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千年之殤複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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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凝固。
    隻有道具血漿順著蘇清影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江辭的身體還維持著被“貫穿”的姿態,他僵硬地,一寸寸地,低下頭。
    他看著那隻洞穿了自己身體的手。
    那隻手,纖細,白皙。
    曾經無數次,在劇本的設定裏,為他包紮傷口,為他遞上食物,笨拙地想要表達關心。
    而現在,它沾滿了他的“血”。
    一股愕然,浮現在江辭那張被血汙浸染的臉上。
    然後是無法理解的困惑。
    他緩緩抬起頭,那份困惑在接觸到蘇清影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那張麻木的,沒有半分生氣的臉。
    也看到了那張臉上,一道清晰的淚痕。
    原來,她也在痛苦。
    所有激烈的情緒,在這一刻,盡數褪去。
    江辭顫抖著,緩緩抬起自己那隻幹淨的手,輕輕握住了那隻正在傷害自己的手。
    動作輕柔。
    “阿離……”
    一句破碎的呢喃,從他幹裂的唇間溢出。
    “醒醒……”
    “別被控製了……”
    這句話,在蘇清影的腦海裏炸開。
    她隻是在演戲。
    她是一個專業的演員。
    她應該維持阿離被操控的木偶狀態。
    可是……
    當江辭那句台詞,伴隨著他臉上那種讓人心口窒息的悲哀與溫柔,
    清晰地傳進耳朵裏時,她感覺自己作為演員的理性屏障,正在一寸寸地崩裂。
    他明明是受害者,卻反過來,在安慰傷害他的“凶手”。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從胸腔深處炸開。
    那是屬於阿離的絕望。
    也是屬於蘇清影,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穿的心碎。
    江辭的腦中,一道久違的機械音適時響起。
    【檢測到在場核心關聯者(蘇清影)產生強烈心碎共鳴……】
    【心碎值+388!】
    監視器旁。
    溫念臉上那抹誌在必得的微笑,徹底僵住了。
    她不是那些隻看得到表麵爆發力的外行。
    她看得清清楚楚。
    江辭的表演,有多恐怖。
    那根本不是什麽被羅鈺的氣場壓製,也不是什麽保住體麵的僵硬應對。
    那是一種,將所有人,連同攝像機在內,一同拖入他所構建的那個悲劇世界的可怕能力。
    他沒有嘶吼,沒有誇張的肢體動作。
    他用一個表情,一句台詞,就將羅鈺之前那場堪稱癲狂的爆發,襯托得像一出幼稚的獨角戲。
    溫念感覺自己精心為羅鈺編織的“勝利”外衣,正在被江辭用一種不動聲色的方式,一根根抽出絲線,直至分崩離析。
    而在另一邊。
    羅鈺徹底呆住了。
    他抱著手臂,站在場外,自以為是的“勝利”帶來的快感還未散去。
    可監視器裏的畫麵,卻讓他如墜冰窟。
    他預想中的一切,全都沒有發生。
    隻有一種……
    一種仿佛能將天地都溺斃的悲傷。
    那種悲傷,通過監視器的鏡頭,穿透了時空的距離,像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籠罩了整個片場,也淹沒了他。
    讓他那場自以為是的“勝利”,顯得那麽可笑。
    他對自己剛才那場酣暢淋漓的表演,產生了懷疑。
    場中。
    江辭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仿佛在場的眾人,都能透過那件被血染紅的戲服,清晰地“聽”到,那顆屬於半妖的、賴以為生的妖丹,正在他的體內,寸寸碎裂。
    “嗬……”
    他推開了蘇清影。
    踉蹌著,向後退去。
    一步。
    又一步。
    每一步,都在地麵上,留下一個清晰而沉重的“血”腳印。
    可他後退的時候,那雙浸滿了悲傷的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巨木下那個白色的身影。
    那裏麵,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不舍。
    擔憂。
    還有一種……想要將她從這無邊地獄裏拉出來,卻又無能為力的,深深的保護欲。
    他想帶她走。
    可他自己,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
    被“操控”的阿離,也就是蘇清影,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她緩緩收回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機械地轉過身。
    然後麵無表情地,從身後的巨木上,取下了那把道具組提前做好的,屬於巫女的靈犀弓,
    她的動作僵硬而詭異。
    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
    搭在弓弦上。
    緩緩地,將弓拉開。
    箭頭,直直對準了那個正在踉蹌遠去的,那個瀕死的,她曾傾盡所有愛戀的半妖。
    一場絕望的追殺,即將開始。
    “繼續!”
    “不要停!”
    “所有機位!跟著他!”
    監視器後,張謀一那壓抑著極致興奮的嘶吼,通過擴音器,傳遍每個人的耳邊!
    整個劇組,像一台瞬間被激活的精密機器,轟然運轉起來!
    負責軌道的燈光師,扛著沉重的設備,連滾帶爬地跟上。
    A機位的攝影師,將攝像機架在自己肩膀上,緊緊追著江辭後退的步伐。
    副導演扯著嗓子,指揮著場務清理出一條足夠寬闊的道路。
    “清場!快!把前麵的道具都給我挪開!”
    整個片場,亂成了一鍋粥。
    卻又亂得井然有序。
    所有人都跟著導演,跟著那兩個已經徹底與角色融為一體的演員,一起瘋了。
    羅鈺僵在原地,看著這堪稱混亂的一幕。
    他看到江辭拖著那副殘破的身軀,艱難地後退。
    蘇清影飾演的阿離,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獵人,一步步逼近。
    箭尖始終鎖定著那個搖搖欲墜的背影。
    羅鈺本該是那個坐在幕後,欣賞著“仇人”痛苦的勝利者。
    可現在,他卻感覺自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一個……小醜。
    江辭踉蹌著,退到了空地的邊緣。
    來到劇本中提到的禦神樹旁,
    他靠在禦神樹上,劇烈地喘息著,胸口的“鮮血”,將身後的樹幹都染上了一抹淒厲的紅。
    他沒有再退。
    不是不想退。
    是退不了了。
    他抬起頭,看著那個一步步向他走來的,他最心愛的現世姑娘。
    她的臉上空洞而麻木。
    手中的弓,拉成了滿月。
    箭,正對著他的心髒。
    下一秒。
    就會將他徹底釘死在這裏。
    就和千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