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沙啞的咆哮，在冰冷的實驗室裏回蕩。
    他身邊的幾名研究人員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在懸浮光幕上操作起來。
    “滋……”
    休眠艙內，一根連接在龍飛揚手臂上的細管，流速驟然加快。
    一股更加冰冷的藥液，順著血管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龍飛揚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能感覺到，自己剛剛才凝聚起來的一絲微弱意識，正在被這股強大的藥力重新拖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就連他暗中運轉的混沌氣旋，吞噬能量的速度都變得遲滯起來。
    這樣下去，別說恢複力量，他會徹底變成一個隻能呼吸的植物人！
    就在這時。
    “唰——”
    實驗室的另一扇金屬門，無聲地滑開。
    兩名身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員，攙扶著一個臉色蒼白如紙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是冷清秋。
    她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病號服，但眉心處那一點被混沌尖刺刺入後留下的淡淡紅痕，依舊清晰可見。
    她的氣息很虛弱，腳步甚至有些虛浮，但那雙清冷的眸子，卻亮得驚人。
    實驗室裏所有人的動作，都因為她的出現而停滯了一秒。
    包括正處於暴怒邊緣的冷鋒。
    他猛地轉過身，看到妹妹的瞬間，眼中的殺意和怒火瞬間化為了複雜到極點的痛心與質問。
    “你來這裏做什麽？”
    冷鋒的聲音壓抑著，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誰讓你離開醫療艙的？回去！”
    冷清秋沒有理會他的命令，隻是輕輕推開了攙扶著她的研究員。
    她的目光，越過自己的哥哥，落在了那個巨大的透明休眠艙上，落在了“昏迷不醒”的龍飛揚身上。
    “哥。”
    她開口了，聲音同樣虛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離。
    “你把他弄成這樣，就是為了救我？”
    冷鋒的拳頭，一下子攥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然呢！”
    他向前踏出一步，幾乎是吼了出來。
    “要不是你最後關頭，精神海出現了不該有的‘呼應’，會被他找到可乘之機嗎？我們的計劃會全盤崩潰嗎？清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他的質問，如同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那幾名研究員更是嚇得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龍飛揚的意識，在鎮靜劑的衝擊下本已開始模糊，可冷鋒的這幾句話，卻像是一道驚雷，讓他硬生生又清醒了幾分。
    呼應？
    冷清秋在最後關頭，呼應了自己？
    為什麽？
    “計劃？你的計劃？”
    冷清秋笑了，那笑容裏，滿是自嘲與悲哀。
    “哥，我不是你的工具。”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實驗室。
    “我厭倦了，厭倦了每時每刻都活在你所謂的‘劇本’裏。也厭倦了看著一個又一個像他這樣的‘候選人’，為了我，為了我們家那可笑的命運，在我麵前被測試，被篩選，最後被當成廢品一樣處理掉！”
    這番話，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
    冷鋒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看著眼前的妹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
    冷清秋的身體晃了晃，但眼神卻愈發堅定。
    “本來我在華海生洛的好好的，是你把我從平靜生活中拉入這深淵，然後你告訴我，這是我的命，我是天之驕女，擁有萬中無一的九竅玲瓏心，是家族的希望。但你從沒告訴過我，這顆心，會吞噬我的生命！”
    “你隻告訴我，需要找到一個完美的‘守護者’，一個精神和能量都與我完美契合的人，才能讓我活下去。”
    “於是，一個又一個的天才，一個又一個的強者，被你們用各種手段弄到這裏。他們以為自己是天命之子，以為自己是來接受考驗，卻不知道，他們隻是躺在實驗台上，等待與我‘配型’的小白鼠！”
    “那個精神劇場，對他們是牢籠，對我……又何嚐不是！”
    冷清秋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尖銳，一句比一句泣血！
    龍飛揚在休眠艙裏，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髒，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九竅玲瓏心！
    不是天賦，是詛咒？
    候選人？小白鼠？
    原來，從頭到尾，自己經曆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給這個女人……配型？
    何其荒謬！何其可笑！
    “閉嘴！”
    冷鋒終於失控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雙手死死抓住了冷清秋的肩膀，瘋狂地搖晃著她。
    “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那張英俊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是九竅玲瓏心！是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詛咒！每一代，擁有它的女孩，都活不過二十五歲！她們會被自己那過於強大的精神力活活撐爆，化為虛無！”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精神意誌同樣強大，並且能容納、中和那股暴走能量的‘守護者’，與你‘共生’！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你！為了讓你活下去！”
    冷鋒的咆哮，揭開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妹妹，然後猛地一甩手，指向了龍飛揚的休眠艙。
    “而他！龍飛揚！就是無數次數據推演中，成功率最高的那個！是最好的選擇！”
    “他成功融合了龍脈和修羅兩種根本不可能相容的力量！他體內的混沌之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完美中和你體內那股暴走能量的‘解藥’！”
    “我本來已經成功了！隻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就可以將他的力量本源剝離出來，為你製作成最完美的‘能量核心’！你就可以徹底擺脫詛咒！”
    “可是你！你為什麽要在那最後關頭，去呼應他！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冷鋒的質問，充滿了痛苦與不解。
    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妹妹。
    而龍飛揚，在聽到“剝離力量本源”、“製作能量核心”這些字眼時，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個瘋子！
    他根本不是要找什麽“守護者”，他是要把自己當成藥渣，榨幹了給冷清秋治病！
    就在冷鋒背對著休眠艙，全部心神都放在妹妹身上的時候。
    冷清秋的目光，穿過哥哥的肩膀，與休眠艙內那雙緊閉的眼睛，仿佛在虛空中對上了。
    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冰冷而決絕的表情。
    但她那隻垂在身側，被病號服袖子遮擋住的左手，手指卻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輕輕動了一下。
    她在自己手腕上佩戴的一個銀色手環上，飛快地，輸入了一串極其複雜的操作指令。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
    “滋……”
    龍飛揚猛地感覺到，那股正源源不斷注入自己體內的，冰冷刺骨的鎮靜劑藥流，……停了！
    流速，瞬間歸零！
    那股壓製著他意識和力量的枷鎖，驟然一鬆！
    還沒等他從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中反應過來。
    一道微弱、清冷，卻又無比清晰的精神訊息，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精準地穿透了休眠艙的壁壘，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
    “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基地的核心能源室，是唯一的出口。”
    龍飛揚的身體，在休眠艙的綠色液體中，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他猛地“睜開”了意識的雙眼！
    是冷清秋！
    她切斷了鎮靜劑！
    她還告訴了自己出口的位置！
    這個女人……她到底想做什麽？
    是真心想反抗她的哥哥，還是……這又是另一個新的“劇本”？
    無數的念頭在龍飛揚腦中閃過，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龍飛揚立刻將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沒有了鎮靜劑的壓製，那沉寂的混沌氣旋，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開始以比之前快了十倍的速度，瘋狂旋轉起來！
    他像一個溺水之人，貪婪地，霸道地，開始吸收著浸泡著他身體的，那些蘊含著精純能量的綠色維生液！
    力量！
    他需要力量！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實驗室裏，冷鋒和冷清秋的對峙，還在繼續。
    冷鋒的怒吼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鬆開了抓住妹妹的手，大口地喘著粗氣，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
    但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似乎瞥到了身側一塊監控生命體征的副屏上，代表著13號心率和腦波的曲線，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異常跳動。
    冷鋒的動作，僵住了。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了過來。
    那道冰冷狠厲充滿懷疑的視線，如同兩把最鋒利的探照燈，死死地鎖定了龍飛揚的休眠艙。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給他換蝕骨鎮靜劑。”
    冷鋒的聲音，不再咆哮，而是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心頭發毛。
    “我要讓他，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