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近在咫尺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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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蔓清!你個沒良心的,你說話啊!你親妹妹都要被抓進局子了,你連句求情的話都不說,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嗎!”
    “你忘了你媽走得早,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做人得講良心!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妹妹被毀了啊!”
    她見林蔓清不為所動,眼神變得更加怨毒。
    “我告訴你,你妹要是毀了,你也別想好過!”
    “你——”
    沈靜書一直握著林蔓清的手,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她正要上前去跟王美蘭理論,就聽林蔓清幽幽地開了口。
    “王阿姨,”她平靜地看著王美蘭,眼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涼,“林曉月早就毀了,不是嗎?”
    “至於是誰毀的,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您現在這樣無理取鬧,不過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非要再給她找個理由罷了。”
    “要是真為她好,就該讓她跟著公安同誌回去,好好接受改造,學學怎麽做人。”
    林蔓清把想說的話說完,便再沒開口。
    王美蘭被她堵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指著她,“你……你還敢在這說風涼話!”
    “林蔓清!”
    一直被護在身後的林曉月,聽到姐姐這番話,心裏的那根弦,“嘣”的一聲,徹底斷了。
    她猛地掙脫開王美蘭的鉗製。
    從院內角落裏,拿起用剩下的半塊磚頭,就朝林蔓清的方向扔去。
    “蔓清,小心!”
    沈靜書失聲尖叫,下意識地想把林蔓清護在身後。
    院裏眾人也都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卻誰也來不及阻攔。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的陸北野動了。
    他那雙握著輪椅扶手的大手猛然發力,輪椅“吱呀”一聲,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前衝去,精準地擋在了林蔓清和沈靜書麵前。
    他甚至沒時間去接,隻能抬起手臂硬生生迎了上去。
    磚頭砸在他的小臂上,力道被卸去大半,卻還是擦著他的臉頰飛了出去,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個血道子,瞬間從他的臉頰上浮現。
    要是陸北野雙腿沒受傷,就憑他以往的戰績,接住這塊磚頭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可現在……
    旁觀的鄰居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那道血痕,無不暗自咋舌。
    “我的天爺,這林家二閨女是瘋了吧!”
    “當著公安的麵都敢動手傷人,這膽子也忒大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陸家人瞬間圍了上去,均是一臉緊張地問他有沒有事。
    李劍鋒也快步上前,眉頭緊鎖,“要緊嗎?需要去衛生所看看嗎?”
    “沒事,”陸北野搖了搖頭,目光冷邃如冰,直直射向已經被嚇傻的林曉月,“你盡快把人帶走吧。”
    “嗯,帶走!”李劍鋒朝著幹警們喝了一聲。
    王美蘭看著女兒當眾行凶,驚得嘴巴張了又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鴻業也是臉色煞白,他知道,這下徹底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兩個年輕幹警不再猶豫,上前一把擰住林曉月的手臂。
    林曉月被帶走時,沒有哭鬧,隻是怨毒地盯向林蔓清,“你給我等著!”
    她心想,再差就是關幾天,等她出來,嫁進陳家當了首富太太,有的是辦法教訓林蔓清。
    眼看著公安的車,還有林家人離開,鄰居們也跟著散了。
    林蔓清剛想上前看看陸北野的傷,卻被馮秀秀一把推開。
    “二嫂,你還是離二哥遠點吧!”馮秀秀眼圈通紅,聲音尖利,“你看看,他為了你,臉都破相了!”
    說著,她就湊到陸北野麵前,伸出嫩手想去碰觸他臉上的傷口。
    陸北野微微偏頭,輕易地躲開了。
    “我沒事,待會兒用紫藥水擦一下就好。”
    被當眾拒絕,馮秀秀臉上的心疼再也掛不住,她猛地回頭,瞪著林蔓清。
    “二嫂,自從你嫁到我們家,家裏就沒安生過一天,我們陸家娶的是媳婦,不是祖宗!”
    這話實在太重。
    陸東辰的臉色沉了下來,“秀秀,胡說什麽!”
    “馮秀秀,回你屋裏去!”
    沈靜書更是氣得眉心直跳,忍不住嗬責她。
    “媽!你們....”
    馮秀秀委屈地咬著唇,眼淚吧噠地往下掉,哭著跑回了房間。
    院裏氣氛凝滯。
    沈靜書歎了口氣,轉向林蔓清時,神色又緩和下來。
    “蔓清,你也帶北野回房,趕緊把傷口處理一下。”
    “好。”
    林蔓清點頭答應。
    她推著陸北野很快回了房,可剛關上,陸北野就滑動輪椅朝不足七平米的偏屋而去。
    眼見他要關上房門,林蔓清心裏一急,快速走過去,伸手將木門用力推開。
    距離太近,她沒收住力。
    門板正巧撞在陸北野的腿上。
    猝不及防的,他本能地發出一聲克製的悶哼。
    林蔓清心裏一咯噔,趕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蹲下身,想去查看他的腿,卻被陸北野阻止。
    “不用!”
    “我看看!”
    林蔓清固執地撩開他的褲腿,軍綠色的褲管下,景象觸目驚心。
    在他膝蓋往下的小腿上,是大片尚未消退的青紫,而在兩個膝蓋骨上,還有這銅錢大小,快要結痂的暗紅色傷疤。
    “這怎麽弄的?”她抬起頭,聲音微顫。
    陸北野拉下褲腿,“在軍區不小心磕地。”
    撒謊!
    林蔓清根本不信。
    在軍區,小田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把他的安危看得比自己命都重,怎麽可能讓他磕成這樣?
    隻能是……
    此時,她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畫麵。
    從山地回來的那個晚上,他就是在這間偏房裏,拿著紗布和藥水,背對著自己。
    原來,他那時候就受傷了。
    陸北野,似乎也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漠。
    她的心底觸碰到一片柔軟。
    林蔓清沒有揭穿他,隻是抬起頭,對上那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了許久,隨後說了一句,“謝謝你,陸北野。”
    “.....”
    陸北野明顯愣住。
    與她清澈的視線相接時,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喉結滾動了幾下。
    “沒什麽,我隻是履行協議而已。而且當時媽也在,我不能讓她有危險。”
    “所以,你不用在意。”
    原來是這樣。
    心裏燃起的那點小火苗,被冷水澆得幹幹淨淨。
    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時,眸光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平靜。
    “那我就放心了。”林蔓清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先給你的臉上的傷口消下毒,不然留了疤,就真破相了。”
    “還有這腿,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從今天起,治療方案要改,每天堅持熱敷和針灸,一天都不能落下。”
    陸北野看著她公事公辦的樣子,心裏莫名有些煩躁,隻點了點頭。
    隨後,林蔓清從醫藥箱裏拿出棉簽和紫藥水,俯下身,小心為他處理傷口。
    紫藥水浸入傷口,陸北野眉心微蹙。
    “很疼嗎?”林蔓清湊近了些,對著傷口輕輕吹氣,“這樣可以嗎?”
    帶著皂角的溫熱氣息輕拂過他的臉頰,陸北野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唇上。
    那唇瓣飽滿瑩潤,像清晨沾著露珠的櫻桃,嬌嫩欲滴。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猛地別過視線。
    就這一下,林蔓清的唇,正巧輕輕擦過他傷口旁的皮膚。
    柔軟的觸感襲來,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可以了。”
    陸北野輕咳一聲,飛快地轉動輪椅,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林蔓清也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耳根不禁泛起一片薄紅。
    兩人都怔在那裏。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
    “蔓清,北野,媽給你們熬了粥,趁熱……”沈靜書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紅豆粥走了進來。
    話說到一半,她愣住了。
    “你們倆在這糟亂的儲藏室做什麽?不去大屋待著,不嫌擠得慌啊?”
    她把頭往裏探了探,一眼就看到了牆角那張簡陋的行軍床,和床上那個孤零零的枕頭。
    又在兩人泛紅的臉上看了一圈,頓時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這是……吵架分床睡了?
    她沒說什麽,隻是將碗放在旁邊的木凳上。
    “這偏房以後得收拾出來,留給你們孩子住,暫時先鎖起來。”她說著,就轟他們出去,“你們都去主屋待著,順便把粥喝了。”
    沈靜書把偏房的門落鎖後,很快離開。
    ——
    於此同時,鎮上的派出所裏。
    王美蘭和林鴻業在走廊的長條木椅上,如坐針氈。
    王美蘭不停地搓著手,嘴裏念念有詞。
    林鴻業則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卷煙,整個走廊都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就在這時,一間辦公室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幹警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個本子。
    “林曉月的家屬,誰是林鴻業,王美蘭?”
    兩人猛地站起身。
    “我們是!”
    幹警看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