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哭樹,氣機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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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識海中那卷名為“緣法奇譚錄”的金色書冊徹底隱去,隻留下一個微弱的、卻實實在在存在的光點。茅屋內重歸死寂,隻剩下林小凡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帶來鑽心的劇痛,將他從方才那巨大的荒誕感中狠狠拽回冰冷的現實。
    傾訴委屈?對著一棵樹?還要持續一炷香?
    這念頭比胸口斷裂的骨頭更讓他感到窒息。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本就虛弱不堪的心髒。他林小凡,前世雖然是個苦逼社畜,但好歹也是個有正常羞恥心的現代人!這算哪門子金手指?這分明是老天爺嫌他死得不夠丟人,換個地方繼續耍他玩!
    “操……”他喉嚨裏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充滿了怨毒和無力。想他堂堂……呃,前社畜,如今竟淪落到要靠對著一棵樹哭鼻子來求一線生機?這路子野得簡直是在懸崖邊上飆飛劍,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外加社死千古!
    然而,肋骨的劇痛和胃袋裏那火燒火燎的空虛感,如同兩把冰冷的鐵鉗,毫不留情地扼殺了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活下去!
    這個念頭如同野火,瞬間燎原,壓倒了所有羞恥、所有不甘、所有對命運的咒罵。什麽麵子,什麽羞恥,在死亡麵前,屁都不是!隻要能活下去,隻要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別說對樹哭訴,就是讓他現在去親王三胖的臭腳,他也……嗯,這個還是得考慮一下,但哭樹,咬咬牙,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翻了個身,仰麵朝上,大口喘息著,目光透過茅草頂棚那個巨大的破洞,望向外麵深邃的夜空。幾點稀疏的寒星掛在天幕,像冰冷的眼睛,漠然注視著這間散發著絕望氣息的破茅屋。
    時間……子時三刻……
    他必須搞清楚現在是什麽時辰。原主的記憶碎片裏,雜役峰有統一的作息,但在這等死之地,誰還在意時辰?他隻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看月亮。
    艱難地挪動脖子,將視線投向那扇歪斜的、糊著破草紙的窗戶。慘淡的月光透過破洞和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塊。他努力回憶著前世那點可憐的天文知識,結合原主記憶中對月升月落的模糊印象,拚命估算著。
    月光的位置……似乎已經很高了。距離子時三刻,恐怕不遠了。
    一股緊迫感猛地攫住了他。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他毫不懷疑自己會在這破屋裏流盡最後一滴血,或者被明天一早過來“處理垃圾”的人直接丟進亂葬崗。
    “幹!”林小凡低吼一聲,像是給自己打氣,又像是最後的發泄。求生的欲望在這一刻徹底壓倒了所有雜念。他必須去!爬也要爬去!
    第一步,就是離開這張冰冷的地麵。他用還能勉強動彈的右手肘撐地,試圖抬起上半身。劇痛瞬間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尤其是左肋下,仿佛有無數把燒紅的鈍刀在裏麵攪動。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本就濕冷的麻布衣。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一絲鹹腥的鐵鏽味,才沒讓自己慘叫出聲。
    一寸,兩寸……身體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微小的挪動都耗盡了力氣。時間在劇痛和粗重的喘息中緩慢爬行。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勉強將自己拖到了牆角,背靠著冰冷潮濕、布滿黴斑的土牆。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累得幾乎虛脫,眼前金星亂冒,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濃重的血腥氣。
    不行……這樣太慢了!等爬到後山,天都亮了!
    林小凡的目光,如同瀕死的野獸,在昏暗的茅屋裏瘋狂掃視。最終,定格在牆角那堆用來引火的、長短不一的幹柴上。
    他猛地伸出手,不顧動作再次牽動的劇痛,從柴堆裏扒拉出一根手臂粗細、勉強還算筆直的木柴。入手粗糙沉重,但此刻在他眼裏,卻如同救命稻草。他將木柴斜支在地上,用盡吃奶的力氣,借著木柴的支撐,身體一點一點地向上蹭……
    咯吱……哢……
    斷骨摩擦的聲音細微卻清晰,在寂靜的茅屋裏顯得格外瘮人。劇痛如同潮水,一次次衝擊著他意識的堤壩。汗水混合著血汙,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
    終於,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雙腿如同煮爛的麵條,不住地打顫,全靠那根木柴死死撐住地麵,才勉強維持著不倒下去。僅僅是站立,就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眼前陣陣發黑,世界在旋轉,胃裏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頭。他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來,才將這股惡心壓了下去。
    不能倒!倒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盡管這動作讓他疼得渾身抽搐——然後,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那根粗糙的木柴拐棍上,左腳試探著,向前挪動了極小的一步。
    嘶……腳掌落地傳來的震動,清晰地傳遞到左肋,又是一陣鑽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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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步……右腿跟上……身體搖搖欲墜,全靠拐棍和意誌力維持著平衡。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煉獄裏跋涉。冰冷的夜風從破窗、破門灌入,吹在他被冷汗血水浸透的單衣上,帶走本就微弱的熱量,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但他不敢停,也停不下來。停下,就意味著前功盡棄,意味著死亡。
    他像一具從墳墓裏爬出來的行屍走肉,拄著那根救命的木棍,在冰冷的月光下,一步一挪,一步一抽搐地朝著記憶中的後山方向“蹭”去。
    雜役峰夜晚的景象在他模糊的視線中展開。低矮破敗的茅屋如同一個個沉默的墳包,散落在崎嶇的山坡上。道路泥濘不堪,布滿了碎石和牲畜的糞便。空氣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牲口膻臊和草木腐敗的氣息。遠處,隱約傳來幾聲不知名夜梟的淒厲啼叫,更添幾分陰森。
    萬幸,這個時辰,絕大部分雜役都蜷縮在各自的破窩裏,像死狗一樣沉睡著,恢複著白日被壓榨殆盡的體力,沒人有閑心在寒冷的深夜出來溜達。這給了林小凡一絲喘息之機。他避開可能有人的路徑,專挑屋後、草堆間的陰影挪動,像一隻在夜色中艱難爬行的老鼠。
    身體的劇痛和寒冷麻木了他的大部分感知,隻有那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他不至於立刻倒下。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是一刻鍾,也許像是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當他終於支撐不住,身體向前撲倒,重重摔在一片冰冷濕潤的草地上時,他抬起頭,看到了它。
    就在前方不遠處,一片相對開闊的山坡上。
    一棵巨大的老槐樹,虯枝盤結,如同一條條蒼老的虯龍,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大片扭曲怪誕的陰影。樹皮粗糙皸裂,布滿深深的溝壑,像一張飽經風霜的老人臉。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即使在萬物凋零的深秋,也殘留著不少枯黃的葉片,在夜風中發出細微的、如同嗚咽般的沙沙聲。
    樹身極其粗壯,怕是要數人合抱。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氣息彌漫在周圍。月光透過稀疏的枝椏,在地上灑下破碎的光斑,更顯得此地幽深靜謐,甚至……有些莫名的陰森。
    就是這裏了!後山老槐樹!
    林小凡心中剛升起一絲抵達目的地的鬆懈,識海中那微弱的金色光點猛地一跳!一行溫潤的金色字跡再次浮現:
    【子時三刻已至,緣法之機稍縱即逝。請速行啟緣之務!】
    時間到了!
    林小凡心頭一緊,也顧不上身體的劇痛和摔跤帶來的新傷,手腳並用地朝著那巨大的樹根處爬去。粗糲的草莖和碎石摩擦著掌心和膝蓋的傷口,帶來火辣辣的刺痛,但他渾然不覺。
    終於,他爬到了那巨大的、如同臥龍般虯結的樹根旁。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樹幹,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感覺肺葉像是要炸開,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白色的霧氣。冰冷的樹皮透過單薄的衣物,將寒意一絲絲滲入他的骨髓。
    月光清冷,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枯葉的沙沙聲和他自己粗重得嚇人的喘息。
    真的要開始嗎?
    對著這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樹……哭訴委屈?像個瘋子一樣?
    巨大的羞恥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他甚至能想象出如果此刻有人經過,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對著大樹自言自語,會是什麽表情——大概會直接把他當成被鬼附身的瘋子,或者幹脆一腳踹下山去。
    可……識海中那行冰冷的金色字跡,以及胸口斷裂的骨頭,胃裏的饑餓,都在無聲地提醒他:沒有退路了。
    “媽的……死就死吧……”林小凡猛地閉上眼,又豁然睜開,眼中隻剩下破釜沉舟的狠厲和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什麽羞恥,什麽臉麵,都他媽見鬼去吧!他隻想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喉嚨。然後,他張開了幹裂出血的嘴唇,聲音嘶啞、微弱,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如同蚊蚋般對著眼前冰冷沉默的巨樹,開始了他的“傾訴”。
    “老……老槐樹……”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我……我他媽……冤啊……”
    第一句話出口,如同打開了某個閘門。那些壓抑在心底的、屬於兩個靈魂的憋屈、憤怒、絕望和不甘,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猛地衝了出來!
    “我招誰惹誰了?啊?”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有些突兀和淒厲,“我他媽就是個普通人!就想安安穩穩混口飯吃!上輩子被老板當驢使,沒日沒夜地加班,房貸車貸壓得喘不過氣,最後……最後活活累死在辦公桌上!”
    “死了就死了吧……一了百了……可你他媽玩我呢?把我扔到這個鬼地方?青雲宗?雜役峰?五行偽靈根?最底層的渣滓?”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身體因為激動和劇痛而微微發抖,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混合著臉上的血汙和汗水,滾燙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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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我!看看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他猛地捶打了一下自己劇痛的胸口,換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和更深的痛楚,“肋骨斷了!飯被搶了!像條死狗一樣被扔在破屋裏等死!那個王三胖!豬狗不如的東西!就為了一盆破草!他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我?!”
    他越說越悲憤,聲音帶著哭腔,在夜風中飄散:
    “我林小凡!上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輩子……這輩子剛來,也隻想活下去!怎麽就那麽難?!賊老天!你是不是瞎了眼?!我到底欠了你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委屈、不甘、憤怒、對前世不公的怨懟、對今生絕境的恐懼……種種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他不再顧忌什麽邏輯,不再考慮是否丟人,隻想把心裏積壓的所有負麵情緒,一股腦地傾倒出來。他對著這棵沉默的巨樹,哭訴著前世社畜的辛酸,咒罵著這修仙世界的殘酷,控訴著王三胖的暴行,哀歎著自己悲慘的處境……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月光冰冷地照著他蜷縮在樹根旁、渾身血汙狼狽不堪的身影。他像個真正的瘋子,對著不會回應的大樹,又哭又罵,聲音時而嘶吼,時而嗚咽,在寂靜的後山回蕩,顯得格外淒涼和詭異。
    時間,在淚水和控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小凡早已忘記了所謂的“一炷香”時限,也忘記了身體的劇痛,完全沉浸在自己悲憤的情緒裏。直到他嗓子徹底嘶啞,眼淚似乎也流幹了,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抽噎和粗重的喘息。
    就在他精疲力竭,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的時候——
    識海中,那一直沉寂的金色光點,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緣法傾訴,鬱結得泄。心念通達,靈光自生。啟緣之務,成!】
    伴隨著這行金色字跡的浮現,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毫無征兆地,自他頭頂百會穴的位置,如同涓涓細流般,倏然灌入!
    這股暖流純淨、溫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氣息,瞬間驅散了身體內外的刺骨寒意!它如同擁有靈性一般,無視了林小凡斷裂的肋骨和遍體的傷痛,沿著一條極其簡單、卻又玄奧莫名的路徑,在他幹涸枯萎的經脈中自動流轉起來!
    林小凡渾身劇震!
    所有的哭訴、咒罵、委屈,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收縮!
    冷!不冷了!
    痛!那撕心裂肺的劇痛,雖然還在,卻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暖意極大程度地緩解了,仿佛敷上了一層溫潤的藥膏!
    餓!胃裏那火燒火燎的空虛感,似乎也被某種更精純的能量暫時填補!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隨著這股暖流的運轉,他仿佛“看”到了!內視!他“看”到那微弱的氣流如同一條發光的絲線,在他體內那些原本晦暗、阻塞、如同幹涸河床般的細小脈絡中艱難卻堅定地穿行著!所過之處,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細微的麻癢和舒暢感!
    引氣入體!
    這就是引氣入體!
    係統沒騙他!那荒誕的任務……真的帶來了這夢寐以求的、踏入仙途的第一步!
    狂喜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爆發!他甚至忘記了身處何地,忘記了身上的傷痛,隻想放聲大笑!天不絕我!我林小凡,終於……
    “嗚……嗚哇……好慘啊……死得好冤……”
    然而,他還沒從這巨大的驚喜和身體的奇妙變化中回過神,一聲淒厲、飄忽、如同鬼哭般的嚎叫,突兀地劃破了後山的寂靜!
    這聲音,正是他剛才情真意切哭訴時發出的動靜!隻是在這夜深人靜的山林裏,被風聲一送,顯得格外滲人、悠長,仿佛真有冤魂在夜啼!
    緊接著,兩道警惕的厲喝聲從不遠處的小徑上驟然響起,伴隨著快速移動的腳步聲和兵刃出鞘的輕微摩擦聲!
    “什麽人?!”
    “何人在此裝神弄鬼?!速速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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