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封神一滴淚?不,我在想我媽!
字數:6280 加入書籤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
排練廳的氣氛,比窗外的寒風還要肅殺。
網絡上的腥風血雨,似乎沒有影響到這裏分毫,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空氣中那股緊繃的弦。
夏夢比昨天更早到達。
沒有和任何人交流。
她隻是獨自站在舞台中央,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明明”的動作和台詞。
排練正式開始。
劉國棟坐在老位置上,麵無表情,隻是眼神比昨天更加銳利。
“夏夢,你再來一遍昨天卡住的那場戲。”
“明明”拒絕“馬路”表白的那一段。
夏夢點頭。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進入了狀態。
從轉身的角度,到抬手的時機,再到每一句台詞的音調和停頓,都完美得像用節拍器卡過。
“我對你沒感覺。”
“你送的東西,我不會收。”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這是一場無可挑剔的表演。
在技術層麵,已經達到了教科書級別的標準。
旁邊旁聽的學生,甚至已經開始做筆記,試圖解構她每一個動作背後的設計。
表演結束。
夏夢靜靜地站在原地。
劉國棟沒有說話。
其他學生也不敢說話,他們覺得已經很好了,好到讓他們這些凡人感到窒息。
就在這時。
“不對。”
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是江辭。
他搖了搖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他身上。
夏夢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緩緩轉過頭,冰冷的視線鎖定了江辭。
又是他。
劉國棟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這個。
“劉老師,”江辭站起身,神情平靜,“能讓我……也試一次嗎?”
旁聽的學生們都懵了。
試一次?
他要怎麽試?
用他那套情緒失控的“表演方法論”,去衝撞夏夢這座無懈可擊的冰山嗎?
夏夢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江辭,眼神裏充滿了審視和一絲隱秘的輕蔑。
她承認他的聲音很有天賦。
她也承認他對角色的理解有獨到之處。
但表演,終究是一門嚴謹的科學。
不是靠那點虛無縹緲的“感覺”就能撐起來的。
“好。”劉國棟幹脆利落地答應了。
江辭走上台。
他沒有站到“馬路”的位置上,而是走到了夏夢剛才站的地方。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要幹什麽?
“我演明明。”江辭平靜地說道。
排練廳裏一片嘩然。
夏夢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看著江辭,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封表情,出現了裂痕。
他……在挑釁她。
用她最擅長的角色,在她最熟悉的領域,向她發起挑戰。
“開始。”劉國棟吐出兩個字,身體前傾,眼神鎖定了舞台。
江辭動了。
他轉身,角度和夏夢剛才分毫不差。
他抬手,做出拒絕的姿態,手腕的高度和夏夢剛才一模一樣。
然後,他開口。
“我對你沒感覺。”
音調,節奏,停頓。
完美複刻!
排練廳裏,響起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幾個學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來回看著江辭和夏夢,仿佛在看一對詭異的雙胞胎。
這怎麽可能?!
江辭不是體驗派嗎?他不是情緒一上來就控製不住自己嗎?
這種對身體和聲音的絕對掌控力……這明明是技術流才能達到的境界!
夏夢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她花了十幾年時間,用汗水和自律堆砌起來的高牆。
在這個男人麵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他隻看了一遍。
就全學會了。
不。
這不是“學會”。
這是赤裸裸的“碾壓”。
他用一種雲淡風輕的方式,向她,向所有人證明——
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而且,毫不費力。
表演在繼續。
江辭,完美地複刻著夏夢的每一個細節。
“你送的東西,我不會收。”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台詞一句句吐出,冰冷,精準,毫無破綻。
角落裏,一個女生喃喃自語:“瘋了……這真是個瘋子……”
直到最後一句台詞。
按照劇本,“明明”應該在說完最後一句拒絕的話後,決絕地轉身離開。
江辭的表演,也進行到了這裏。
他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地方,仿佛那裏站著那個糾纏不休的馬路。
他啟唇,用和夏夢一模一樣的,冰冷到沒有一絲人味的語調,說出了那句台詞。
“我愛的是我自己。”
說完。
已經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的《眼神微表情》技能下意識地發動。
就在他轉身,側臉對著觀眾的那一瞬間。
一滴眼淚。
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右眼眼角,悄然滑落。
那滴淚,晶瑩,滾燙。
它出現的瞬間,是那麽突兀,不合邏輯。
但在一瞬間,捅開了“明明”這個角色所有冰冷外殼之下,那被死死壓抑的矛盾、脆弱與痛苦。
他不是愛自己。
他是除了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那滴淚,沒有停留。
它剛滑落到一半,就被江辭用手背,不經意地抹去。
快到讓人以為那隻是一個錯覺。
一個舞台燈光造成的幻影。
整個排練廳,死寂無聲。
人們都被釘在了原地,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劉國棟徹底僵住了,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夏夢渾身劇震,如遭雷擊。
她死死地盯著江辭的背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技術的盡頭……
這就是技術的盡頭嗎?
原來,最極致的技術,不是為了精準地“表達”情緒。
而是為了精準地“控製”那即將崩潰的情緒。
在那滴淚麵前,她那教科書般完美的表演,顯得如此的空洞,如此的可笑。
江辭沒有回頭看她。
他隻是站在原地,仿佛還未從角色中抽離。
他對著空氣,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你沒愛過任何人,也沒愛過你自己。”
“你隻是害怕犯錯。”
說完。
他走下舞台,臉上帶著表演結束後的疲憊和抽離感。
仿佛剛才那一滴石破天驚的“神來之淚”,隻是一個隨手完成的課堂練習,卻也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
這種舉重若輕的態度,比任何語言上的勝利宣言,都更具毀滅性。
它徹底碾碎了夏夢最後的驕傲。
她僵硬地站在舞台上,像個木偶。
過了許久。
她動了。
走下舞台,一步一步,走到江辭麵前。
她的聲音在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這次又是怎麽做到的?”
江辭正拿著水杯喝水,被她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認真地回想了一下。
然後,他撓了撓頭,給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答案。
“哦,我剛剛在想,我媽要是知道我為了排練晚飯都沒吃,肯定會罵我。”
“一傷心,眼淚就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