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青山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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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東麵角落有一幢偏小的院子,供府中一名喚做傅老的女大夫居住,傅老一向獨來獨往,除了一日三餐前來送飯的婆子外,她這兒極少有人踏足。
    今夜是個例外。
    傅老早早點了燭火,一直在門前等候,直到關意桉帶著十九號趁著夜色前來,她才點了點頭,轉身走在前頭帶路。
    三人經過一段狹窄不平的小路後,徑直到了這處院落的地下一層。
    這一層隻有一間房子大小,牆壁上嵌著兩副鐵架,一側放著各種刀具藥瓶,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血腥味。
    傅老走到刀具前,拿起一把尖刀,用手指撫摸刀麵,冷聲吩咐。
    “把他綁上去,然後你到另一架掛好,我再給你綁上。”
    傅老滿臉皺紋,眼神毒辣。她的聲音嘶啞難聽,像野狗齧食骨頭之聲。
    關意桉聞言將十九號綁在左邊的鐵架上,他自己張開雙手雙腿,立在右邊鐵架前。
    傅老麵無表情,抓起一旁鐵鏈,幾下便將關意桉捆縛在鐵架上無法動彈。
    接著又把十九號的鐵鏈重新加固了一下,繼而用那雙毒辣的眼睛掃向關意桉,“生剝還是死剝?”
    關意桉鎮定道:“有何區別?”
    傅老麵容平靜,淡然應聲。
    “生剝就是不用藥物,直接剝皮。死剝便是使用藥物後假死昏迷,十二個時辰內剝皮拆骨都不會醒來。生剝皮膚保存得更完好,死剝可以減輕一些痛楚。”
    關意桉幾乎沒有猶豫,“他生剝,我死剝。”
    他雖說無懼疼痛,可有機會能少受點罪,他當然也不會拒絕。他這張麵皮馬上就沒有用了,無須保存完好。
    十九號不同,那是他的新麵皮,必須完好無損。
    十九號反正活不過明早,再痛也隻是一晚上的事,反正忍一忍他這一輩子便就過去了。
    一旁鐵架上的十九號聽著傅老與關意桉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著急地向關意桉求助。
    “恩公,什麽生剝死剝?公主怎麽還沒到?這裏還有誰?鐵鏈勒得我很難受,可以鬆開一點嗎?”
    關意桉眉眼冷淡,“我與你一樣被鎖著呢,暫且忍忍吧。很快便會過去了……”
    傅老從黑黑的衣袖裏,掏出一顆藥丸,塞進關意桉嘴裏,關意桉隻覺呼吸急促,幾個喘息間便脖子一歪,沒了反應。
    左邊的十九號聽他沒了聲息,焦急大喊:“恩公,恩公,你怎麽樣了?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公主呢,公主救我,恩公救我……”
    傅老冷笑一聲,拎著寒顫顫的尖刀,向十九號緩緩走去……
    十九號的嘴被堵住,蒙眼布被扯了下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尖刀已紮進他的皮膚,以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法慢慢切割,緩慢分離。
    十九號連慘叫都無法發出,手腳又綁縛的嚴實,拚命掙紮也隻是讓皮肉勒得更加痛苦罷了。
    因為疼到極致,他根本就沒辦法思考,如果他能開口,他最想說的便是求死,不管是誰,不管哪種死法,隻要能馬上讓他死,給他解脫,要他做什麽,他都願意。
    可惜並沒有,他的嘴一直被堵著,痛苦也一直持續。
    ……
    關意桉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巳時。
    尚未睜開眼睛,他便先感覺到臉上又癢又痛,好似臉上的每一處神經都在被烈火烘烤。
    他下意識去揉,一個嘶啞的聲音先響起:“不能碰!新的麵皮剛剛接上,稍有接觸都會影響效果。一天內除了眨眼說話外,你的臉皮不能有其他任何動作,不可飲食,不可飲水,更不能抓揉與觸碰。”
    關意桉聽出是傅老的聲音,馬上停下手,緩緩睜開眼睛。
    他與十九號都已經從鐵架上放了下來,地上鋪著兩張黑黑的厚布,他與十九號分別躺臥在上方。
    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他與十九號的衣服還有地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
    傅老麵容疲倦,正仔細擦拭尖刀上的鮮血。
    關意桉站起身,看向地上毫無反應的十九號,那張臉上現在已是他的麵皮。
    “這是成功了?”
    傅老嘴角微挑,輕蔑道:“經我之手,從無失敗。”
    關意桉痛得渾身顫抖,聞言心頭振奮,指著十九號問道:“他死了嗎?”
    傅老擦完了刀,又開始整理刀具旁邊的藥粉。
    “按公主吩咐,給他喂了藥,現在應該還殘存了一口氣,你在他臉上稍微碰一下,他便會痛醒過來。”
    關意桉猶豫著,他如今的新麵皮不能碰,萬一十九號醒來太激動傷了他,便功虧一簣了。
    傅老看穿他心思,冷笑道:“他昨夜所受痛苦是你如今的十倍,且生生痛了一整晚,所有的氣力都已經消耗完。再加了我喂給他的藥,現在他全身上下,應該就隻有嘴還能動了。”
    關意桉這才放下心來,用手輕輕觸撞了一下昨天還屬於他的麵皮,十九號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恩公……”
    這兩個字現在喊出來尤為諷刺。
    可十九號似乎喚得真情實意。
    他昨天親眼看到傅老將他與關意桉的麵皮割下,稍微處理下,再換人重新貼上去。
    他不知關意桉是不是被迫的,此人相貌明明在他之上,且割皮之痛勝過世間全部酷刑,他無法理解為何有人能忍受這般劇痛,隻求換臉。
    可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此痛苦,死了反而是解脫。
    隻是心中還有一人放不下,隻能求助眼前這個換走他臉皮的人。
    若關意桉是被迫的,便看在他們同病相憐的份上,若此事是關意桉主動謀劃的,那麽便看在他為其提供了臉皮的份上。
    都應該滿足一下他的遺願。
    “恩公,我的左手手腕上係著一個白玉葫蘆,上麵寫著青山兩字,此葫蘆原是一對,另一隻上麵寫著綠水,在我妹妹那裏。青山綠水是我們兄妹倆的名字,我妹妹五年前被賣入青樓,大約在江南地帶。若恩公能遇見,麻煩將這隻白玉葫蘆轉交給她。若是可以,請為她贖身。”
    他自願入了公主府,本就是想早日掙足銀兩,贖回妹妹綠水。可他實在無用,銀錢未掙足,妹妹未找到,倒把自己的命先給弄丟了。
    十九號全身都動彈不了,唯有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關意桉。
    直到關意桉對他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那雙眼睛流露一絲釋然,徹底閉了上去。
    關意桉扯開十九號左手的衣袖,將刻著青山兩字白玉葫蘆扯下,掛到自己手上。
    那雙迷人的桃花眼,迸發出重獲新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