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秦楓老師夫婦身上那奇異的異香，以及師娘陳靜那晚迷路失魂、冰冷異常的狀態，如同陰影般縈繞在蘇念、林晚和鍾浩然心頭。那份擔憂揮之不去，加上秦楓老師平時待他們極好，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找個時間一起去探望一下師娘。
    這天下午沒課，蘇念、林晚、鍾浩然，還有被拉來“湊數”表示關心的李偉和趙清，提了些新鮮水果和營養品，敲響了教職工宿舍區秦楓老師家的門。
    開門的是秦楓。他穿著居家的毛衣，臉色看起來比在課堂上時略顯疲憊，眼下的青影也更重了些，但見到學生們，臉上還是立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是你們啊，快進來。”
    “秦老師，我們來看看師娘。”林晚把水果遞過去，關切地問，“師娘身體好點了嗎？”
    秦楓接過東西，側身讓眾人進屋，聞言笑容微斂，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隨即又強打起精神：“謝謝你們掛念。小靜她…好多了，就是精神頭還是不太足，需要靜養。今天剛好她們係裏有個重要的教學研討，她覺得自己能堅持，就過去了。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哦，這樣啊，沒事沒事，師娘能去開會說明恢複得不錯！”李偉大大咧咧地說道。
    “是啊，秦老師您也注意休息，看著有點累。”趙清也細心地補充道。
    蘇念和鍾浩然交換了一個眼神。師娘生病在家休養，卻在這種狀態下還去參加教學研討？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眾人走進客廳。秦楓的家布置得簡潔溫馨，充滿了書卷氣。然而，剛一踏入，一股極其濃鬱的、清冽純淨中帶著深邃草木根莖氣息的異香便撲麵而來！這香氣比在針灸課堂上從秦楓老師身上聞到的，以及在夜晚陳靜師娘身上嗅到的，都要濃烈十倍不止！仿佛整個房間都浸透在這種奇香之中，濃鬱得幾乎化不開，卻又絲毫不顯刺鼻，反而有種奇異的、令人心神為之寧靜的魔力。
    “哇！秦老師，您家點的什麽香啊？太好聞了！”李偉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臉陶醉，“比商場裏那些高級香水好聞多了！”
    趙清也點頭：“嗯，很特別的味道，聞著很舒服，感覺心都靜下來了。”
    秦楓臉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隨即恢複自然，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閃爍：“哦，這個啊…最近小靜生病，睡眠不太好，我就點了一些朋友送的安神香薰，據說效果不錯。味道是有點重，你們要是覺得不適應，我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說著，他作勢要去開窗。
    “不用不用！”鍾浩然連忙擺手，他一邊看似隨意地打量著客廳的陳設，一邊用力地、近乎貪婪地嗅著空氣中彌漫的異香，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眼神裏閃過一絲極其困惑和努力回憶的光芒。“這香味…聞著是挺舒服的…有點…有點熟悉…” 他低聲嘟囔著，像是在努力捕捉腦海中某個模糊的片段，但又抓不住關鍵點。他總覺得這香氣似乎在家族典籍或者老祖宗念叨過的什麽東西上提到過，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麽。
    蘇念沒有說話，他的“破妄金瞳”悄然開啟，目光銳利地掃過客廳的每一個角落。在濃鬱的異香掩蓋下，他並未察覺到明顯的陰邪鬼氣或者怨念殘留。秦楓老師身上的生命氣息雖然有些疲憊，但根基穩固，並無被侵蝕的跡象。客廳裏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符籙、法陣或者邪異物品。一切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除了這濃得異常的香氣。
    難道真的隻是安神效果極佳的頂級香薰？可什麽樣的香薰，能讓人從骨子裏都透出這種味道？而且夫妻兩人身上都有？
    閑聊了一會兒，主要是關心師娘的病情和秦楓老師的近況。秦楓的回答滴水不漏，隻說是勞累過度加上風寒入體，引發了神經衰弱，需要靜養調理，對那晚師娘迷路的事也隻含糊說是病中迷糊，走岔了路。他的態度溫和依舊，但蘇念卻敏銳地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屏障，似乎在阻止他們觸及更深層的東西。
    見問不出更多，師娘也不在家，幾人便起身告辭。
    走出教職工宿舍樓，李偉和趙清要去圖書館“自習”實則是約會），先行離開。剩下蘇念、林晚和鍾浩然三人並肩走在回宿舍區的路上。
    “老大，”鍾浩然臉上的輕鬆和逗比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嚴肅和困惑，他一邊走一邊用力揉著太陽穴，“不對勁！絕對不對勁！那香味！秦老師搪塞說是香薰，騙騙胖子他們還行，騙不了我！那不是普通的香！我肯定在哪兒見過記載！”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睛瞪得溜圓，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麽關鍵：“對了！是味道！那種清冽、沉靜、帶著點草木根莖的苦味和奇異的穿透力…還有那種…那種仿佛能溝通陰陽兩界、讓人心神恍惚的感覺…臥槽！我想起來了！”
    鍾浩然一把拉住蘇念的胳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老大！跟我回宿舍！快！我知道是什麽了！我家有本書上提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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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幾乎是小跑著衝回了306宿舍。李偉還沒回來。鍾浩然一進門就直奔他那張堆滿了雜物的書桌，像隻刨坑的土撥鼠一樣，把一堆符紙、朱砂、羅盤、還有幾本封麵古舊發黃的線裝書扒拉出來，弄得一片狼藉。
    “哪去了？哪去了？我記得就在這堆裏！”他嘴裏念念有詞，動作粗暴。
    “你輕點！別把書撕壞了！”林晚看他那架勢，忍不住提醒。
    “找到了！”鍾浩然發出一聲歡呼，從一堆雜物底下抽出一本封麵已經磨損得看不清字跡、紙張泛黃發脆的線裝古書。書頁邊緣還有被蟲蛀的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書，快速而精準地翻動著。書頁發出沙沙的聲響，空氣中似乎都彌漫開一股陳舊紙張和墨香的味道。
    “就是這裏！”鍾浩然的手指停在一頁上，聲音帶著一種發現重大秘密的激動和難以置信的凝重。他將書頁攤開，指著上麵一段用繁體字書寫的蠅頭小楷，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念道：
    “《異苑》有雲：‘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蘇念和林晚，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驚雷般在安靜的宿舍裏炸響：
    “犀角香！秦老師家裏那股異香，是傳說中的‘生犀角’燃燒後殘留的味道！ 而且是年份極久遠、靈性未失的通靈犀角！這東西，據古籍記載，其香能溝通陰陽，沾之可通鬼神！是極其珍稀的寶物！但…但也是極其犯忌諱的東西！因為它點給活人聞…那是要命的！”
    “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蘇念低聲重複著這句古老的記載，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他瞬間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秦楓老師身上那清冽純淨、透骨而出的異香！
    陳靜師娘身上那幾乎相同、卻帶著冰冷微苦的香氣！
    那晚師娘迷路失魂、體溫冰冷如鬼魅的狀態！她茫然地說“找不到回家的路”，又說“聽見秦楓在叫她”！
    林晚感受到的刺骨冰冷！
    還有…守護靈“媧”那聲充滿訝異和凝重的輕咦！
    一切都有了答案！
    這犀角香，根本不是什麽安神香薰！它是點燃給“另一個世界”的存在溝通的！秦楓老師日夜點著如此濃鬱的犀角香在家裏…他想溝通誰？！
    一個可怕的猜想瞬間攫住了蘇念：難道師娘陳靜…已經…
    但下午秦楓明明說師娘去參加教學研討了！這又作何解釋？難道秦楓在撒謊？還是說…師娘現在的狀態，是一種更詭異的存在？
    “這香…還能點給活人？”林晚臉色煞白，聲音帶著顫抖，她顯然也想到了那個最壞的可能。
    “點給活人？”鍾浩然臉色難看地搖頭，指著書上的記載，“古籍上明確說了，生犀角香，其性通幽，活人久聞，輕則魂魄不穩，神思恍惚，易招邪祟；重則…陽氣潰散，生機漸絕，淪為半人半鬼之軀！ 秦老師他…他這是在飲鴆止渴！用犀角香強行維係著什麽！”
    蘇念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想起師娘那晚冰冷的手，空洞的眼神，以及她身上那與秦楓同源、卻更加微弱冰冷的香氣…
    秦楓老師溫和笑容下的沉重與疲憊…
    他搪塞學生時眼神的閃爍…
    還有家裏那濃鬱到化不開的異香…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心碎又毛骨悚然的真相！
    秦楓老師，在用傳說中的“犀角香”，試圖溝通或維係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妻子？！或者說…師娘陳靜，此刻正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介於生死之間的詭異狀態存在著？！
    一股寒意從蘇念的腳底直衝頭頂！這圍繞著奇異草木清香的謎團，其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禁忌！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宿舍裏光線昏暗。那本攤開的《異苑》靜靜地躺在桌上，泛黃的書頁上，“生犀不敢燒”幾個字，在昏暗中仿佛帶著幽幽的冷光。
    蘇念看著那行字，又看了看鍾浩然和林晚同樣震驚和凝重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必須弄清楚，師娘…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還有，秦老師…他究竟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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