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酗酒的爹,破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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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定了學生,現在就要去搞定老師了。
    薑嫘出宮,循著官府記檔上的地址順利來到了柳樹巷。
    這是京城最窮苦的人家們聚居的地方。環境算不上好,巷道逼仄難行,好幾戶人家裏都傳來了吵罵聲。
    薑嫘饒了幾圈被繞暈,巷道裏麵縱橫交錯,她又迷路了。
    正巧前麵幾個路過幾個大漢,薑嫘上前問路:“這幾位兄弟,請問你們知道裴家在哪裏嗎?”
    為首的高胖大漢雖然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但居然意外地是個熱心腸。
    他粗聲粗氣地回答:“妹子,你也是來裴家要賬的吧?我們正好要去裴家,你跟著我們一起吧。”
    要賬?
    路上薑嫘跟大漢們在路上攀談了幾句,才弄明白。
    為首的高胖大漢姓黃,他們都是附近酒館的打手,裴如簡的爹在他們酒館喝酒賒賬從來都不給錢,今日是聯合起來上門要賬的。
    她跟在大漢們身後拐了幾個彎,來到了一個大門前,黃大哥推門進去之前轉頭對著薑嫘憨憨一笑:“妹子,等會別害怕哈。”
    薑嫘還沒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幾個人就走進了院子裏,換了一張臉,開始大聲叫喚,給薑嫘嚇得一愣。
    “裴程山你給我們出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喝酒不給錢!沒天理!”
    沒人出來,但是裏屋裏有動靜,幾人一路摔摔打打吼吼叫叫進了裏屋。
    薑嫘也跟著他們走了進去,越往裏走薑嫘越覺得那動靜不對勁。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打架,還夾雜著一些咒罵聲。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怎麽不是你被撞死!”
    果然,走近了裏屋,薑嫘透過門框看見裴如簡蜷在地上,正在被一個酒氣衝天斷了雙臂的中年男子踢踹著。
    他明明比那個中年男人高大許多,站起來可以輕易反抗,但他隻是沉默地忍受著那些挨打咒罵。
    大漢們見到這個場景,停止了叫喚,熟練地衝上去將中年男人拉開。
    那男人被拉走了還是不罷休,嘴裏依舊口齒不清地罵著。
    “都怪你這個兔崽子!非要帶你妹妹去街上買什麽糖人!”
    “去了又不看好你妹妹!讓她被馬車撞了!”
    “她還這麽小!你娘也沒了!”
    “都怪你!都怪你!你怎麽還不去死!”
    罵著罵著自己又痛哭起來。
    “娟娘啊,你為什麽不把我一起帶走啊!留我這個斷了手的廢人在世上有什麽用!又不能給你們母女報仇雪恨!”
    薑嫘皺眉,看來這個男人就是裴如簡的爹裴程山了。
    沒想到這裴程山喪了妻女之後性格大變,整個人也消沉下去,終日隻知道把自己灌醉,好像這樣就能忘記喪妻失女雙臂俱斷的痛苦一樣。
    這也就算了,但是他自己一個普通百姓沒辦法抗衡晉國公府,居然把錯都怪在了裴如簡頭上。
    那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他居然說出了讓自己的兒子去死這樣的話出來。
    看裴如簡麻木的眼神,這樣的話他怕是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一個大漢將裴程山拉到了院子裏,將他丟到了地上,啐了一口。
    哪有這樣的老子,天天喝個爛醉,他們上門來要債,十次有八次都在打他兒子。
    黃大哥將裴如簡扶起來,也是非常無奈:“裴舉人,下次你爹打你的時候你就不能還一下手嗎?”
    裴如簡勉強站起來,扯了下嘴角:“多謝黃大哥。”
    他低著頭,半垂著眸:“這……都是我應受的。”
    黃大哥歎了口氣,別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摻和太多,隻覺得裴舉人這樣子是在糟踐自己。
    裴如簡掏出荷包,把所有的銀子都倒了出來,也隻有不到二兩:“這些天抄書的人少了些,暫時隻有這麽多,少了的我會想辦法補上的。”
    黃大哥拿了一兩銀子,剩下的還給了裴如簡。
    看起來依舊凶神惡煞:“拿個一兩銀子就能給掌櫃的交差了,剩下的慢慢補就行,冬日了,得留點買炭火的銀錢。”
    黃大哥們離開了,裴如簡才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薑嫘。
    “江小姐?”
    裴如簡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剛才自己的窘態都被她看到了嗎?
    不知道為何,裴如簡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薑嫘笑了笑,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向他走去。
    “昨天你的藥忘記拿了,婉兒太忙抽不開身,托我來給你送藥。”
    她沒有提剛才的事情,也沒有過問院子裏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裴程山。
    看起來再怎麽穩重,裴如簡現在也隻十九的年紀,少年人的臉皮都薄,薑嫘願意維護。
    薑嫘幫他換胳膊上的藥,少年的胳膊瘦得可憐,舊傷還未好,旁邊又添了許多青腫,薑嫘又在心裏唾棄了一遍裴程山。
    換好了藥,她對著裴如簡開口:“今日我來,其實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請你幫忙。”
    裴如簡看向她:“江小姐對在下有救命之恩,有能辦得到的,裴某在所不辭。”
    薑嫘繼續道:“聽婉兒說你學問很好,已經是舉人了,我家裏有個妹妹,讀書不開竅,性子又頑劣,氣走了好幾個夫子,不知道你能不能教。”
    “不讓你白教的,我們是商賈人家,也就隻有些黃白俗物了,按照普通夫子的三倍價格給你。”
    裴如簡猶豫了一瞬,不是不願意教,是他不想收薑嫘的錢財,但是按照他家現在的情況,確實又需要銀子。
    娘和妹妹走以後,爹又被打斷了手,意誌漸漸消沉下去,終日醉酒,私塾也關了,家裏靠著之前攢下來的銀錢過活,一分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這些年也漸漸花沒了。
    他靠著抄書勉強維持生計,時不時還要替裴程山還酒債。
    冬天是最難熬的日子,沒有被褥炭火,凍得筆都握不住。
    薑嫘看出他的猶豫,雙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模樣:“你就幫我這個忙吧,附近的先生都知道我妹妹的惡名,出再高的價錢都沒人願意教她,十三歲了還不知道《三字經》怎麽背,真是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