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信誓旦旦拿下謝昀的心也陡然煙消雲散。
    “你什麽意思？”
    她警惕地問：“你都知道了？”
    那是，柳家滅門的日子。
    她不信謝昀會無緣無故，又機緣巧合地說出這一天。
    謝昀連眼皮都沒有掀開，隻靜坐在車廂的軟榻。
    他的馬車比柳念棠來時的馬車奢華許多。
    二進的車廂，內裏裝飾素雅大氣。
    還有燃燒的檀香。
    襯得他整個人如神明端肅。
    柳念棠此刻卻已經升不起半分瀆神的心思。
    她不明白謝韻到底什麽意思。
    如果他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麽人，他為什麽還會把自己留在謝家。
    而且方才還冒著得罪安王爺的風險，保下她。
    前世今生……
    她到底遺漏了什麽？！
    柳念棠拚命地思考，馬車已經停下。
    “下車。”男人睜開眼，不容置喙。
    而柳念棠一回到謝家，就遇到火急火燎的柳修遠。
    “念棠……”對方滿臉焦急，走到她的麵前，伸手欲碰但又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收回去，換做一陣上下打量。
    確定柳念棠沒有出事，柳修遠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他又突然恨鐵不成鋼地責罵：“你為什麽今天又去惹事？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出門，不要接觸那些人，你隻要老老實實待在謝家……”
    “所以呢？”
    柳念棠平靜地打斷他。
    她有些疑問，是發自內心的疑問，不帶有絲毫的諷刺和譏誚，“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是我的親哥哥嗎？為什麽每次出事，你都無論對錯，一昧地罵我呢？”
    柳修遠的眼底忽閃過一抹慌亂。
    但很快。
    快到柳念棠都無法捕捉到。
    他就迅速恢複鎮定，更加厲聲地叱責道：“你胡說什麽？難道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嗎？就算樂陽郡主做了什麽，你都不能這麽報複她！你可知道這事關女子的一生！”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柳念棠點頭，坦然自若地反詰：“所以，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柳修遠的喉嚨一哽，似乎不敢置信麵前冷酷無情心思歹毒的少女是他的妹妹。
    柳念棠毫不在意：“是我讓永昌侯世子在那個房間裏的嗎？還是說，你希望被扯掉衣服的是我，我去那個房間裏？”
    柳修遠的臉色驀然一沉。
    今日的事情，雖然安王爺已經下令禁口。
    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京城的聰明人永遠比傻子多，明眼人都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的拳頭緊攥：“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柳念棠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懂了，當了謝家的乘龍快婿還不夠，你還想要永昌後府的世子做你的妹夫。最好還能跟安王爺扯上關係，保你一生榮華不休啊。”
    “柳念棠！”
    柳修遠徹底惱火了：“我再說一次，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再胡鬧了。”
    “為了我好？”
    柳念棠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毫不客氣地回懟：“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會很相信，你是為我好，是把我捧在掌心裏的哥哥。但我不知道，為什麽從我們進京城以後，你就變了。”
    “我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那件事情帶給你的衝擊力太大了。”
    “可我現在覺得。”
    “你就是愛慕虛榮。”
    一口氣說完，柳念棠頭也不回地離開：“以後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徒留柳修遠站在原地，他的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是有苦衷的呢。”
    一句無聲的喃喃湮沒在風裏。
    柳修遠咬了咬牙，如今得罪的人越來越多了，看來隻能狠下心，把柳念棠送走了。
    翌日一早，柳念棠就被柳修遠叫到他的院子裏。
    她那往日神采奕奕的兄長，不知何時，到了謝家以後，臉上再無昔日的光澤。
    柳念棠望著他，隻想到他與謝雲湘卿卿我我的模樣。
    他的心裏，怕早就忘了柳家的仇。
    剛進屋，柳念棠就自顧自的坐下來。
    柳修遠瞥向她，“你一個女子，現在我們還寄人籬下，怎麽會一點規矩不懂？”
    “虧的我柳家還是大戶人家，你這大家閨秀的派頭，如今倒是絲毫不剩。”
    他滿嘴都是對柳念棠的不滿，這也引起了柳念棠的憤懣。
    柳念棠低頭打量著桌上的茶盅，不得不說比起謝家，柳家的確算不上什麽。
    瞧瞧這茶盅，那也是當今皇上欽賜的寶物。
    隨便拿出去賣了，她柳念棠一時半會也餓不了肚子。
    她端著茶盅輕輕地抿了一口，上好的茶盅泡出來的茶，與外麵茶樓的倒也沒有什麽兩樣。
    就像眼前的柳修遠，隻顧著表麵的那點好。
    “父母過世，我在這世上現在隻有兄長一個親人。”
    “兄長說我沒有規矩，那不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你今日叫我來，隻怕也不是為了教訓我，”柳念棠吸了口氣，瞥向他，“兄長有話不妨直說。”
    反正柳修遠現在說什麽，柳念棠也不覺得奇怪。
    她沒有死成，就知道自己再也指望不上她這好哥哥了。
    靠他還不如靠自己。
    柳修遠的那一身正氣，早就在入贅謝家那日開始，就被他謝雲湘把棱角都磨平了。
    隻是柳念棠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麽時候變的。
    柳修遠的臉色凝重，手不自然的放在了茶幾上。
    “念棠，你也別怪兄長，我也是無奈之舉，為了保全你的安危，不得已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柳念棠笑了，他何曾在意過她？
    “兄長就別廢話了。”
    “我已經同大哥商量過，先把你送到尼姑庵。”
    尼姑庵？
    柳念棠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她生的漂亮，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招來多少男人青睞。
    柳修遠做為她的親大哥，居然還要親手斷送她的未來？
    讓她一輩子當個尼姑，不再染指紅塵之事？
    “是大哥的意思，還是謝太傅的意思？”
    柳念棠不死心，不管是他們誰，她都自認為他們不會將她送去那個地方。
    哪怕被趕出謝家也好。
    “還是謝雲湘？”
    她抬頭，柳修遠迅速的躲閃著視線。
    柳念棠起身，“我明白了，既然我這嫂嫂容不得我，我也不會在這裏礙你們的眼。”
    “念棠……”
    她已經轉身來到了門口。
    苦笑著，柳修遠絕不會幫她，更不會挽留她。
    他現在巴不得早些把她趕出去，怕她繼續待在謝家，還誤了他的好事。
    “那我也祝兄長和嫂嫂白頭偕老。”
    至於早生貴子，柳念棠還真的說不出來。
    柳念棠的心裏，現在不祈禱著他們謝家斷子絕孫就不錯了。
    “小姐，你真的要去尼姑庵嗎？”紅杏知道她去，自己也得去，“要不小姐還是去找謝家大公子求個情？”
    找他謝昀求情？
    她柳念棠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