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草藥苦澀和血腥混合的氣息。冰冷的空氣如同無形的刀子，刮過林小凡裸露在破爛麻衣外的每一寸皮膚。肋下的斷骨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中都發出尖銳的抗議，後背爪痕和雙臂鞭傷更是如同被反複點燃的炭火，灼燒著他的神經。他靠著冰冷的土牆，蜷縮在草席上，意識在劇痛和深沉的疲憊中沉浮，每一次清醒都伴隨著地獄般的折磨。
    “林……林兄弟……謝……謝謝你……”大壯微弱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他躺在另一張草席上，胸口那深可見骨的毒爪傷痕被李小魚用搗碎的草藥厚厚敷住，邊緣依舊泛著不祥的青黑色。張鐵牛巨大的身軀蜷縮在角落裏，鼾聲如雷，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和疲憊，顯然守了許久。
    大壯掙紮著，渾濁的目光死死鎖定林小凡，裏麵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激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傷……傷我的人……不是王三胖……是……是趙虎……還有……他背後……是……是外門的……趙……趙明……”
    趙明！
    這個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林小凡混沌的意識！那個在靈田邊緣陰影裏、用怨毒貪婪目光盯著他的外門弟子！
    “他們……在找……找一樣東西……很重要的……東西……”大壯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氣若遊絲，仿佛隨時會斷絕，“好像……是個……破碗……”
    破碗？！
    林小凡的心髒猛地一縮！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懷裏最貼身的位置——那裏，靜靜躺著一個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體溫潤、刻滿模糊繁複紋路的古樸木匣！正是從廢棄地道盡頭洞窟石台上得來的那個！
    難道……趙明他們找的……就是這個？！
    他猛地扭頭看向自己枕邊。煤球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胸前的幽綠光芒微弱但穩定，顯然在緩慢恢複。它的小爪子依舊緊緊抱著那塊沾著酒漬泥汙的碎布片——那半個模糊不清、卻屬於外門執事才能佩戴的徽記紋路！
    趙虎！趙明！外門執事！破碗木匣）！
    幾條線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在林小凡腦中糾纏、咬合！一個巨大的、充滿陰謀和危險的漩渦，正將他這艘破船無情地卷入！王三胖倒了，但更凶險的敵人已然浮出水麵！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自己身上！大壯的重傷就是警告！
    一股比傷口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林小凡隻覺得頭皮發麻，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物！
    就在這時！
    嗡！
    識海中那點沉寂的金色光點，如同被這巨大的危機感所引動，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古樸的“緣法奇譚錄”書卷虛影轟然展開，溫潤的金光驅散了意識中的冰冷和恐懼。一行行新的金色字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卻又古裏古怪的腔調，清晰地烙印下來：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氣滯靈台，如江河壅塞，需逆流激蕩，破而後立。】
    【今有‘林小凡’者，根基初立，然氣脈淤塞，運轉遲滯，有礙精進。】
    【為疏壅塞，強其根本，特降下‘逆流’之務。】
    【逆流之務：請倒立背誦《基礎引氣訣》一百遍，神需專注，聲需洪亮，氣需連貫。】
    【事成，饋贈：靈力運轉速度臨時提升持續一日）。】
    【緣法已示，行之在汝。】
    倒立？！背誦《基礎引氣訣》一百遍？！還要神專注、聲洪亮、氣連貫？！
    林小凡看著識海中這行金光閃閃、邏輯清奇到令人發指的任務要求，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荒謬感混合著胸腔斷裂處的劇痛，猛地頂上了喉頭！
    “噗——咳咳咳……”他再也忍不住，一口淤血混雜著劇烈的咳嗽噴了出來，濺在冰冷的泥地上，如同點點淒厲的梅花。
    倒立？！
    他現在連坐起來都痛不欲生！肋骨斷了！雙臂鞭傷深可見骨！後背爪痕稍一牽扯就撕裂般劇痛！這破係統讓他倒立？！還要背誦一百遍？！這哪是逆流？這是要他的命！是要把他全身骨頭拆了重組！
    “林師兄！”李小魚被他的咳血嚇了一跳，慌忙放下搗藥的木杵，撲過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小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你怎麽了？別嚇我！”
    “沒……沒事……”林小凡艱難地喘息著，抹去嘴角的血跡，臉色慘白如金紙。他看著李小魚擔憂的眼睛，再看看角落裏沉睡如山的張鐵牛，以及草席上氣若遊絲、剛剛透露了致命信息的大壯，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如同野火般在心底燎原！
    不做？靈力運轉遲滯，傷勢恢複緩慢，麵對趙明那個煉氣中期的外門弟子，他毫無勝算！明日的外門大比資格？更是笑話！去了也是送死！
    做？這倒立背誦的任務，簡直是把他往油鍋裏推！
    “媽的……死就死吧……”林小凡眼中爆發出孤注一擲的狠厲光芒！他猛地抓住李小魚的手腕，嘶啞道：“小魚……幫我……扶我起來……靠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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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師兄！你要幹什麽？你的傷……”李小魚被他眼中的瘋狂嚇到了。
    “快！沒時間了！”林小凡低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李小魚看著他慘白卻異常堅定的臉，咬了咬嘴唇，不再多問，用盡力氣攙扶著他那幾乎散架的身體，艱難地挪到冰冷的土牆邊。
    林小凡背靠著粗糙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讓斷骨處傳來鑽心的摩擦感。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然後，在李小魚的驚呼聲中，猛地伸出還能勉強活動一點的右手，撐住地麵，腰腹和殘存著《基礎鍛體術》力量的腿部肌肉瞬間繃緊發力！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野獸瀕死的痛吼從他喉嚨裏迸發出來！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淹沒了他！
    斷裂的肋骨在身體倒轉的重壓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後背爪痕猛地撕裂！雙臂鞭傷如同被再次撕開！眼前瞬間被黑暗和金星充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衝向了頭部，太陽穴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他成功了！
    以一種極其別扭、搖搖欲墜、全靠意誌力支撐的姿勢，將身體……倒立了起來！雙腳顫抖著蹬在冰冷的土牆上，如同兩根隨時會斷裂的枯枝！
    “林師兄！”李小魚嚇得小臉煞白，想上前扶住他顫抖的雙腿，卻又不敢觸碰他滿身的傷口。
    “別……碰我！”林小凡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變形。他強忍著天旋地轉的眩暈和全身骨骼內髒錯位般的劇痛，努力穩住那脆弱不堪的平衡。冰冷的牆壁硌著他的腳心，倒流的血液衝擊著他的大腦，視野一片血紅模糊。
    他開始背誦。
    聲音幹澀、嘶啞、破碎，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痛苦，如同破舊風箱在拉動：
    “天……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基礎引氣訣》開篇）
    每吐出一個字，都感覺肺部如同被撕裂，斷骨摩擦，劇痛錐心！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第二句）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脖頸瘋狂湧出，瞬間浸透了他倒垂的頭發和破爛的衣襟，混合著傷口滲出的血水，滴落在下方冰冷的泥地上！
    “故……故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第三句）
    他的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而劇烈地顫抖著，撐地的右臂肌肉瘋狂痙攣，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每一次顫抖都牽動全身傷口，帶來新一輪的酷刑！
    一遍！
    兩遍！
    三遍……
    聲音越來越嘶啞，越來越微弱，如同垂死的哀鳴。倒立的姿勢讓他的視野顛倒、充血，茅屋內的一切都變成了扭曲晃動的血色剪影。李小魚捂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角落裏，張鐵牛的鼾聲不知何時停了，他巨大的身軀僵硬地坐起，銅鈴大的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看著牆上那個如同受刑般倒立的身影，巨大的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十遍……
    二十遍……
    三十遍……
    林小凡的意識在劇痛的海洋中沉浮。背誦早已變成了機械的、無意識的重複，嘴唇麻木地開合，吐出破碎的音節。支撐身體的右臂早已失去了知覺，全憑一股頑強的意誌力在死撐。斷骨處的劇痛仿佛已經麻木，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虛弱感。汗水血水混合的液體，在他身下匯聚成一小灘泥濘。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徹底崩潰、意識沉入永恒的黑暗時——
    轟！
    識海中那點代表著任務的金色光芒轟然爆發！
    【逆流激蕩，氣貫泥丸。壅塞得破，靈光自生。逆流之務，成！】
    【饋贈：靈力運轉速度臨時提升持續一日）！】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而迅猛的氣流，如同決堤的洪峰，瞬間從識海深處奔湧而出！這股氣流並非滋養的暖流，而是帶著一種霸道的、撕裂般的衝刷感！它蠻橫地衝入林小凡幹涸枯竭的經脈，沿著《基礎引氣訣》的運轉路線，以前所未有的狂暴速度瘋狂運轉起來！
    嗡——！
    林小凡倒立著的身體猛地一震！
    如同生鏽的齒輪被強行灌入了滾燙的潤滑油！原本遲滯、晦澀、如同淤泥堵塞般的靈力運轉，在這股霸道氣流的強行推動下，瞬間變得無比順暢、無比狂暴！速度提升了何止數倍！
    靈力所過之處，帶來一種撕裂經脈般的劇痛！但在這劇痛之中，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感！仿佛堵塞多年的河道被洪水強行衝開！淤積的雜質被蠻橫地衝刷帶走！
    他倒立的身軀表麵，甚至隱隱泛起了一層極其微弱的、如同蒸汽般扭曲的白色光暈！那是靈力高速運轉、摩擦空氣產生的異象！
    “呃……”林小凡喉嚨裏發出一聲既痛苦又帶著一絲奇異解脫的呻吟。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轟然從牆上摔落下來，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濺起一片泥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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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師兄！”李小魚和張鐵牛驚呼著撲了上來。
    林小凡蜷縮在泥濘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眼前陣陣發黑。全身的傷口在劇烈的摔落中再次崩裂，劇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然而，體內那股高速運轉、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狂暴靈力洪流，卻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雖然這力量狂暴、短暫，卻真實存在！
    靈力運轉速度……真的提升了！這野路子的法子……雖然要命……但有效！
    “快！扶他起來！上藥！”李小魚焦急地喊道，和張鐵牛一起，手忙腳亂地將如同爛泥般的林小凡重新扶到草席上。
    就在李小魚解開林小凡破爛的衣物，準備重新處理崩裂的傷口時——
    砰！！
    一聲巨響！
    破茅屋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從外麵狠狠一腳踹得粉碎！木屑紛飛！
    一股淩厲的、帶著毫不掩飾惡意的靈力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灌滿了狹小的空間！
    門口，一個身影逆著門外慘淡的天光，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正是趙明！
    他穿著整潔的青色外門弟子服飾，麵容陰鷙，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釘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林小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貪婪的獰笑：
    “嘖嘖嘖……好熱鬧啊！滾地龍？蟲災救星？外門大比資格？”他緩步走了進來，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煉氣四層中期）的靈力波動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壓得李小魚和張鐵牛呼吸都變得困難！
    “命還真硬！王三胖那個廢物沒能弄死你，蟲子也沒啃死你！”趙明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林小凡肋下、後背的傷口上掃過，最後落在他沾滿泥汙血漬的懷裏，“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老子費勁去找了！”
    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林小凡，聲音陡然變得陰冷刺骨：
    “把東西交出來！那個破碗！或者……那個裝破碗的盒子！別給老子裝傻！趙虎那蠢貨臨死前什麽都說了！東西就在你身上！”
    果然是衝著木匣來的！
    林小凡心頭劇震！強忍著劇痛和眩暈，死死盯著趙明，嘶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趙明獰笑一聲，眼中凶光畢露，“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並指如劍！一股淩厲的青色劍氣瞬間在他指尖凝聚成形，發出“嗤嗤”的破空聲！鋒銳的劍意鎖定林小凡的咽喉！
    “老子沒時間跟你耗！交出來！或者……老子自己從你的屍體上拿！”
    殺意！毫不掩飾的殺意！
    李小魚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擋在林小凡身前！張鐵牛怒吼一聲，巨大的身軀如同蠻牛般就要衝上去拚命！
    “滾開！礙事的螻蟻！”趙明看都不看，左手隨意一揮！一股沛然莫禦的靈力勁風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撞在張鐵牛和李小魚身上！
    噗通！噗通！
    兩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慘叫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李小魚當場昏厥過去！張鐵牛口吐鮮血，掙紮著想要爬起，卻被那強大的靈力威壓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小畜生！輪到你了！”趙明指尖的青色劍氣吞吐不定，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死亡的寒意，緩緩刺向林小凡的咽喉！速度不快，卻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
    林小凡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他體內那股高速運轉的靈力洪流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如同被激怒的狂龍，瞬間沸騰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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