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頂著龍飛揚父親麵孔的機器人，用一種狂熱而崇敬的機械音，喊出了這句迎接神明的話語。
    它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那扇被撞得凹陷的巨門，已經完全向兩側滑開，露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空間。
    死寂。
    大廳裏落針可聞。
    龍飛揚、肖強、鬼影，三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的視線，死死地穿透那片黑暗，盯著那兩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猩紅色光芒。
    “嗒。”
    一聲輕響。
    像是一隻腳，踩在了金屬地板上。
    緊接著，一個巨大、扭曲、令人作嘔的身影，緩緩從那片極致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怪物。
    一個由血肉和金屬野蠻拚接而成的怪物！
    它的身軀高達三米，比剛才那個暗金色的機器人還要魁梧。
    半邊身體是暗紅色的，布滿了虯結的肌肉和猙獰的血管，血管裏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滾燙的岩漿。
    另外半邊身體，則是冰冷的暗金色金屬，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閃爍著紫色光芒的詭異步線。
    無數根粗大的，透明的導管，像毒蛇一樣纏繞在它的身上，連接著血肉與金屬，管子裏，有不知名的液體在緩緩流動。
    最恐怖的，是它的臉。
    那張臉，和跪在地上的機器人胸腔裏的一模一樣，和龍飛揚記憶裏父親的照片，一模一樣！
    隻是，這張臉不再是蒼白無神的標本。
    它是有血色的，是活的！
    但那雙眼睛，卻不是人類該有的。
    那是一雙燃燒著猩紅色火焰的眼瞳，裏麵沒有絲毫感情，隻有純粹的暴虐、毀滅，以及高高在上的，視萬物為芻狗的冷漠。
    “爸……”
    龍飛揚的喉嚨裏，發出了一個破碎的音節。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眼前這個東西，這個由血肉和鋼鐵拚湊的怪物，真的是他的父親？
    那個在母親口中，為了保護家人，英勇犧牲的男人？
    不！
    不可能！
    “殿主！”肖強發出一聲怒吼，他想衝過去把龍飛揚拉回來，讓他別看。
    可他的腳，像是灌了鉛，根本動不了。
    那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地壓在他們每個人的靈魂之上，讓他們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奢望。
    怪物出來了。
    它猩紅的眼珠，緩緩轉動，先是漠然地掃了一眼龍飛揚三人，就像在看三隻地上的螞蟻。
    然後，它的視線，落在了跪在它麵前的，那個暗金色的機器人身上。
    沒有任何動作。
    沒有任何聲音。
    怪物隻是“看”了它一眼。
    “嗡——”
    一股無形的能量波動，從怪物身上擴散開來。
    下一秒。
    “嘎吱——哢嚓——砰！！”
    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那個剛剛還威風八麵，將龍飛揚三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暗金色機器人，就像一個被無形巨手攥住的易拉罐，瞬間被擠壓，扭曲，揉成了一團直徑不到一米的廢鐵！
    紫色的電火花在廢鐵團上瘋狂跳動，最後“噗”的一聲，徹底熄滅。
    秒殺！
    甚至連手都沒動！
    龍飛揚三人看得頭皮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他媽……是什麽級別的力量？！
    就在這時。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在大廳內響了起來。
    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了大廳的半空中。
    冷鋒穿著一身白色的研究服，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興奮和欣賞，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的龍飛揚，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精彩，太精彩了。”
    “看到了嗎，13號？你的恐懼，你的震驚，你的絕望……這些情緒，都是最頂級的養料。”
    他張開雙臂，滿臉陶醉。
    “來，我為你介紹一下。”
    他指向那個剛剛碾碎了機器人的怪物。
    “這位，就是‘源’計劃的起點，是一切的‘真體’，也是你的……父親，趙宏遠。”
    “當然，隻是曾經是。”
    龍飛揚的身體劇烈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一種被欺騙，被玩弄到極致的憤怒！
    “你……你對他做了什麽？！”他指著那個怪物，衝著冷鋒的虛影咆哮。
    “我？”冷鋒笑了，笑得無比嘲弄，“我隻是完成了他未竟的事業而已。你的父親，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他主動將自己與‘修羅之力’的源頭融合，試圖成為新世界的神。”
    “隻可惜，他失敗了。他的身體無法承載那股力量，變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所以，才有了你們這些‘容器’。”
    “我們從他身上提取了最原始的基因，製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克隆體，也就是你們。然後把你們投放到世界各地，讓你們經曆各種磨難，廝殺，成長……”
    “為的，就是在你們之中，篩選出一個最完美的‘容器’，一個能夠承載他全部力量，並且意誌足夠堅韌的繼承者！”
    “而你，13號，就是我們目前為止，最成功的作品！”
    冷鋒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捅在龍飛揚的心上。
    他所經曆的一切，他以為的命運，他拚死守護的親情、愛情、兄弟情……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一場被精心設計好的……篩選！
    “那清秋呢？”龍飛揚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他問出了那個讓他心膽俱裂的問題。
    “哦，我親愛的妹妹啊。”冷鋒的臉上，露出了更加殘忍的笑容。
    “她的九竅玲瓏心，是這個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她是最好的催化劑，是用來激發你情感的工具。”
    “你以為她是在幫你？”
    “你以為她真的愛上你了？”
    “別天真了，13號。她給你的每一次提示，每一次幫助，甚至每一次看你的‘深情’，都是劇本的一部分！都是我寫好的！”
    “她的使命，就是讓你這顆果實，在被采摘之前，變得更加香甜可口！”
    轟！！！
    龍飛揚的大腦，徹底炸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一切都是這樣……
    那個在他最絕望時給他指引的女人，那個讓他心動的女人……竟然隻是一個演員？一個執行任務的工具？
    一股無法形容的屈辱感和被背叛的痛苦，讓他幾乎要發瘋！
    “啊啊啊啊啊——！”
    龍飛揚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那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不甘。
    他體內的混沌之力，那剛剛恢複的一絲絲力量，在這一刻，被這股極致的負麵情緒徹底引爆！
    灰白色的氣焰，再次從他身上升騰而起！
    不是為了戰鬥，而是因為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我不是容器！”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半空中的冷鋒，又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完全變成怪物的“父親”。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極致的殺意，從他心底的最深處，破土而出！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冷鋒看著他暴怒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對，就是這樣！憤怒吧！咆哮吧！你的力量越強，作為容器的價值就越高！”
    他說著，打了個響指。
    “真體，是時候……回收成果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個一直站著不動的怪物“父親”，猩紅的眼珠，再次鎖定了龍飛揚。
    它緩緩抬起了那隻由金屬和血肉構成的手臂。
    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恐怖能量，在它的掌心匯聚！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廳。
    然而，就在它即將出手的瞬間！
    “嗡——嗡——嗡——”
    整個基地，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刺耳的警報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銳，瘋狂地響徹每一個角落！
    【警告！核心能源過載！】【警告！能量約束立場失效！】【警告！基地將在60秒後自毀！】
    大廳的牆壁上，天花板上，開始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痕，藍白色的能量電弧像失控的巨蟒，四處亂竄！
    “該死！”冷鋒的全息影像劇烈地閃爍起來，他臉上的得意瞬間變成了暴怒，“怎麽回事？‘真體’的力量超出了反應堆的承受極限！”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他的影像“滋啦”一聲，消失了。
    而那個怪物“父親”，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影響，抬起的手臂微微一頓，掌心的能量也變得不穩定起來。
    它猩紅的眼珠裏，閃過一絲混亂。
    機會！
    龍飛揚的腦海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怪物身後！
    那裏，是基地的核心能源反應堆！
    此刻，那個巨大的球形反應堆，外殼已經布滿了裂紋，一道道精純至極的能量流，正從裂縫中噴湧而出！
    其中一條最大的裂縫，被狂暴的能量撐開，形成了一個不穩定的，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漩渦！
    那是通往地獄的入口，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走！”
    龍飛揚沒有絲毫猶豫，衝著還在發愣的肖強和鬼影，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
    他一把抓住一個，根本不管他們是否反應過來，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像一顆隕石，朝著那個狂暴的能量漩渦，悍然衝了過去！
    身後，是那怪物“父親”再次抬起的手臂，和那雙冰冷暴虐的猩紅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