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刀山驚魂渡口逢,擺渡一語驚心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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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腳步這麽急……著急投胎啊?”
擺渡人這句充滿陰間黑色幽默的問候,讓蘇念腳步一僵,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剛調整好心態準備開口,卻見那一直背對著他的擺渡人,緩緩轉過了身。
寬大的鬥笠下,露出一張溝壑縱橫、如同被歲月和忘川水汽反複衝刷過的蒼老臉龐。皮膚是長期不見天日的灰白色,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卻異常銳利,如同能穿透迷霧的鷹隼。此刻,這雙眼睛正眯縫著,帶著一絲玩味和洞悉,上下仔細打量著蘇念,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蘇念心中一凜,感覺在這雙眼睛麵前,隱魂鬥篷形同虛設。
果然,下一刻,那沙啞幹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篤定,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驚奇?
“活人?”
簡簡單單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蘇念耳邊炸響。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折扇上!身份被點破,在這忘川渡口,麵對這深不可測的擺渡人,是福是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擺渡人並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又抽了一口旱煙,煙鍋裏的火光在灰白霧氣中明滅不定。他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操著一口濃重的重慶口音,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調侃:
“真稀奇咯!第五境的小娃娃,也敢肉身過陰了?你勒個瓜娃子,膽子硬是肥得板板都壓不住哦!”
那語氣,活像在菜市場看到一隻敢跟老虎呲牙的小奶貓。
蘇念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絲。對方既然點破身份卻沒有立刻發難,說明至少暫時沒有惡意。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被叫“小娃娃”和“瓜娃子”的無奈感,沒有多言解釋,直接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神秘女子給予的溫潤玉佩,恭敬地遞了過去。
擺渡人渾濁卻銳利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刻著古拙符號的正麵讓他深陷的眼窩似乎波動了一下。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縫裏都嵌著河泥的手,接過了玉佩。入手冰涼沉重,他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幾眼,尤其在那流水的紋路上摩挲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沒好氣地對著蘇念的方向仿佛隔著鬥篷也能瞪到他)哼了一聲:
“盡給我找麻煩!”
他將玉佩隨手揣進蓑衣內襯的口袋,動作隨意得像收個銅板。然後拿起靠在船舷上的長篙,用煙鍋在船幫上敲了敲煙灰,發出“梆梆”的悶響。
“你要過忘川?”擺渡人重新叼起煙杆,含混不清地問。
蘇念用力點了點頭。
“送你過去也不是不行,”擺渡人慢悠悠地說著,重新靠回竹篙上,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瓜娃子你聽好咯:不管你過去要搞啥子名堂,碰到啥子麻煩,都不能說是我送你過去的!懂不懂?嘴巴閉緊點,不然……”
他沒說“不然”會怎樣,但那沙啞聲音裏透出的寒意,比忘川河水還要冰冷幾分,讓蘇念毫不懷疑後果的嚴重性。
蘇念再次鄭重地點頭。
“還有,”擺渡人用長篙點了點腳下漆黑如墨的河水,語氣帶上了一絲罕見的凝重,“注意點,莫掉河裏去了。弱水三千,鵝毛不浮。勒忘川河裏頭的黃泉弱水,可不是你們陽間那些小水溝,掉進去……”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後用那口濃重的重慶腔,吐出一個讓蘇念心頭猛跳的詞:
“保證你‘脫胎換骨’!”
脫胎換骨!
蘇念當然明白這絕不是字麵上的意思。這腹黑又帶著陰間特有幽默感的擺渡人,是在用最輕鬆的語氣說著最恐怖的事實——掉進這忘川弱水,別說肉身,恐怕連魂魄都會被徹底消融、分解,變成這無盡怨魂殘念的一部分,真正的渣滓都不剩!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蘇念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離那平靜卻致命的暗銀色河水遠了一些。
“曉得了,多謝前輩提醒。”蘇念沉聲應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
擺渡人似乎滿意了,不再多言。他用長篙在岸邊青石上用力一撐,那葉看似腐朽的黑色扁舟便輕若無物地滑離了渡口,穩穩地懸浮在暗銀色的忘川河麵上。
“上來,站穩咯。”擺渡人示意。
蘇念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穩穩落在船頭。小舟微微晃動,腳下傳來陰沉木特有的冰涼堅硬觸感,以及一股深入骨髓的腐朽氣息。
擺渡人也不多話,長篙在水中看似隨意地一點。篙尖沒入暗銀色的河水,沒有濺起一絲水花,仿佛隻是插入了一片粘稠的虛空。然而,小舟卻如同離弦之箭,無聲無息地破開水麵厚重的灰白霧氣,朝著忘川河那深不可測、被迷霧籠罩的遠方疾馳而去!
速度快得驚人!兩旁的霧氣飛速倒退,形成模糊的白色幕牆。腳下的河水依舊平靜無波,如同凝固的暗銀鏡麵,倒映著血月妖異的紅光和船上兩人模糊的身影。
蘇念站在船頭,鬥篷在高速移動帶起的陰風中獵獵作響。他緊握船幫,穩住身形,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越來越濃重的迷霧,心中卻如驚濤駭浪,反複咀嚼著神秘女子那石破天驚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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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取彼岸花,需破心中障,見其本真。”
“真正的彼岸花,花與葉,本是同根同源,生死相依,從未分離。”
“所謂‘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不過是一場遮蔽了眾生之眼的幻境……”
花葉同根?從未分離?隻是幻境?
這與他根深蒂固的認知完全相悖!彼岸花,花葉永不相見,象征生死永隔,這不正是其最核心的意蘊嗎?若花葉本就在一起,那傳說中那份淒美、那份絕望的宿命感,又算什麽?一場笑話嗎?
“心中障”……我的“心中障”是什麽?
是對彼岸花傳說的深信不疑?是對“花葉永隔”這一象征的執著?還是……對兄弟鍾浩然可能無法救回的恐懼?對自身實力不足的焦慮?甚至,是對這陰間本身、對未知力量的敬畏與排斥?
如何才能“破障”?如何才能“見其本真”?
蘇念眉頭緊鎖,心念電轉。他嚐試著摒棄所有已知的傳說,努力去想象“花葉同根”的畫麵。然而,腦海中浮現的,依舊是那片傳說中在忘川河畔搖曳的、孤零零的、隻有血紅花朵而無一片綠葉的景象。那景象是如此深刻,仿佛銘刻在靈魂深處。
“難……太難了……”蘇念心中暗歎。打破固有的認知,尤其是關於生死輪回這種核心概念的認知,談何容易?這比麵對饕餮的利爪更加凶險,因為它直指道心根本。
就在他思緒紛亂之際,腳下的忘川河水似乎起了變化。
原本平靜如鏡的暗銀色水麵,開始泛起極其細微的漣漪。漣漪之下,不再是單純的黑暗,而是隱約浮現出無數扭曲、模糊的畫麵碎片!那些碎片如同破碎的鏡麵,映照出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
有鍾浩然躺在病榻上,臉色灰敗,氣息奄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有饕餮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虛影,腋下巨目閃爍著暴怒的紅光,張開吞噬一切的巨口朝他撲來……
有黃泉大酒店那崩潰的肉壁魔窟,無數亡魂在哀嚎中被吞噬……
甚至,還有一片朦朧的血紅光芒在迷霧深處搖曳,散發著致命的誘惑,仿佛那就是彼岸花所在……
這些景象並非真實出現在河麵上,而是直接投射在蘇念的心湖之中,伴隨著強烈的情緒衝擊!擔憂、恐懼、憤怒、貪婪……種種負麵情緒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纏繞他的心神,將他拉入這忘川弱水的幻境深淵!
“守心!”擺渡人沙啞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蘇念耳邊炸響,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忘川映心魔!莫看!莫聽!莫想!”
蘇念悚然一驚,瞬間從那些紛亂的幻象中掙脫出來,額頭已布滿冷汗。他立刻緊守心神,運轉淬厄星力,在靈台識海築起一道堅固的堤壩,強行將那些翻湧的心魔幻象隔絕在外。同時,他緊閉雙眼,不再去看那看似平靜卻暗藏殺機的河麵。
小舟依舊在高速前進,破開重重迷霧。蘇念摒棄雜念,心中隻剩下那神秘女子的箴言在反複回響:
“破心中障,見其本真……”
如何才能破?他隱隱感覺,答案或許不在別處,就在他自己心中,就在他麵對那真正的彼岸花叢時,那一刻的本心映照。
不知過了多久,小舟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到了。”擺渡人沙啞的聲音響起,長篙在水中輕輕一點,小舟徹底停住。
蘇念睜開眼。
前方的霧氣變得稀薄,隱約可見一片不同於河水的、更加深邃的暗色輪廓——那應該是河岸。
而在那暗色輪廓的邊緣,在血月妖異光芒的映照下,一片令人心神搖曳的景象,穿透了最後的薄霧,清晰地映入蘇念的眼簾——
暗銀色的河水在此處形成一個巨大的、平緩的彎道。河岸不再是荒涼的沙石,而是覆蓋著一層奇異的、如同凝固黑曜石般的物質。
而在這片黑曜石河岸的深處,在距離河水數丈遠的更高處,盛開著……一片花海!
一片燃燒般的、濃烈到極致的血紅色花海!
那些花,形態奇異,花瓣細長卷曲,如同凝固的火焰,又如泣血的絲帶,在無風的空氣中微微搖曳。沒有葉子!一株也沒有!隻有那孤零零、紅得刺眼的花朵,在血月的映照下,散發出妖異、淒美、令人靈魂悸動的光芒!每一朵花都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思念與絕望,散發著誘人靠近卻又讓人心碎的氣息。
濃烈到化不開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那香氣甜膩中帶著一絲腐朽,直衝腦海,仿佛能勾起最深沉的記憶和最痛苦的別離。
彼岸花!這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
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
眼前所見,與傳說、與蘇念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認知,完全吻合!
蘇念的心跳瞬間加速!曆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他終於看到了目標!
然而,就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神秘女子那顛覆性的箴言再次如冷水澆頭般在他心中炸響:
“幻境!”
“遮蔽眾生之眼的幻境!”
“花與葉,本是同根同源,生死相依,從未分離!”
他看著眼前這片隻有血紅花朵、不見一絲綠葉的淒美花海,再感受著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絕望花香……
破心中障……見其本真……
他的道心,第一次在巨大的誘惑和顛覆的真相之間,產生了劇烈的動搖和前所未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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