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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雅氣的胃疼,飯也吃不下了,秦媽給她單獨留了飯,她一口都吃不下,一晚上都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好了,都這麽長時間了該消氣了。漾漾剛上班時間不長,還需要曆練,時間長了會成長的。”秦媽坐到跟前,摟著她的肩勸慰道。
    “媽,不是我生氣,今天你是沒看著,我已經把欣怡勸回來了,就因為嚴漾一句話她毫不猶豫往下跳,勸跳樓的根本不能這麽勸,我以前遇到過,本來都沒事了,就是因為提了家人,馬上就跳了,沒救過來,最難過的不是他家人反而是參與救援的消防員,明明差一點就抓住了。這種陰影是會跟隨一輩子的。”
    秦子雅直歎氣,她想到了自己,她曾經也經曆過類似的事,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痛苦,正因為如此才不想讓嚴漾也感受這些。
    “媽媽都知道,你是個責任心很強的孩子,什麽事都想做到最好,但是人生就是有很多種可能,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完美的。”
    “媽,我們都是警察,小時候看你們工作也是一絲不苟,嚴漾在派出所工作,他的工作要更繁瑣,更細碎,不認真是會出事的,如果許欣怡不是李奶奶的孩子,如果換成個不講理的,他今天絕對跑不掉,人家屬肯定要來鬧的。我也不想看著這種事發生。”
    秦子雅苦著臉皺著眉,人也蔫蔫的,她曾經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造成重大失誤,差一點害死了戰友,從那之後再不敢掉以輕心,盡管沒有人責怪她,但負罪感卻久久不散,所以才跟嚴漾發了這麽大的火。
    秦媽沒有再說什麽,當年的事她都知道,秦子雅已經漸漸消化這件事帶來的陰影,隻是付出了太多代價。
    嚴漾跟著許牧寒梁清葭回來,在樓下停了停,梁清葭拍拍他的肩,“走吧,你姐估計還沒睡,跟她好好聊聊,姐倆沒有隔夜仇。”
    “嗯,我知道,你們早點睡,我,回家了。”
    嚴漾在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悄悄打開門,客廳留了盞小燈,秦子雅依然在沙發上坐著,爸媽都睡覺去了,她一直在等嚴漾回來。
    “姐,我回來了。”
    “過來坐吧。”秦子雅拍拍沙發,嚴漾小心的坐過去,“姐,對不起,我今天,確實不對。”
    “姐姐也有錯,不應該打你,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
    “我知道姐姐是擔心我,我以後會更努力的,絕對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你知道就好,咱們職業特殊,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好,這樣才不愧對身上這件衣服。”
    “嗯,我知道了姐姐。”
    秦子雅終於露出笑容,“行了,快睡覺去吧,明天還上班呢。”
    各自回了房間,秦子雅稍微輕鬆了點,手腕上貼了創可貼,如果留疤,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警醒,時時刻刻提醒她保持冷靜,不能再犯以前的錯。
    恢複出院的許欣怡和李奶奶來秦家道謝,她已經清醒了,沒有什麽比自己更重要的,更何況她還有外婆,不能讓外婆傷心。
    就像秦子雅說的那樣,許欣怡走上樓頂是被家人逼的,那些所謂的家人。
    許欣怡媽媽去世的早,父親很快娶了後媽,後媽生了弟弟,一家三口一直欺負許欣怡,許欣怡沒有經濟來源,又不想拖累外婆,隻能委屈求生,雖然已經成年,但他們還是對許欣怡惡語相向,她總是抱著希望,期待著父親能對她好點,但父親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那天因為弟弟又打了她,還逼她賺錢給弟弟,長期的壓抑讓許欣怡心力交瘁,她跑回了外婆家,越想越難受,一時想不開才走了極端。
    幸虧命大,幸虧消防員抓住了她,也算是從鬼門關走過一遭,許欣怡徹底想明白了,她得好好活著,活出個樣來,好好照顧外婆,再也不跟那家人來往。
    秦子雅很欣慰,許欣怡能想明白是最好的,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她越是活的漂亮越是讓那些人難受,命太貴了,沒走到絕路時不能輕易放棄。
    嚴漾也在這件事中學到了很多,他終會成長為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就像父母一樣。
    秦子雅和許牧寒的關係越來越近,兩人有空約個飯,或者飯後散個步,雖然家裏什麽都沒說,但看著兩人關係緩和也都很高興。
    “好不容易休半天就不能在家睡覺嗎?出來幹嘛,有什麽可逛的?”秦子雅打著哈欠,對許牧寒拉她出來閑逛有點小微詞。
    “哥說你們忙好久了,給你們放假就是讓你出來玩的,天氣這麽好,窩在家裏多浪費。”
    “頂著個大太陽你也不嫌曬。”
    “多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給你帶了陽傘你又不遮,帽子也不戴,看你這樣,防曬也沒塗吧?”許牧寒手指在她臉上劃了兩下,秦子雅嫌棄的拍開。
    “咦惹你洗手了嗎?我不喜歡打傘,太麻煩了,平時被太陽曬慣了也沒覺得怎麽著,臉都湊合一洗,哪有功夫塗防曬。東西都有,我懶得搞。不是特殊情況我壓根想不起來用。”
    特殊情況就是指化妝偵查,有需要才化,平時素顏多方便。
    “倒也是,啥都不塗早晨還能多睡會兒。而且你皮膚好,也不見曬黑。”
    “話說今天不是周內嗎?你不用上班的?小葭一早就去公司了,你為什麽還能出來閑逛?”
    許牧寒理直氣壯,“我是她領導啊,當然可以自由活動。”
    “好家夥,你這班上的真令人羨慕,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誰家公司能這麽搞。”
    “大領導都在國外呢,管不著我,公司就是我跟另一個副總在,自由的很。”許牧寒得意的很,秦子雅表示沒眼看。
    兩人在馬路牙子上晃蕩著,秦子雅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仿佛回到了當年,青澀年華的戀愛時光,要不是這個人突然走掉,現在或許是另一種生活吧。
    一想到這,秦子雅的小怨氣又冒了出來,看旁邊這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覺察到她的小情緒,好脾氣的陪著笑臉,本來逛的挺好的,今天周內,又是個大太陽,路上人不多,車來車往本來很正常,突然間後麵有輛車歪歪扭扭往路邊撞來,秦子雅回頭,這車明顯是衝他們來的,秦子雅眼見不妙,拉著許牧寒往裏跑,車也跟著過來,透過車窗看到近乎癲狂的司機,不是酒駕就是毒駕,秦子雅一邊躲一邊給梁亦琛打電話求支援,一邊還得護著許牧寒,沒有任務不能配槍,真要是起了衝突她未必對付的了。
    秦子雅害怕車亂撞傷到無辜路人,於是引著他往路邊綠化帶開,秦子雅靈活跳過綠化帶,司機一腳油門,將車卡在了綠化帶中。
    秦子雅亮出警官證,示意司機下車,司機雙眼猩紅,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這反應,一看就是吸嗨了,秦子雅小心拉開車門,靠的足夠近,才看清後座有個人,司機大叫一聲,打開了後備箱,後備箱裏居然還藏了個人,三個男人,秦子雅心下一驚,“許牧寒快跑!”
    已經來不及了,除了司機,另兩個男人都拿著武器,一個攻擊秦子雅,另一個跑的極快,許牧寒練過散打,但很業餘,對方明顯是練家子,且很大可能是凶徒,狠辣無比,許牧寒招架不住,被一刀紮進腹部,秦子雅對付一個,分身乏術,見許牧寒被傷,有些上頭,她畢竟是受過正統訓練,戰力比許牧寒強不少,把糾纏她的打趴拷好,許牧寒挨了兩刀,已經疼的站不起身,血嘩嘩往外冒,遠處傳來警笛聲,這人轉身想跑,秦子雅與他纏鬥起來,被拷住的趁機鑽進車裏,司機猛踩油門,車居然從綠化帶中脫身,一路揚長而去。
    秦子雅和男人打了個五五開,畢竟男女體力差異,她已略占下風,也沒了第二副手銬,警笛聲近了,她抬腳一踹,將男人踹的倒退幾步,他轉身就跑,秦子雅並沒有去追,轉身扶著受傷的人,“許牧寒,許牧寒!”
    許牧寒意識還在,整個人掛在她身上,“雅雅,我好疼。”
    秦子雅急的滿頭汗,騰出手掏手機,一向冷靜的人手抖的手機都拿不穩,還是路人幫忙,打了120。
    警車擋住男人逃跑的去路,三兩下拷在車上,“我天,牧寒,”
    秦子雅撐著許牧寒,人的意識逐漸模糊,秦子雅慌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救護車很快來到,將人抬上車,梁亦琛把秦子雅推到救護車裏,“陳可,你也跟著去。”
    陳可跳上車坐到秦子雅旁邊,她難得露出無助的神情,陳可握著她的手,醫護已經開始搶救,救護車呼嘯著開往醫院,下車時秦子雅腿還是軟的,畢業到現在她沒怕過,受過多少次傷都不怵,但看著被推進手術室的許牧寒,她第一次有了怕的感覺。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秦子雅的心一直提著,梁亦琛分配任務,馮闖於劍去查周邊監控,他和言月先回去審訊,跑了倆,還抓了一個。
    抓的這人叫張華,刑滿釋放人員,因一樁搶劫案入獄,他是從犯,且未傷人,判的不重,在獄中表現良好,減刑,出來幾年了。
    梁亦琛隻覺得案件熟悉,暫停審訊,出去給秦爸打了個電話,從秦爸那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並將消息同步給了秦子雅。
    秦子雅看著張華的名字,明白了一切。
    被抓的是張華,跑掉的兩人身份也已核實,鄭小刀,何偉,這三人當年合夥搶劫,過程中殺死被害人,逃跑路上又接連撞傷路人,當年偵破案件的正是秦爸,人也是秦爸親手抓的,鄭小刀反抗時被秦爸一槍打中小腿,入獄後認罪態度很好,三人均獲減刑,在前兩年陸續出獄,到今天案發時,鄭小刀剛出獄兩個月。
    秦子雅心頭一緊,這是來尋仇了,報複當年抓他的秦爸,難怪這麽精準,不帶一絲猶豫。
    醫生的搶救和警察的審訊同時進行,秦子雅想到了什麽,既然這三人是打擊報複,勢必將秦家的人際關係也搞了清楚,秦子雅讓梁亦琛聯係梁清葭,這幾天上下班注意安全,有情況及時聯係。
    秦子雅的提醒很有必要,隻是晚了一步,梁清葭被鄭小刀和另一個男人挾持,警察趕到後製服鄭小刀,另一個男人帶著麵罩,看不清臉,案發地沒有監控,同樣是有預謀的,把人劫持到人少的小巷,呼救聲被路人聽到並報警,出警的民警抓了鄭小刀,另一個用彈簧刀捅傷一名女警後逃跑,他對周圍環境極其熟悉,全程避開監控,逃的無影無蹤。
    事情發生太突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受傷女警江戰是秦子雅同學,失血過多,已經搶救過來,但仍在昏迷,為了方便,將她安排在許牧寒病房隔壁。
    許牧寒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那兩刀沒有傷到要害,醒後休養一段就可以出院了。
    相比之下隔壁的江戰就沒那麽幸運了,歹徒對警察有著異常的仇恨,下了死手,醫生盡全力搶救才保住她的命,隻是人昏迷不醒,如果二十四小時醒不過來,她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秦子雅內心煎熬,讓陳可留下自己返回,她要親自審鄭小刀,但幾輪審訊結束,都問不出頭套男是誰。
    鄭小刀吸了毒,當時開車的也是他,在審訊室內犯了毒癮,更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梁清葭受了驚嚇,但很快調整過來,畢竟這麽多年的警察家屬當過來,心理承受能力多少強些,她到醫院探望許牧寒,幾人商量後決定隱瞞許牧寒受傷的消息,等他情況穩定下來再跟家裏說。
    許牧寒很快醒來,病房裏隻有梁清葭一個,他嚐試動一下,“哎哎,別亂動,您老人家是真命大,陳警官說你被捅了兩刀,幸虧避開要害,要不然你就去奈何橋喝湯了。”
    “雅雅呢?”
    “真是個情種,放心吧雅雅沒事,她身經百戰的,這種都是小場麵了,她單位還有事,現在由我照顧你,榮幸吧!”
    “她沒事就行。”許牧寒挪了幾下換個舒服的姿勢躺著,液體一點點打進身體,他清晰的感覺到傷口的疼痛,長這麽大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他被捅兩刀就這麽疼,可想警察平時有多辛苦,他們要麵臨的危險更大,很多時候都是拿命在拚。
    “清葭,”秦子雅突然衝進病房,梁清葭扭頭,“謔,你風風火火幹嘛呢?”
    秦子雅把本子和筆塞進她手裏,“趕緊,把你看到的都畫下來給我。”
    梁清葭有些委屈,“我都跟你同事說了,那人蒙著麵,我沒看到他的臉。”
    秦子雅聲音發急,“當時隻有你在場,你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就算是蒙著臉也能看到眼睛吧,總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見了吧?”
    梁亦琛推門進來,拉開情緒失控的秦子雅,“夠了,別再問了,小葭又不是透視眼,”
    “可她是唯一的證人,”秦子雅聲音提了上來,“小戰現在就躺在隔壁,醫生說如果她今天不醒,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秦子雅眼眶發紅,身體微微顫抖,她努力平複,“對不起,我話說重了。”
    她轉身離開,許牧寒不由得一陣心疼,她這些年,壓力很大吧。
    “行了,就這樣吧,你也別跟她生氣,這丫頭壓力太大了,她又把所有擔子都壓在自己身上,誰勸都沒用。”梁亦琛歎氣道。
    “哥,你說啥呢,我當了這麽多年警察家屬,這點覺悟還沒有嗎?小雅是什麽人我最清楚了,她就是太著急了,你好好勸勸嘛,別人的話她不聽,就是最聽你的,看著她這樣,我也心疼的慌。”
    “勸了,沒用,她這會整個人都繃著,說什麽都沒用。”
    “哥,救我的警官,在隔壁嗎?”
    “嗯,她叫江戰,是小雅同學。”
    “我能去看看她嗎?要不是她救我,現在躺在那的就是我了。”
    梁亦琛指著許牧寒,“現在先別,等人醒了再說吧,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他照顧好,等過兩天跟家裏說。”
    “喔,那好吧。”
    秦子雅在樓梯間蹲了會,情緒穩定後去看了江戰,她安靜的睡著,心率儀平穩的走著,但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許牧寒端著杯子,護士送來藥,他盯了會藥片,皺著眉吞了下去。
    病房進來個吊著繃帶的男人,梁清葭看見他明顯驚了一下,顯然是認識,好在沒讓許牧寒看出什麽,趕緊換了表情,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男人往病床上一躺就開始自我介紹,說他叫陸傑,嫻熟的和許牧寒搭話。
    “我叫許牧寒,你是骨折了?”
    “嗯,跟車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邊兩人很快熟絡,一人一句聊了起來,梁清葭如坐針氈,表麵上還得裝的若無其事,她到底不是秦子雅,心理素質還是比她差點。
    秦子雅悶悶的推門,在抬頭的瞬間瞳孔收縮,但隻有一瞬的驚詫,她鎮定自若走到梁清葭身邊,“喲,看上去是沒事了,醫生怎麽說?”
    “沒說什麽,剛顧清過來看過了,讓他好好養著,傷口不深,他身體好,很快就能恢複了。”
    顧清是兩人的朋友,這家醫院的護士長,上次秦子雅拆石膏她就在跟前。
    “喲,你有新室友啦?那晚上就不用留人看護了,真省事兒。”秦子雅一隻手握拳頂在腰上,一隻手搭在梁清葭肩上,掌心的溫度傳到梁清葭身上,梁清葭知道她此刻的煎熬,但什麽都不能做。
    “我叫陸傑,你好。”他大咧咧的躺著,這人身高近一米九,病床對他來說小了些,一雙長腿無處安放,索性搭在床邊,有意無意的晃蕩著。
    “方曉穎,看樣子您傷的不重喔,那這幾天就拜托您照顧一下,我們都很忙,晚上就不留人了。”
    “那沒問題啊,舉手之勞。”
    秦子雅臉上掛著公式化笑容,許牧寒眉頭微蹙,他覺得這兩人之間氣氛怪怪的,雖然第一次見麵,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秦子雅的笑容背後隱藏著苦澀,她借口上廁所去樓層洗手間短暫逃避,剛才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失蹤兩年的前夫,陸冰。
    梁清葭低下頭,默默順著氣,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暴露出來,她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根據保密原則,她也得在許牧寒麵前演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