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好像又碎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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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夜的火鍋熱氣,在清晨的冷風中散得一幹二淨。
    江辭難得地,將原本訂好的午夜航班,改簽到了第二天上午。
    兄弟間的那點喧鬧和溫暖,雖然不多,卻足夠讓他在被KPI追著跑的間隙裏,嚐到了一絲屬於“活著”本身的滋味。
    但這絲實感,也僅僅是短暫的慰藉。
    KPI的倒計時,不會因為一頓火鍋而暫停。
    飛機準時降落在劇組拍攝地所在城市的機場。
    江辭戴上口罩和鴨舌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沒有絲毫停留。
    他拉著行李箱,第一時間撥通了助理孫洲的電話。
    “我到了,T2航站樓A出口。”
    “好的辭哥!我馬上過去!”孫洲的聲音聽上去很興奮。
    幾分鍾後,一個穿著羽絨服、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孩,一路小跑著出現在出口。
    孫洲在看到江辭的那一刻,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著江辭,臉上的激動被一種困惑取代。
    “辭哥……”
    孫洲撓了撓頭,似乎在組織語言。
    “你就是回學校參加個畢業演出,怎麽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江辭心裏咯噔一下。
    是黑眼圈更重了?還是臉色更蒼白了?
    演了那麽一場耗盡心力的戲,回來可不得憔悴點。
    他不動聲色地問:“哪裏不一樣?”
    “就,就……”孫洲也說不清楚,他比劃著,“感覺你身上那股勁兒,更沉了。就是往那一站,好像藏了很多事。”
    江辭沒說話。
    藏了很多事?
    確實。
    “走吧,回酒店。”江辭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邁開步子。
    兩人朝停車場走去。
    四十分鍾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劇組下榻的酒店。
    大堂裏人來人往,不少都是《三生劫》劇組的工作人員。
    當江辭出現的那一刻,原本嘈雜的大堂,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
    無數道視線,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但這些視線裏,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看八卦的意味。
    江辭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中的變化。
    竊竊私語聲,很快又響了起來。
    “他就是江辭?回來了?”
    “就是他,聽說了嗎,被星火傳媒的金牌編劇林晚簽了!”
    “嘶……這小子,藏得也太深了。”
    這些議論,清晰地飄進江辭的耳朵裏。
    他的內心毫無波動。
    很好。
    關於喬欣然的緋聞已經徹底翻篇。
    “被頂級編劇看中的天才新人”這個人設,顯然比“靠女明星上位的小白臉”,
    更利於自己接觸到那些高質量的“大悲咒”劇本。
    就在他準備直接進電梯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江辭。”
    是吳導。
    吳導正從走廊那頭走過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三生劫》的男一兼投資人的男一,顧淮。
    江辭停下腳步,禮貌地點頭:“吳導,淮哥。”
    吳導走到他麵前,那雙銳利的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掃視了好幾遍。
    他沒有問畢業大戲順不順利,也沒有寒暄。
    他隻是盯著江辭,緩緩開口。
    “你這趟回去……感覺你身上那股‘戲癡’的勁兒,非但沒散,反而更重了。”
    江辭:“……”
    戲癡的勁兒?
    是打工人的疲憊又加深了嗎?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一句合適的回答,吳導身後的顧淮,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顧淮的視線,也落在了江辭身上。
    “不止。”
    顧淮開口了,他沒有對著江辭說,而是對著吳導。
    “他沒走出來。”
    “回學校這一趟,非但沒讓他放鬆,反而陷得更深了。”
    吳導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更深了?”
    顧淮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江辭。
    “校園是象牙塔,是戲劇誕生的地方,但也是最不真實的地方。”
    “他從劇組這個名利場,回到那個純粹的環境,再從那個環境回來。這種巨大的現實反差,會讓他更加清晰地看到角色與現實之間的鴻溝。”
    顧淮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這種割裂感帶來的痛苦,對一個體驗派演員來說,是穿腸的毒藥,但同時,也是最好的養料。”
    他看著江辭,下了一個結論。
    “他把這種痛苦,全吸收了。”
    “吳導,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顧淮的聲線壓低了些,帶著一種預見般的斷言。
    “明天楚無塵的殺青戲……恐怕會很恐怖。”
    身後的助理孫洲已經聽傻了。
    他呆呆地看著江辭,又看看說出這番高深理論的顧淮。
    所以……辭哥身上那股“藏著事”的感覺,是這個意思?
    因為看到了角色和現實的割裂,所以痛苦?
    這也太……專業了吧?
    江辭站在原地,他聽懂了顧淮的每一個字。
    但他完全無法將那些聽上去無比高端的分析,和自己聯係在一起。
    他現在滿腦子,隻有一件事。
    明天的殺青戲,一定要把喬欣然弄哭。
    KPI,必須到手!
    麵對兩位大佬這番“腦補式”的專業分析,江辭最終隻是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符合他們想象的、略帶疲憊的微笑。
    “吳導,淮哥,我先上樓準備了。”
    說完,他便拉著行李箱,轉身走向電梯。
    顧淮望著江辭的背影,對身邊的吳導再次確認。
    “你看他,連走路的姿態,都還帶著‘楚無塵’那種孤絕和蕭索。”
    “他已經分不清了。”
    吳導看著那個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
    江辭剛刷卡進了房間,把行李箱扔到一邊。
    他現在隻想洗個熱水澡,然後拿出劇本,最後再複盤一遍“楚無塵”的死法。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誰啊?
    江辭有些不耐煩地走過去,從貓眼裏往外看了一眼。
    是喬欣然。
    他的身體,瞬間進入了一級戒備狀態。
    又來了?
    這位大小姐,自己剛回來又要開始新一輪的“物理攻略”了?
    他做好了隨時關門送客的準備,然後才拉開了房門。
    門外,喬欣然俏生生地站著。
    她的臉上,掛著一個燦爛又帶著幾分小心的笑容,手裏還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歡迎回來。”
    她開口,聲音甜美。
    江辭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警惕地看著她。
    然而,預想中的“進攻”並沒有發生。
    喬欣然隻是將那杯牛奶,輕輕放在門口的櫃子上,然後自己也主動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非常禮貌,甚至可以說是疏遠的社交距離。
    江辭愣住了。
    他注意到,喬欣然看他的神態,變了。
    不再是以前那種勢在必得的、帶著強烈征服欲的獵人姿態。
    此刻,她的注視裏,混合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東西。
    “我聽說了,你在學校演了《戀愛的犀牛》。”喬欣然輕聲說,“我知道,那是能榨幹一個演員所有心力的戲。”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看了排班,明天就要拍‘楚無塵’隕落的戲了,你……準備好了嗎?”
    她的問題裏,帶著關切。
    江辭徹底陷入了困惑。
    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欲擒故縱?還是轉型走“潤物細無聲”的白月光路線了?
    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江辭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後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後,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
    對他而言,隻要明天能順利完成KPI收割,一切都不是問題。
    喬欣然用什麽套路,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得心碎。
    江辭端起那杯尚有餘溫的牛奶,走到書桌前坐下。
    他沒有喝,隻是將杯子放在一邊,然後拿出了那份已經被他翻得起了毛邊的劇本。
    他攤開劇本,翻到了最後一頁。
    那是屬於“楚無塵”這個角色的,最後一場戲。
    遭受天劫,血染白衣。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劇本上那段關於角色死亡的描寫,開始進行最後一次的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