未落，肩頭的玄冰龍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龍爪猛地指向左側的瘴氣。李仲立刻轉身，玄冰龍血劍橫在胸前，隻見兩道綠光如箭般從霧中射出，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他下意識地施展驚鴻步向右側掠開，綠光擦著他的腰側飛過，擊中身後的古樹，樹幹頓時冒出青煙，被腐蝕出兩個拇指粗的孔洞，孔洞周圍的樹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發黑。
    “果然是腐心蟲！”他心頭一緊，這毒蟲的速度竟比之前的影蛛還快，若不是玄冰龍預警及時，恐怕此刻已中了招。
    瘴氣中傳來翅膀振動的細微聲響，密密麻麻，像是有成百上千隻腐心蟲正在聚集。李仲握緊長劍，將丹火悄然注入劍刃，橙紅色的火光在毒霧中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暈，逼得那些試圖靠近的綠光不敢上前——腐心蟲雖不懼瘴氣，卻對至陽的丹火極為忌憚。
    他緩緩後退，背靠在那棵被腐蝕的古樹上，這樣至少能避免腹背受敵。目光在濃霧中掃過，試圖找到毒蟲的巢穴，卻隻看到無數道綠光在霧中閃爍，如同暗夜中的鬼火，將周圍的瘴氣都染成了詭異的青紫色。
    “不能坐以待斃。”李仲深吸一口氣，想起丹方殘頁中“以火驅蟲，以煙引之”的記載。他從懷中摸出秦老給的醒神芝粉末，這東西本是用來提神醒腦的，此刻卻能當作引火之物。將粉末撒向空中，同時催動丹火，橙紅色的火焰瞬間將粉末點燃，燃起一道火牆，火牆周圍的瘴氣被灼燒殆盡，露出片刻清明。
    火光照亮了周圍的景象，李仲這才看清，那些腐心蟲並非憑空出現，而是從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湧出。那山洞隱藏在茂密的藤蔓後，洞口覆蓋著層厚厚的綠苔，苔絲間不斷有綠毒滲出，滴落在地上，將腐葉都蝕出一個個小坑。
    “巢穴在那裏！”他心中一喜，正想趁火牆阻擋毒蟲的間隙衝過去，腳下的地麵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從地底鑽出。
    玄冰龍的嘶鳴變得更加急促，龍爪指向他腳下的土地。李仲低頭一看，隻見覆蓋在地麵的腐葉正在詭異地下陷，露出下麵黑褐色的泥土，泥土中隱約有白色的根須在蠕動，根須的末端長著細小的倒刺，正朝著他的腳踝纏繞過來。
    “是‘噬靈藤’！”他猛地躍起，險險避開根須的纏繞。那些倒刺根須落空後，竟迅速膨脹，變得如鋼針般堅硬，深深紮進古樹的樹幹，將整棵大樹都纏繞起來，樹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生機，變成灰黑色。
    這一下變故讓他腹背受敵，前方是腐心蟲的綠光陣，腳下是噬靈藤的根須網，身後的古樹也即將被藤蔓吞噬，唯一的退路隻有頭頂的樹冠。
    “小青，幫我！”李仲對著肩頭的玄冰龍低喝一聲。小家夥立刻會意，猛地噴出一道冰霧，冰霧在他身前凝結成一道冰牆，暫時擋住了腐心蟲的攻勢。他趁機施展驚鴻步，踩著噬靈藤的根須向上躍起，抓住古樹枝幹，翻身爬上樹冠。
    樹冠上的瘴氣相對稀薄，能隱約看到周圍的地形。李仲這才發現，這片山穀的毒霧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中心那座塌陷的祭壇散發出來的。祭壇周圍纏繞著密密麻麻的噬靈藤，根須深入地下，像是在吸收著什麽，而腐心蟲的巢穴山洞，正好位於祭壇的東側，與藤蔓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共生關係。
    “祭壇...難道是往生陣的副陣眼？”他想起之前毀掉的石碑主陣眼，心中疑竇叢生，“為何會有兩個陣眼？”
    就在這時，下方的噬靈藤突然劇烈蠕動起來，無數根須衝破地麵，朝著樹冠纏繞過來，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同時，腐心蟲也繞過冰牆，綠光如潮水般湧向樹冠，顯然是被他身上的靈力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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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知道不能再拖延，他從懷中掏出藥聖穀令牌，令牌在瘴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金光，與遠處的祭壇產生了微弱的共鳴。他將靈力注入令牌，金光頓時變得濃鬱起來，竟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幕，光幕上流轉著藥聖穀的丹爐符文，將靠近的根須與綠光都擋在了外麵。
    “果然有用！”他心中一喜，藥聖穀的令牌竟能克製這兩種邪物。他握緊令牌，沿著樹幹向祭壇的方向移動，金色光幕在他身前開路，噬靈藤的根須一觸到光幕便迅速枯萎，腐心蟲的綠光也不敢靠近。
    距離祭壇越來越近，李仲能清晰地看到祭壇上刻著的符文，與之前石碑上的往生陣符文相似，卻更加複雜，符文的間隙中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像是用修士精血繪製而成。祭壇的中心有一個凹陷，裏麵盛放著半池黑色的液體，正不斷冒著氣泡，散發出濃鬱的腥氣——那是比腐心蟲毒液更霸道的“化靈水”，能將修士的靈脈徹底化為本能驅動的能量。
    “是用化靈水喂養噬靈藤，再用藤蔓的汁液培育腐心蟲...”李仲終於明白這兩種邪物的共生關係，“布置這一切的人，根本不是為了守護什麽，而是在刻意培育毒物！”
    他的玄冰龍血劍突然發出一聲輕鳴，劍脊的龍紋指向祭壇西側的石壁。李仲順著劍指望去，隻見石壁上刻著幾行模糊的字跡，是藥聖穀的古篆：“副陣藏毒，主陣控屍，雙陣合璧，方得煞靈。先輩誤判，留此殘局，後來者當斷則斷。”
    字跡的落款是一個“墨”字，正是父親李默的名字！
    “父親來過這裏！”李仲的心髒狂跳起來，父親的筆記果然沒有騙他，這裏的一切都是人為布置的，而雙陣合璧產生的煞靈，正是萬煞城用來製造煞兵的源頭！
    下方的噬靈藤和腐心蟲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圖，變得更加狂暴。根須與綠光交織成一張巨網，朝著樹冠猛撲過來，金色光幕在衝擊下劇烈震顫，隨時可能破碎。
    李仲知道該做什麽了。他將令牌緊緊握在手中，縱身從樹冠躍下，玄冰龍血劍在他手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冰藍與橙紅交織的劍氣直指祭壇中心的化靈水池。
    “當斷則斷！”
    劍氣斬在化靈水上，黑色的液體瞬間炸開，化作無數道黑絲飛向空中，卻被藥聖穀令牌的金光淨化，化作無害的水汽。祭壇上的符文失去了化靈水的滋養，迅速黯淡下去，噬靈藤的根須開始枯萎，腐心蟲的綠光也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瘴氣中。
    山穀的瘴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露出了原本的麵貌。這根本不是什麽自然形成的山穀，而是一座被陣法掩蓋的巨大坑洞，周圍散落著更多的修士遺骸，顯然都是被雙陣所害。
    李仲落在祭壇上，看著父親留下的字跡，心中百感交集。父親當年顯然也發現了這裏的秘密，卻因為某種原因未能徹底摧毀副陣，隻能留下警示。而自己能走到這裏，能破解這雙陣殘局，或許正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玄冰龍從他肩頭跳下，用龍爪扒開祭壇角落的碎石，露出下麵一個小小的玉盒。李仲打開玉盒，裏麵裝著半張地圖，上麵標注著前往萬煞淵核心的路線，還有父親的親筆注解：“煞靈池在淵底三層，需以淨世蓮的蓮子為引，方能開啟封印。”
    “淨世蓮的蓮子...”他將地圖收好，與令牌放在一起，“看來必須找到淨世蓮才能毀掉煞靈池。”
    山穀的瘴氣已基本散去，陽光透過樹冠灑下，照在恢複生機的草木上，泛著淡淡的綠意。遠處傳來溪流的潺潺聲，那是靈溪的方向，也是他下一步的目的地。
    李仲握緊玄冰龍血劍，劍刃上的金光與陽光交相輝映，映出他堅定的臉龐。他知道，毀掉副陣眼隻是解開了萬煞淵謎團的一角，後麵還有更凶險的考驗在等待著他。但此刻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力量，父親的指引，令牌的守護，還有玄冰龍溫暖的陪伴，都在告訴他：無論前路多麽艱難，隻要堅持下去，總能找到答案。
    他轉身朝著靈溪的方向走去，腳步沉穩而堅定。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回應著父親留下的足跡，回應著這片土地上無數逝去的靈魂。毒霧雖已散去，但迷蹤才剛剛解開，而他的征途，還有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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