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血腥味與食物的香氣混雜在一起，顯得有些古怪。
    那幾個雪山派弟子留下的東西不多，但對於此刻的龍飛揚三人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幾枚品質低劣的回氣丹，一些風幹的肉幹和清水。
    龍飛揚毫不客氣地將幾枚丹藥吞下，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在腹中升起，雖然藥力駁雜，卻也讓他蒼白的臉色恢複了一絲紅潤。
    他閉上眼，默默引導著那股微弱的藥力，去安撫體內那頭桀驁不馴的凶獸。
    那股融合了修羅之力與龍脈之力的混沌能量，依舊盤踞在丹田，每一次呼吸，龍飛揚都能感覺到它蘊含的恐怖威能。
    經過剛才與白浩然等人的短暫交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對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進步。
    不再是純粹的壓製，而是學會了如何去“借”。
    就像剛才彈指斷腕，一指斷劍，他並未調動丹田內混沌之力的主體，隻是借用了其一絲外泄的、霸道絕倫的“勢”，便取得了碾壓般的效果。
    這讓他心中多了一絲明悟。
    這股力量是水，堵不如疏。
    葉知秋默默地將肉幹撕成小塊，遞到龍飛揚嘴邊，動作自然，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
    龍飛揚沒有拒絕，張口接住。
    一旁的林月看著這一幕，眼神更加黯淡。她默默地拿起一塊肉幹，小口地啃著，卻味同嚼蠟。
    短暫的休整過後，三人離開了山洞。
    有了白浩然“友情讚助”的那個高科技通訊器，他們總算不用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雪山裏亂撞了。
    通訊器上的地圖顯示，翻過眼前這座雪山，山下幾十公裏外，就有一個規模不小的城鎮。
    下山的路，比上山時更加艱難。
    積雪很深，一腳踩下去，時常會沒過膝蓋，寒風依舊凜冽。
    “你們看，那是什麽？”
    林月忽然指著遠方，聲音裏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茫然。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龍飛揚和葉知秋看到了山腳下那片連綿的燈火。
    在被夜色籠罩的雪原盡頭，那片橙黃色的光暈，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星河，與天上的繁星遙相呼應。
    那是現代城鎮的燈光。
    林月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她在秘境中長大，見過的最亮的光，是族中祭祀時的篝火，是修煉時真元激發的光芒。
    而眼前這片廣闊、璀璨、仿佛永不熄滅的光海，帶給她的，是一種源於世界觀的巨大衝擊。
    “那就是……外麵的世界嗎？”她喃喃自語。
    龍飛揚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能理解林月此刻的心情。一個與世隔絕的人，突然要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光怪陸離的世界，那種迷茫與恐懼，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山腳，城鎮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高樓大廈的剪影，道路上如同發光甲蟲般穿梭的車流，甚至能隱約聽到從遠方傳來的鳴笛聲。
    這一切，都讓林月的臉色愈發蒼白。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腳步也變得遲疑起來。
    終於，在距離城鎮邊緣還有一兩公裏的地方，林月停下了腳步。
    風雪似乎小了一些，她站在一片相對平坦的雪地上，回望著身後連綿起伏的昆侖雪山，又看了看前方那片對她而言如同異界般的鋼鐵森林。
    “龍公子，葉姑娘。”
    她轉過身，對著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不能再跟你們走了。”
    葉知秋有些意外，但龍飛揚卻仿佛早有預料，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林月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迷茫，反而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
    “鎮魔族……雖然完了，但蕭辰師兄說得對，我們的血脈，生來就背負著詛咒和使命。”
    “他選擇用獻祭的方式去加固封印，那條路是錯的。但守護封印的責任，不能因為他的錯誤，就此終結。”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我們鎮魔族，並非隻有蕭辰師兄那一支。據我所知，還有一些旁係的族人，因為血脈相對稀薄，被允許生活在昆侖山脈的各個角落，沒有進入秘境。他們或許不知道封印的真相，但他們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
    “我想……我想去找他們。”
    “我想把他們聚集起來，告訴他們真相。我們不能再走獻祭的老路，但我們必須找到一條新的路，去繼續守護那個封印。”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雪夜裏，卻顯得異常清晰和有力。
    這個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懦弱和迷茫的女孩，在經曆了家園毀滅、親人離散的劇變之後，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未來的方向。
    她不再是誰的附庸，不再是誰的工具。
    她要為自己的族人，也為自己，走出一條新的路。
    龍飛揚看著她，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
    他從懷裏摸出一張卡，遞了過去。
    “這裏麵有些錢，應該夠你用上一陣子。外麵的世界，沒有錢寸步難行。”
    林月沒有接，隻是搖了搖頭。
    “龍公子，你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但我不能再接受你的東西了。”
    她看著龍飛揚，眼神複雜。
    “這條路，我想自己走。或許很艱難，但我必須去試一試。”
    她再次深深地看了龍飛揚一眼，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在心裏。
    “如果……如果將來有機會，林月定會報答公子今日之恩。若是有緣，我們蘇城再見。”
    說完，她沒有再絲毫留戀，轉身，朝著與城鎮相反的方向，毅然決然地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茫茫的風雪之中，隻留下一個孤獨而決絕的背影。
    葉知秋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輕聲歎了口氣：“她一個人，在這昆侖山脈，會很危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龍飛揚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對她來說，找到族人，重拾使命，或許比跟著我們去麵對一個未知的世界，要更有意義。”
    兩人沒有再停留，繼續朝著山下的城鎮走去。
    進入城鎮，現代文明的氣息撲麵而來。
    兩人找了一家看起來最不起眼的小旅館住了下來。
    房間不大，但有暖氣和熱水，對於剛從冰天雪地裏出來的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堂了。
    葉知秋去洗漱，龍飛揚則坐在床邊，拿出了那個雪山派的通訊器。
    他需要盡快聯係上蘇城的肖強，報個平安，同時了解一下自己離開這段時間的情況。
    他打開通訊器，熟練地操作著，接通了肖強的私人加密線路。
    “嘟……嘟……”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喂？是……是飛揚哥嗎？”
    電話那頭傳來楊小安驚喜交加的聲音。
    “是我。”
    龍飛揚剛說出兩個字，眉頭猛地一皺。
    就在信號接通的那一刹那，他敏銳地感覺到，一股極其隱晦，卻又冰冷刺骨的神識，順著信號源，如同一條無形的毒蛇，瞬間鎖定了他的位置！
    這股神識的強大與詭異，遠非白驚天那種元嬰初期所能比擬！
    它更像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監視網絡！
    “不好！”
    龍飛揚心中警鈴大作，沒有絲毫猶豫，體內的混沌之力微微一震。
    “哢嚓！”
    他手中的高科技通訊器，連同裏麵精密的芯片，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碾成了齏粉。
    信號，戛然而止。
    葉知秋剛好從浴室出來，看到龍飛揚凝重的臉色和手中化為粉末的通訊器，心頭一緊。
    “怎麽了？”
    龍飛揚緩緩抬起頭，眼神冰冷得可怕。
    “我們被盯上了。”
    他沉聲說道：“從我接通電話的那一刻起，對方就已經鎖定了我們的位置。”
    “是雪山派的人？”葉知秋瞬間握住了劍柄。
    龍飛揚搖了搖頭，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雪山派沒這個本事。這股探查的神識，冷靜、精準，而且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冰冷。它不像是修士的神識，更像是一種……天羅地網。”
    他想到了靈華宗，想到了更神秘的修羅門，甚至想到了那個墜崖失蹤的林衛國。
    無論對方是誰，能動用這種手段的，絕對是他前所未有的大敵。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馬上走！”
    兩人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換上在鎮上買的最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偽裝成一對普通的遊客。
    他們沒有選擇任何需要身份信息的交通工具，而是混上了一輛開往鄰近城市的長途大巴。
    大巴車緩緩駛出車站，匯入夜間的車流。
    龍飛揚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那股被窺視的感覺雖然消失了，但一種更大的危機感，卻如同烏雲般籠罩在他的心頭。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一張針對他的無形大網，已經悄然張開。
    從昆侖到蘇城，這條回家的路，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