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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牧寒深深歎口氣,叫了外賣,起床收拾,秦子雅一覺睡醒,堆著衣服的椅子被挪到了床邊,上麵放著熱氣騰騰的皮蛋粥,客廳有動靜,秦子雅一骨碌爬起來,卻又頭暈的倒了回去,定定神,噢,是在許牧寒這,昨晚上是她把人送回來的。
    “醒了,怎麽樣好點了嗎?要不要去醫院?”
    許牧寒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他已穿戴整齊,宿醉沒怎麽影響他,還是清清爽爽,黑襯衫大敞著衣領,扣子解了三顆,秦子雅看他這樣翻個白眼,下床活動幾下,還是昏昏沉沉,又坐回床上,小橘喵喵叫著跳到她身上,“他們為什麽在你這裏?”
    “我收養了,每天下班都能看到,就帶他們去做了絕育,驅了蟲,打了疫苗,正式收養了他們。你以後要是想他們也可以過來看看,在屋裏就不用到處找了。”
    “也行,好歹不用再流浪了,太好了!”秦子雅笑靨如花,抱著小橘開心極了。
    許牧寒一臉溫柔,“去洗漱吧,然後吃點東西,我送你回家。已經跟哥請假了,你得回家好好睡一覺。”
    秦子雅抬頭,視線交匯,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麵不改色,“謝謝您嘞。”
    放下小橘去洗手間,和他擦身而過時,有一種多年不見熟悉的感覺,洗漱台上擺著漱口杯,上麵放著牙刷,已經擠好了牙膏,心裏湧動著一股暖流,秦子雅連做幾個深呼吸平複心情,低頭時頭發垂到前麵,她才反應過來,鯊魚夾還在床上。
    上一次剪頭發是一年前,一年時間,頭發又長到了肩膀以下,平時懶得紮馬尾,用鯊魚夾隨意夾在腦後,她剛準備去拿,許牧寒就把卡子遞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
    冷水撲在臉上,秦子雅清醒不少,“趕緊過來吃早飯,你愛喝的皮蛋粥。我這兒暫時沒法做飯,叫的外賣。”
    “謝謝。”
    “從剛才到現在你已經說了好幾次謝謝,就算拋開我們在一起的事實不談,咱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用不著這麽客氣吧?”
    “基本的禮貌還是得有。”嘴上這麽說,她確實餓了,一盒粥很快被她消滅。
    “這裏還有油條和素餡包子,隻吃粥夠嗎?”
    “我不太想吃油的東西,粥就夠了。”
    “也是,好吧,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覺,對了,哥讓你睡醒給他回個電話。”
    “好。”秦子雅沒有拒絕許牧寒送她回家,出了路口才發現許牧寒租的地方離單位真的很近,頭天晚上太黑加上發燒居然完全沒注意到。
    “你不是回家住了?為什麽還租房子?”
    “因為要養貓啊,我不能把他們養在家裏,沒時間照顧,這裏離公司要比家近,這樣照顧他們會更方便一點。”
    “好吧。”
    漫長的沉默,許牧寒沒再說什麽,車開到樓下,“記得吃完藥再睡。”
    “知道,謝謝。”
    秦子雅大早晨回來,爸媽和嚴漾都去上班了,昨晚喝那麽多早晨還能爬起來上班,果然還是年輕人體力好。
    吃了藥的人倒頭就睡,再睜眼飯菜的香味已經飄了滿屋。
    從梁亦琛那收到消息,秦媽早早下班回來做飯,秦子雅睡了舒服的一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仿佛回到了過去,許牧寒表白的那天。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秦子雅也說不清楚,從她記事起,許牧寒一家就住在對門,她和許牧寒梁清葭同歲,梁亦琛比他們大六歲,俗話說三歲一代溝,六歲就已經差了兩道溝,作為大哥,隻是在前麵保護他們,並不能真的和他們玩到一起,所以一直都是三個同年的玩的好,每天結伴上下學,誰被欺負了另外兩個都團結一致反抗回去,小學同班,初中高中同校,三人一直像連體嬰一樣,直到高一下學期,梁清葭因為成績略遜一籌不得不去上補習班,才讓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多了起來。
    大概是青春期的萌動,亦或許是朝夕相處,兩人對彼此有了不一樣的情感,不經意的肢體接觸,無意的對視都會臉紅,這大概就是喜歡吧,年少時的情感真摯純真,隻要能看到對方就是最開心的。
    和許牧寒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樂,但戀愛時有多甜,他不顧一切離開後的恨意就有多大。
    其實也不能說是恨,秦子雅更多的是生氣,氣他一走了之,氣他這麽多年都不給她來信,一點消息都沒有,哪怕是給其他人寫,也一次都沒有提到過她。
    “閨女,起來了嗎?”
    秦媽過來敲門,秦子雅已經下床穿鞋,“媽,我睡醒了。”
    秦媽摸她的額頭,“倒是不燒,好點了嗎?臉色還是很差,媽給你燉了雞湯,好好補補。”
    “謝謝媽,我沒事了,睡前吃過藥,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秦子雅蹦躂兩下,她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一次發燒而已,兩頓藥吃下去就好了。
    晚飯時心不在焉,嚴漾給她夾菜都沒反應。
    “姐,你沒事吧?從我進門你就是這個表情,這會又發呆,飯也不好好吃,再不吃都涼了。”
    “小雅,你是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
    “沒有啊,我想工作呢,最近太忙了,累得慌。”秦子雅對於在家人麵前隱藏情緒還不是得心應手,有什麽都寫在臉上,但如果是在外麵就不會,這大概是在親近的人跟前容易放下偽裝吧。
    “沒事就好,姐快吃,吃完飯跟我出去逛逛,我要拿快遞。”嚴漾幾口扒完飯,送去廚房。
    “爸還不回來嗎?”
    “他晚上有個會,晚一點,不用管他,鍋裏留飯了。”秦媽又給兩人盛了碗湯。
    米飯沒吃幾口,湯倒是喝的多,秦子雅胃口一直很好,這會卻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吃,勉強往嘴裏塞著米飯,秦媽看不下去,“不想吃就不吃了,晚上餓了媽媽給你煮夜宵。”
    “對不起媽,可能是藥吃的,這會胃裏堵得慌。”
    秦子雅起身,嚴漾趕緊收拾碗筷,秦媽把兩人趕去客廳,“你們倆出去玩去,我收拾,去吧去吧,玩會早點回來。”
    “知道了!”
    “知道了媽!”
    秦子雅打著哈欠,“拿快遞你就不能自己去嗎?非要拉上我。”
    “我一個人拿不了,特別多。”
    “你買什麽了?就不能直接寄單位去,還得出去拿。”
    “寫單位地址還不是得往回帶,重死了,我摩托車可沒那麽大地方放。”
    “就不能分幾次少買點。”
    “我買了台洗碗機,以後就不用洗碗了,解放雙手嘛!還有零食啊,給爸媽的鈣片什麽的,反正亂七八糟一大堆。”
    “洗碗機?”秦子雅停下腳步,瞪大了眼,“你買洗碗機送去快遞點,你確定那麽個大家夥咱倆能搬得動?”
    “噗哈哈哈哈!”嚴漾捂著肚子直笑,“逗你的,都是小東西,洗碗機這種大家夥肯定是送貨上門啊,我都跟媽說好了,把裝的地方提前騰開,回頭家裏有人再送貨。看你心情不好,逗你玩呢。”
    “死孩子跟你姐開玩笑。”秦子雅抬腳去踹,嚴漾蹦躂著往前跑,邊跑還邊回頭,差點撞到下班回來的許牧寒和梁清葭。
    “我去看路好不好?這要是開車就算車禍了。”昨天感受到來自嚴漾的敵意,加上不知道他的身份,許牧寒對他也沒有好臉色。
    嚴漾立刻嗆了回去,“我後腦勺又沒長眼睛,你眼睛倒是長在前麵,不也沒看見我嗎?”
    “明明是你不好好走路,這路本來就不寬,你還蹦著走,以為自己是兔子嗎?你有人兔子可愛嗎?”
    嚴漾橫眉冷對,“你說什麽呢?”
    “喂喂,你們倆幹嘛,一人少說一句吧。”梁清葭趕緊勸架,看這架勢,肯定得吵起來。
    秦子雅無語,“夠了,嚴漾,你還拿不拿快遞了,跟誰學的牙尖嘴利的,不會好好說話嗎?”
    “哼,才不跟你一般見識,雅雅,我們走了。”嚴漾在外麵不怎麽叫姐姐,尤其當著許牧寒的麵,不僅叫名字,還攬著她的肩,臨走跟梁清葭打完招呼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天,這神經病哪來的?他誰啊?”許牧寒眉頭都要皺破了。
    “這樣吧,我跟你說個事兒,算是,公開的秘密。”梁清葭斟酌再三,還是決定跟他講清楚,免得許牧寒胡思亂想。
    兩人找個石椅坐下,梁清葭整理下思路,“其實,雅雅不是叔叔阿姨親生的。”
    許牧寒在震驚中聽完了全部真相。
    秦子雅和梁亦琛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一個叫嚴琛,一個叫嚴穎,他們的爸媽和秦爸秦媽是多年戰友,在嚴琛六歲那年,爸媽任務結束返程中被嫌疑人設計犧牲,留下嚴琛和剛出生幾個月的女兒,嚴爸有個弟弟,也就是嚴漾的爸媽,當時在部隊趕不回來,秦爸便將兩個孩子帶回家,他和秦媽都沒有孩子,而梁媽懷著梁清葭也快要分娩,兩家商量後決定由梁家收養嚴琛,秦家留下了嚴穎,並改名為梁亦琛和秦子雅。
    梁亦琛被收養時已經六歲,他什麽都知道,而秦子雅還不到一歲,所以他將一切秘密埋藏,梁秦兩家也決定秦子雅十八歲時再告訴她一切,但還沒等秦子雅成年,嚴漾家就出事了,他在十二歲時被肺癌帶走了父親,母親在去往醫院的路上車禍去世,父親的戰友打聽到秦家,帶著嚴漾過來認親,秦子雅這才知曉自己的身世。
    自此,秦家又多了一個孩子,也因此嚴漾的性格變得敏感,雖然還有梁亦琛這個大哥,可始終和秦子雅更親近些。
    從嚴漾來家那天開始,秦子雅一下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和爸媽撒嬌任性的小女孩,她堅定了報考警校,並在畢業後去了外地,這樣能減輕爸媽的負擔,畢竟養兩個孩子不容易,她多懂事一點,也能讓嚴漾更少一些心理負擔。
    在秦子雅的影響下,嚴漾也是一樣乖巧,各方麵都做到最好,不讓父母煩心。
    秦媽一直都知道秦子雅的想法,也更心疼她,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怎麽會不疼愛,秦子雅越是表現得懂事,她就越是難過,在秦媽心裏,她的孩子不需要這麽懂事,無憂無慮,隨著本心就好。
    可惜秦子雅這麽多年一直沒悟到,懂事的讓人心疼,更在某種程度上推遠了原本親密的母女關係。
    許牧寒沉默著,難怪秦子雅對他這麽冷淡,當年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壓力得有多大,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時候自己卻跑去了國外,秦子雅就算是一輩子恨他,也是應該的。
    “怎麽了?這就受不了了?你聽聽都受不了,想想她這麽多年是怎麽撐過來的,她因為覺得自己和嚴漾都不是親生的,爸媽養他們很辛苦,畢業就去外地了,她覺得這樣能讓嚴漾更安心,能讓爸媽不那麽操心,她把所有苦都自己吞了,一個人苦苦熬著,可你呢,不僅一走了之,還連一封信,一個問候都沒有,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梁清葭話重語氣不重,她看著秦子雅一路走來,磕磕絆絆,心疼,又什麽都做不了。
    “我,你說,她是不是恨死我了?”許牧寒聲音嘶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那倒是不至於,小雅你還不了解,什麽時候真記過仇,她隻不過是放下了,放下了才能展開新生活,雅雅好就好在,自我消化能力很強,她一直都很樂觀,什麽事都壓不垮她。”
    “全都,放下了,那你們還慫恿我把她追回來?”
    “嘿,你這話可太沒良心了啊,你自己要遵循本心,怎麽就我們慫恿了,你自己都說還喜歡她,那喜歡一個人又不跟她在一起,她又不是有男朋友你猶豫,猶豫個什麽勁兒啊。”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確實,對自己沒什麽信心了。”許牧寒有些頹,“那天她不是送我回家,然後發燒在我那睡了,後來我們倆基本上沒話,她說的最多的是謝謝,我感覺,我們兩個越來越遠了。”
    “那關係再好的人十多年不見麵就是會疏遠的呀,人和人的關係是要維係的,像我和雅雅,我們倆雖然見麵不多,但是我們每天都聊天,經常打視頻打語音,你跟她這麽多年一句話都沒有,遠是正常的,你們之間的距離需要你努力縮短,她又不是冷血無情的人,早晚會被捂熱的。”
    梁清葭頓了頓,“你是不是在擔心,她知道以後會氣我們自作主張?”
    “還是你了解我。”許牧寒笑的十分無奈。
    “她不會啦,雅雅是個明事理的人,大家的擔心她都知道,我和哥也是心疼她,心裏事太多,都發泄在工作上了,我真怕她憋壞了,這人這些年也沒什麽愛好,找不到一個發泄口才是最麻煩的。她自己說過,不排斥再戀愛,隻是遇不到喜歡的,所以我們才想到你了,有點抱歉像是在利用你的樣子,雖然都是一起長大,說到底還是我們倆更親,畢竟都是女孩,又在一起這麽多年,我實在沒辦法看著她這樣。”
    “我明白,”許牧寒仰天長歎,“我會重新走進她心裏的,一定會。”
    梁清葭看著許牧寒,心情複雜,有的事,怕是得秦子雅自己說出來,有些事,再親近的人都沒辦法幫忙。
    秦子雅還是通過了許牧寒的好友申請,確實沒有深仇大恨,兩家又住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必要。
    秦子雅很少發朋友圈,倒是經常轉發警察相關的新聞鏈接,許牧寒一條條往下翻,倒也不完全無趣,有一些日常,和梁清葭的,梁亦琛的,有那麽幾條自拍,在陽光下,好看極了。
    許牧寒朋友圈就豐富的多,工作,生活,愛好,可惜秦子雅沒有翻別人朋友圈的習慣,即使他的日常對她完全開放,她也一次都沒有關注過。
    秦子雅騎了N年的摩托車突然壞掉,她滿腦門黑線,氣氣的推車去修理。
    車壞的有點嚴重,修車需要時間,秦子雅決定腿兒著回家,幾公裏的路對她來說不算什麽,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她百無聊賴,突然被個男人擋住了去路。
    “怎麽又是你?沒完了是吧?”秦子雅皺眉。
    這人是個犯人家屬,人是秦子雅抓的,故意傷害,已經判了,但她家屬不依不饒,幾次來糾纏秦子雅,因為他有精神病,有醫院證明的那種,秦子雅也拿他沒辦法,隻能躲,今兒是走了黴運,出來修車都能碰上。
    “你還我老婆,你把我老婆放出來,放出來!”男人怒目圓睜,嘶吼著,秦子雅隻想趕緊離開,跟精神病浪費口舌沒有意義,但男人擋著不讓她走,秦子雅也怕誤傷到群眾,畢竟他手裏拿了根棍子。
    “懶得跟你浪費時間。”秦子雅想繞道,沒想到男人會上手,攥著她的胳膊不撒手,“你放手,你現在的行為叫襲警,我完全可以拘捕你。”
    “你還我老婆!”男人半天就隻重複這一句話,秦子雅努力克製,可千萬不能出手。
    男人的力氣大的驚人,秦子雅不能動手,不好反抗,旁邊聚集了很多群眾,還有人拿手機在拍,她一個人,搞不好就上社會新聞了,還會被無良媒體亂寫,這樣的事這些年發生過太多,她總能看到類似的新聞出來。
    “你幹什麽呢放手!”許牧寒不知從哪冒出來,男人不由分說給了他兩拳,不過倒是撒開了秦子雅的胳膊,她趁機拉著許牧寒就跑,男人追了幾步就跌倒在地,再沒追上來。
    “那人誰啊?你胳膊都紅了,你怎麽不抓他?”
    “抓個屁,他是精神病,有醫院診斷,怎麽抓,抓了還是放出來沒有任何作用。行了行了別廢話,你等會,我去給你買點藥。”
    秦子雅跑去藥店買了碘伏棉簽還有藥膏,許牧寒已經坐進車裏,朝她摁喇叭。
    “找個地方停一下,給你上點藥。”
    “去我公寓吧,我正好要回去喂貓,你有一陣沒見他們了吧。”
    “倒也行,反正我這會兒也沒什麽事。”
    許牧寒心裏一陣竊喜,“你車呢?今天沒騎嗎?”
    “壞了,要不然能走路嗎?不走路也碰不上這倒黴催的人了。”
    秦子雅鬱悶至極,紅燈間隙看向許牧寒,一張臉花的不行,這要是回家,爸媽看見不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