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
    “最終麵試的開始。”
    冷清秋的聲音，像一片沒有重量的雪花，輕輕飄落在這片死寂的純白空間裏。
    卻又像一塊萬鈞巨石，砸在龍飛揚的心頭。
    最終麵試？
    龍飛揚的目光，從那片虛無的遠方，緩緩收回，重新聚焦在冷清秋那張清冷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她。
    看著這個曾經讓他感到一絲溫暖，此刻卻讓他通體冰寒的女人。
    “嗬嗬，我妹妹就是喜歡把事情說得這麽嚴肅。”
    冷鋒的輕笑聲打破了沉默。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纖塵不染的衣領，踱步走到龍飛揚和冷清秋之間，像一個掌控全場的舞台劇導演。
    “別緊張，龍飛揚先生。”
    “麵試，也是一種交流。”
    “為了讓你更清楚地了解我們，了解你自己，我想，我們有必要先回顧一下你的……光輝履曆。”
    冷鋒說完，抬起右手。
    一個清脆的響指。
    “啪！”
    隨著這個聲音，龍飛揚麵前的純白空間，瞬間發生變化。
    一片巨大的虛擬屏幕，憑空出現。
    屏幕亮起。
    出現的第一個畫麵，就是鬥獸場那血腥的八角籠。
    畫麵中，一個渾身肌肉虯結，如同鐵塔般的壯漢，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籠中的龍飛揚。
    是絞肉機。
    “第一幕，名為‘絕境中的潛力’。”
    冷鋒的聲音，如同畫外音般響起，帶著一絲玩味的解說腔調。
    屏幕上的龍飛揚，麵對絞肉機的狂暴攻擊，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就在他即將被一拳轟碎頭顱的瞬間，畫麵定格。
    一個紅色的數據框，標記出了龍飛揚的眼睛。
    旁邊，一連串飛速滾動的數據流清晰地顯示著他的心率、腎上腺素水平、以及肌肉的疲勞度。
    “看，多麽美妙的數據。”
    “在瀕臨死亡的瞬間，你的身體會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你的大腦反應速度會提升37.6%。”
    “我們隻是……輕輕地推了一把。”
    畫麵一轉。
    龍飛揚斷腿的瞬間被慢放了十倍。
    一個幾乎透明的箭頭，從絞肉機的腋下穿過，精準地指向他喉嚨的薄弱點。
    那不是龍飛揚自己找到的破綻。
    那是被“喂”到他眼前的答案！
    他最後那石破天驚的一指，更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在無形絲線的牽引下，完成了最後的刺殺。
    龍飛揚的瞳孔，微微一縮。
    屏幕上的畫麵，再次切換。
    這一次，是半決賽對戰鐵麵的場景。
    鐵麵那帶著劇毒的掌風，拍向龍飛揚的胸口。
    畫麵再次定格。
    一個分析窗口彈出，將那所謂的“化血奇毒”的成分，解析得一清二楚。
    下麵，是另一份報告。
    是龍飛揚在進入鬥獸場前，幽靈提供給他的那支藍色鎮靜劑的成分分析。
    兩種物質的分子式，被並列在一起。
    其中，鎮靜劑裏一種不起眼的輔助成分，被用紅圈標注了出來。
    它本身無毒無害。
    但與化血奇毒結合後，會產生一種特殊的反應，讓後者呈現出一種“可以被至陽之血克製”的假象。
    所謂的毒發，所謂的淨化，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被精心設計好的化學魔術！
    鬼影的“及時”揭發，觀眾的嘩然，冷鋒的“故作驚訝”，都隻是這場戲的一部分。
    畫麵還在繼續。
    從西京古墓，到龍脈山之巔。
    從蘇城龍家，到昆侖秘境。
    他經曆的每一次生死危機，每一次“機緣巧合”，每一次“靈光一閃”的破局之法，都被一一呈現在這塊巨大的屏幕上。
    每一次，都有一個紅色的數據框，或者一個透明的箭頭，清晰地標注出背後那隻無形的手。
    他以為的智計無雙，不過是照著別人給的答案在抄。
    他以為的絕境翻盤，不過是踩著別人鋪好的台階往上爬。
    他以為的成長與蛻變，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被監控、被引導、被精確計算的……實驗！
    龍飛揚靜靜地看著。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
    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巨大的羞辱感，像燒紅的鐵水，澆灌在他的靈魂深處。
    “看到了嗎？”
    冷鋒欣賞著龍飛揚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鬱。
    “這就是真實的舞台。”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在虛擬屏幕上點了點。
    屏幕上的畫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個模糊的人影。
    “在你之前，我們有過十二個候選人。”
    “有武道宗師，有術法高人，甚至有活了數百年的老怪物。”
    冷鋒的語氣，像是在介紹一堆失敗的實驗品。
    “他們都很優秀，但可惜，都太脆弱了。”
    “有的在第一幕就精神崩潰，有的在中途無法承受能量的灌注而爆體身亡。”
    “隻有你，龍飛揚，你是第13號。”
    冷鋒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龍飛揚，眼神裏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讚許。
    “你是目前為止，最成功的一個。”
    “你的身體，你的意誌，你那可笑的‘守護’執念，都讓你成了一個……完美的容器。”
    “容器？”龍飛揚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沒錯，容器。”
    冷鋒臉上的笑容，變得狂熱而坦誠。
    “一個用來承載……更高維度力量的容器。”
    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純白空間。
    “你以為你是什麽天命之子？身負大氣運的救世主？”
    “不。”
    冷鋒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轉為毫不掩飾的嘲弄。
    “你隻是我們從無數備胎裏，篩選出來的一個稍微耐用點的零件而已。”
    “你的每一次掙紮，每一次怒吼，每一次以為自己掌控了命運的瞬間，在我們看來，都像小醜的表演一樣可笑。”
    零件。
    備胎。
    小醜。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龍飛揚的尊嚴裏。
    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似乎再也無法承受這殘酷的真相，精神即將崩潰。
    冷鋒臉上的笑意，達到了頂點。
    他喜歡這一刻。
    喜歡看這些自命不凡的“主角”，在認清自己隻是一個笑話後，那副絕望崩潰的模樣。
    然而。
    “嗬嗬……”
    一聲低沉的，壓抑的輕笑，從龍飛揚的喉嚨裏傳了出來。
    那笑聲很輕。
    卻讓冷鋒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嗬……嗬嗬嗬……”
    笑聲越來越大。
    龍飛揚的肩膀，抖動得更加劇烈。
    但他不是在哭泣，而是在笑！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冷鋒。
    那雙眼睛裏，沒有崩潰，沒有絕望，甚至沒有了憤怒。
    隻剩下一種……看死人的冰冷。
    和一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極度的輕蔑！
    “所以……”
    龍飛揚咧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臉上的笑容燦爛而森然。
    “你們費了這麽大的勁，布了這麽大一個局……”
    “就是為了……給我升級？”
    轟！
    這句話，讓冷鋒和冷清秋的表情，在同一時間，發生了變化。
    冷鋒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冷清秋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也第一次，微微蹙起了眉頭。
    不對勁。
    這個反應，脫離了劇本。
    按照預設的程序，13號實驗體在得知全部真相後，應該會陷入自我懷疑與精神崩潰的狀態，從而讓他們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格式化”。
    可現在……
    他非但沒有崩潰，反而像是……完成了一次危險的蛻變！
    他眼中的那種輕蔑，不是裝出來的。
    那是真正地，從心底裏，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
    一個被抽空了所有力量，連普通人都不如的“演員”，憑什麽？
    他憑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導演”？！
    “看來……”
    冷鋒的聲音，冷了下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戲謔與玩味。
    “你需要一點……更深刻的教訓。”
    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如同雕塑般站立的肖強，和倒在地上，氣息奄奄的鬼影。
    “讓你明白，誰才是規則。”
    冷鋒抬起手，對著龍飛揚，冷酷地宣布。
    “最終麵試，第一題。”
    “在你麵前，讓你的兄弟肖強，親手擰斷鬼影的脖子。”
    “或者……”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