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料堆深處，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警惕、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它死死盯著下方那個靠在土牆上、渾身血汙泥濘、散發著濃重汗血酸臭味的人類。
    林小凡屏住了呼吸，連胸口的劇痛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他認得這雙眼睛！就是剛才快如閃電、從他手裏叼走剩下雲霧靈茶的小東西！那個圓滾滾、如同黑色毛線球般的黑影！
    更讓他心髒狂跳的是，一股極其清幽、無比熟悉的茶香，正絲絲縷縷、頑固地從草料堆的縫隙裏飄散出來，鑽進他的鼻腔。錯不了！這小東西，正抱著他拚了命才“借”來的寶貝茶葉，躲在上麵！
    一股怒火混合著巨大的荒謬感直衝林小凡腦門！他拚死拚活，差點被王三胖活活抽死，才弄到這點茶葉，結果療傷用掉大半，剩下的還被這小畜生半路截胡了？現在它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躲在自己頭頂啃？！
    “小畜生……”林小凡喉嚨裏發出嘶啞的低吼，眼中凶光一閃！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抓，但手臂剛一動，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低頭看去，雙臂血肉模糊，鞭痕深可見骨，甚至能看到一點森白的骨茬！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斷骨，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別說抓那快如閃電的小東西，他現在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識海中那點代表著“緣法奇譚錄”的金色光點，似乎感應到了他極致的痛苦和虛弱，微微閃爍了一下。一股明悟悄然浮現：當務之急是處理傷勢！雙臂再不處理，很可能廢掉！斷骨也需要固定！否則別說找茶葉，他連活下去都成問題！
    “媽的……”林小凡低罵一聲，強行壓下對頭頂那小賊的怒火和奪回茶葉的衝動。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在廢棄農具堆裏翻找。幸運的是，他找到了一根還算筆直、手腕粗細的短木棍，又扯下自己破爛麻衣上相對幹淨些的布條盡管也沾滿了血汙泥漿）。
    他咬緊牙關，將木棍抵在受傷相對較輕的右臂外側左臂傷勢太重，幾乎不敢動），用牙齒配合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艱難地用布條一圈圈纏繞、捆紮、固定。每一次動作都帶來鑽心的劇痛，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混合著血水，浸透了布條。但他眼神狠厲，如同受傷的孤狼在舔舐傷口，動作雖然笨拙緩慢，卻異常堅定。
    斷掉的肋骨無法自行處理，他隻能盡量調整呼吸，減少胸腔的起伏，避免二次傷害。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背靠著冰冷的土牆，大口喘息，臉色蒼白如紙，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
    頭頂草料堆裏的“窸窣”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伴隨著一種……仿佛餓極了的小獸啃噬硬物的“哢嚓”聲！
    林小凡猛地抬頭！
    隻見草料的縫隙裏，那個黑色毛線球般的小東西，似乎正抱著那油紙包裏的雲霧靈茶，在……在啃？！
    碧綠的、蘊含著珍貴靈氣的茶葉，被它那小爪子抱著，像啃菜葉子一樣，塞進嘴裏，哢嚓哢嚓地嚼著！一股比剛才濃鬱數倍的清幽茶香猛地爆發出來！
    “住口！！”林小凡看得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他用命換來的靈茶！這小畜生竟然當零食啃？！他下意識地發出嘶啞的低吼，掙紮著想站起來。
    “吱——！”
    草料堆裏的小東西被他的低吼驚動，猛地停下啃噬的動作，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警告聲！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瞬間充滿了警惕和敵意，身體弓起，尾巴炸毛，一副隨時準備攻擊或逃竄的姿態！嘴裏還叼著半片沒嚼完的茶葉，碧綠的汁液順著嘴角的絨毛滴落。
    林小凡動作僵住。他不敢再動。這小東西速度太快，一旦受驚逃走，剩下的茶葉就徹底沒了！而且，他現在的狀態，也根本抓不住它。
    怎麽辦？硬搶不行！威嚇也不行！
    就在林小凡心急如焚、無計可施的瞬間，識海中那點金色光點，再次微微閃爍！
    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渴望”情緒，如同微弱的電流，順著某種無形的聯係，從那草料堆裏的小東西身上傳遞過來，清晰地映照在林小凡的意識裏！
    它渴望的……不是茶葉！
    或者說，不完全是茶葉！
    那股渴望的核心……指向了他自己！更準確地說，是指向了他識海中那點代表著“緣法奇譚錄”的金色光點！指向了他體內那微弱卻新生的、煉氣一層的靈力！甚至……是剛才療傷時，《基礎鍛體術》運轉時散發出的那種氣血波動！
    這小東西……能感應到係統能量和他自身的靈力？！
    林小凡心頭劇震！一個大膽到近乎荒謬的念頭瞬間劃過腦海！
    他死死盯著那雙充滿警惕的黑眼睛，強行壓下所有的憤怒和不甘，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變得“平和”甚至帶著點……“誘惑”？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受傷相對較輕的右手，攤開血肉模糊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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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嚐試著調動起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剛剛恢複一絲的煉氣一層靈力。他不敢調動太多，生怕驚擾了對方，隻是將一絲絲如同發絲般纖細的、純淨的靈力，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指尖逼出！
    嗤……
    一絲微不可查的、近乎透明的白色氣芒，帶著新生命般純淨的靈力波動，如同燭火般，在林小凡的指尖極其微弱地搖曳、明滅。
    就在這縷微弱的靈力光芒出現的刹那！
    “吱？！”草料堆裏的小東西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濃濃驚疑的叫聲！它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所有的警惕似乎都被一種更強烈的、無法抗拒的渴望所取代！它小小的鼻子瘋狂地聳動著，死死盯著林小凡指尖那縷微弱的光芒，連嘴裏叼著的半片茶葉都忘了嚼！
    它的小爪子不安地刨動著草料，身體微微前傾，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如同幼獸撒嬌般的“咕嚕”聲，充滿了急切的渴望！
    有效！
    林小凡心頭狂喜！他強忍著激動，保持著指尖那縷微弱靈力的輸出，同時，用盡可能“溫和”的嘶啞聲音，對著草料堆低語：“小家夥……過來……這個……比茶葉好……給你……”
    他的聲音難聽至極，但在那小東西聽來，卻如同天籟！
    誘惑與渴望終於戰勝了警惕！
    “嗖！”
    一道小小的黑色閃電，快得超出了林小凡的視覺捕捉極限！
    他隻感覺掌心微微一沉！
    低頭看去，那個圓滾滾、毛茸茸、如同黑色絨線球般的小東西，已經蹲在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邊緣！它隻有巴掌大小，通體覆蓋著油光水滑的漆黑短毛，沒有一絲雜色。圓圓的腦袋上豎著兩隻小巧的三角耳，此刻正微微抖動著。一條比身體還長些的尾巴，靈活地卷曲著，尾尖有一小撮特別蓬鬆的白毛，像個小絨球。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如同黑曜石般純淨無暇、此刻正閃爍著極度渴望光芒的大眼睛。
    它的小爪子死死扒著林小凡掌心的邊緣，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既害怕又無比貪婪地盯著林小凡指尖那縷微弱的靈力光芒，粉嫩的小舌頭甚至無意識地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茶葉汁液。
    林小凡的心髒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看清了這小東西的全貌——一隻通體漆黑、隻有尾尖帶點白毛的……幼鼠？或者是某種不知名的靈獸幼崽？但那雙充滿靈性、能感知靈力甚至係統能量的眼睛，絕非凡物！
    “乖……別怕……”林小凡的聲音更加嘶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他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將那縷微弱的靈力光芒，朝著小東西粉嫩濕潤的鼻尖湊近。
    “吱吱！”小東西發出一聲短促而興奮的叫聲，再也按捺不住！它猛地張開小嘴，不是去咬那靈力光芒，而是如同吮吸花蜜般，對著林小凡的指尖，用力地、貪婪地……吸吮起來！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傳來！林小凡指尖那縷靈力，連同他體內剛剛恢複的一絲氣血之力，竟被這小東西如同長鯨吸水般，飛速地抽走！
    “呃……”林小凡悶哼一聲，本就虛弱的身體瞬間傳來一陣強烈的空虛感！眼前再次發黑！這小東西的“吸吮”能力，遠超他的想象！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幾息，他就會被吸幹！
    “夠了！”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指。
    但就在他動作的瞬間，那小東西似乎也吸了個半飽，滿足地鬆開了嘴。它那圓滾滾的小肚子似乎都微微鼓脹了一點，身上的漆黑短毛顯得更加油亮。它抬起小腦袋，那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看向林小凡時，之前的警惕和敵意已經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親昵？或者說，是看長期飯票的滿意？
    它甚至還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討好似的舔了舔林小凡掌心血汙邊緣相對幹淨一點的皮膚，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林小凡看著掌心這個吃飽喝足、一臉饜足的小東西，又感受了一下體內幾乎被抽空的虛弱感，一時間哭笑不得。這算什麽事？賠了茶葉又折靈力，就換來這麽個貪吃的小祖宗？
    然而，還沒等他感慨完——
    啪嗒！
    一個沾滿了口水和細小牙印的油紙包，從小東西的懷裏或者說是它蹲坐的肚子下麵）掉了出來，正好落在林小凡血肉模糊的掌心中央。
    正是那個裝著剩下雲霧靈茶的油紙包！隻是已經被啃開了一個小口子，裏麵的茶葉……少了一大半！隻剩下薄薄一層底子，頂多隻有一錢3克）左右，還沾著小東西的口水。
    林小凡：“……”
    小東西似乎也發現了自己“贓物”的掉落，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撓了撓圓腦袋，發出“吱”的一聲，然後討好似的，用小腦袋蹭了蹭林小凡的手指，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那意思仿佛在說：茶葉還你一點，靈力我還要！
    林小凡看著掌心那點可憐的、沾著口水的茶葉殘渣，再看看這個一臉無辜加討好、賴在他掌心不走的小東西，隻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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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沒怎麽受傷的手指，撚起那點殘茶，也顧不上惡心，直接塞進嘴裏嚼碎咽下。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這點靈茶蘊含的靈氣聊勝於無。
    就在這時！
    “搜！給我仔細搜！每一間破屋子！每一個草堆！老子就不信那小畜生能飛了！”王三胖那充滿戾氣的咆哮聲，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從不遠處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顯然，他在獸欄那邊撲了個空，怒火更盛，開始帶人進行拉網式搜查了！
    林小凡臉色驟變！他現在的狀態，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掌心的小東西似乎也感受到了外麵傳來的危險氣息，瞬間炸毛！它“吱溜”一下竄上了林小凡的肩膀，小小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脖頸，似乎把他當成了臨時的庇護所，黑寶石般的眼睛裏充滿了緊張。
    “該死！”林小凡暗罵一聲，目光在陰暗的角落和堆疊的廢棄農具間飛速掃視。必須立刻轉移！這裏不安全了！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但身體的虛弱和劇痛讓他動作遲緩。
    就在這時，蹲在他肩頭的小東西林小凡決定暫時叫它“煤球”了）突然變得異常焦躁！它用小爪子不停地拍打著林小凡的耳朵，發出急促的“吱吱”聲，小腦袋拚命朝著角落裏一堆覆蓋著厚厚幹草和破麻袋的廢棄物方向點著。
    林小凡心中一動，忍著劇痛挪過去。煤球立刻從他肩頭跳下，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鑽進了那堆廢棄物最深處的一個極其隱蔽的縫隙裏，然後探出小腦袋，焦急地衝他“吱吱”叫喚。
    有暗道？！
    林小凡眼中爆發出絕境求生的光芒！他毫不猶豫，用盡最後的力氣，手腳並用地扒開表麵的幹草和破麻袋，果然發現了一個被雜物掩蓋的、僅容一人勉強鑽過的、通向地下的狹窄洞口！一股陳腐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
    來不及多想！身後的腳步聲和喝罵聲已經清晰可聞！
    林小凡咬緊牙關，如同一條受傷的泥鰍，一頭鑽進了那個狹窄黑暗的洞口！煤球緊隨其後，嗖地鑽了進去。
    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洞口的刹那，他用腳將扒開的幹草和破麻袋猛地往回一勾，勉強恢複了表麵的偽裝。
    下一秒！
    “這邊！給我看看這堆破爛後麵！”一個雜役的吆喝聲和王三胖沉重的腳步聲，在廢棄農具堆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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