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禮。
    當這兩個字從龍飛揚那幹裂的嘴唇裏吐出時，車內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
    楊小安那顆因為處理掉林子豪而略微舒暢的心，猛地一緊。
    他當然聽得出，這“賀禮”二字裏，藏著的是屍山血海。
    “是！飛揚哥！我明白！”楊小安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
    他不需要問送什麽，也不需要問怎麽送。
    飛揚哥有令，他隻需執行。
    哪怕是讓他把整個蘇城掀了，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龍飛揚不再說話，他將頭重新靠回座椅上，拔掉針頭的手臂上，鮮血已經凝固，和手臂上的汙泥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他閉著眼，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精力。
    但他的腦子，卻在瘋狂地運轉。
    冷清秋，林家，訂婚……
    這背後，是冷鋒的劇本，還是那個所謂的京城大家族的手筆？
    或者，兩者本就是一體？
    他現在就像一個掉進深淵的人，四周全是看不見的線，每一根線都可能是一個陷阱，每一次掙紮，都可能讓自己陷得更深。
    一股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從靈魂深處湧了上來。
    突然，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楊小安。”
    “屬下在！”
    “知秋……有她的消息嗎？”
    這個問題，讓楊小安的身體猛地一僵。
    葉知秋！
    這個名字他當然記得！
    在華海起，就一直在飛揚哥哥身邊，乃至後來去了京城，蘇城等也都有飛揚哥哥形影不離、英姿颯爽，實力強悍的女人。
    她和肖強、鬼影一樣，都是飛揚哥最信任的人。
    可是在他收到能量異常信號，帶人趕到那條後巷時，從頭到尾，都隻有飛揚哥一個人……
    “飛揚哥……我們的人，在發現您的第一時間，就動用了最高權限的生命探測衛星，覆蓋了整個蘇城以及周邊三百公裏的範圍。”
    楊小安的聲音，變得無比艱澀。
    “但是……除了您之外，我們沒有探測到任何……任何屬於修羅殿成員的生命信號。”
    “無論是肖強統領，鬼影統領，還是……葉小姐。”
    轟！
    龍飛揚的腦海，仿佛又炸開了一顆驚雷。
    肖強和鬼影，他親眼看著他們被能量洪流吞噬，生死未卜。
    可葉知秋呢？
    她明明和自己一起，被那個該死的機械眼追殺，被龍脈之鑰的力量卷走，最後……
    最後發生了什麽？
    他的記憶，在衝入那個能量漩渦之後，就出現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和混亂。
    他隻記得無盡的撕扯和痛苦，然後就是冰冷的巷子，和那盆惡臭的髒水。
    中間的一切，都消失了。
    又一個。
    又一個重要的人，從他的生命裏，消失了。
    龍飛揚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沒有再問。
    他知道，再問也問不出結果。
    他真實性閉目，但眸間射出一抹厲芒，葉知秋，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他也一定會找出來……
    車隊平穩地駛入了盤龍山莊。
    這裏是蘇城真正的頂級富人區，位於半山腰，獨門獨院，安保森嚴到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而楊小安的住處，則占據了整個山頂。
    那不是一棟別墅，而是一座莊園。
    一座燈火通明，宛如古代帝王宮殿般的巨大莊園。
    勞斯萊斯直接開進了莊園內部一個擁有獨立電梯的地下車庫。
    “飛揚哥，我們到了。”
    楊小安親自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想去攙扶龍飛揚。
    龍飛揚擺了擺手，自己撐著車門，站了起來。
    雙腳落地的瞬間，一股鑽心的劇痛從全身骨骼傳來，他身體晃了晃，但還是站穩了。
    “帶我去見醫生。”他命令道。
    他現在，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爛到了什麽程度。
    “是！”
    莊園的頂層，一整層都被改造成了世界頂級的私人醫療中心。
    各種龍飛揚見都沒見過的精密儀器，擺滿了房間。一個由國內外頂尖專家組成的醫療團隊，早已在此等候。
    當龍飛揚那件破爛的作戰服被剪開，露出他那布滿裂痕和恐怖傷口的身體時，在場的所有醫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上帝……”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專家，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這已經完全超出了現代醫學的認知範疇！他的內髒器官幾乎全部移位破損，骨骼的碎裂程度……就像是被放進攪拌機裏攪過一遍！他……他怎麽可能還站著？！”
    首席的華國老專家，拿著檢測報告的手，都在劇烈顫抖。
    楊小安聽著這些話，心如刀割。
    他無法想象，飛揚哥到底經曆了何等恐怖的折磨！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用什麽藥！錢不是問題！我要他恢複！完好無損地恢複！”楊小安對著醫療團隊，發出了野獸般的低吼。
    “楊董，我們……我們盡力！”專家們滿頭大汗。
    這已經不是治療，而是創造奇跡了！
    龍飛揚躺在冰冷的檢測台上，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的腦子裏，隻有三個字。
    三天後。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隨從，快步走了進來，在楊小安耳邊低語了幾句。
    楊小安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讓他們滾。”
    “楊董，對方指名道姓要見您，說……說是為他們林家的侄子，討個公道。”
    隨從的表情有些為難，“他們還帶了人，是蘇城武道協會的會長，還有幾位長老，都是內勁大成的宗師。”
    “宗師？”楊小安不屑地冷笑一聲。
    在普通人眼裏，武道宗師高高在上。
    但在他，在修羅殿麵前，所謂的宗師，跟土雞瓦狗，有什麽區別？
    他正要發作，卻看到龍飛揚緩緩從檢測台上坐了起來。
    “讓他們上來。”
    龍飛揚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他拿起一件幹淨的病號服，隨意地披在身上，遮住了那身恐怖的傷。
    “飛揚哥，您……”楊小安急了。
    “我倒想看看，蘇城林家，有多大的威風。”龍飛揚淡淡地說著，自己走進了旁邊的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的巨大落地窗，正對著莊園的大門。
    楊小安不敢違逆，隻能立刻吩咐下去。
    幾分鍾後。
    三輛黑色的奔馳，在楊小安的車隊讓開道路後，囂張地衝上了山頂，停在了莊園主樓前。
    車門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穿著手工定製西裝，麵色陰沉的男人，在七八個人的簇擁下，走了下來。
    他，就是蘇城林家的現任家主，林天驕的父親，林萬山！
    跟在他身邊的，有幾個氣息沉穩的老者，正是蘇城武道協會的所謂宗師。
    “楊小安呢！讓他滾出來見我！”林萬山一下車，就中氣十足地怒吼道。
    他的寶貝侄子，被人打斷了四肢，現在還躺在醫院裏，這口氣，他怎麽咽得下！
    在他看來，楊小安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發了點財的暴發戶。而他林家，在蘇城盤踞百年，黑白兩道通吃，捏死一個楊小安，不比捏死一隻螞蟻難多少！
    楊小安從主樓裏緩緩走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董，這麽晚了，帶著這麽多人來我這，是想做什麽？”
    “做什麽？”林萬山指著楊小安的鼻子，破口大罵，“楊小安！你他媽的別給老子裝蒜！你的人，打斷我侄子的四肢！今天你要是不給老子一個交代，我讓你這盤龍山莊，血流成河！”
    他身後的那幾位宗師，同時上前一步，強大的氣場瞬間散開！
    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楊小安看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充滿了憐憫。
    他沒有理會林萬山的叫囂，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麵，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
    “啟動‘淨化’程序。”
    “目標，蘇城林氏集團。”
    “對，所有。”
    電話掛斷。
    前後不過十秒鍾。
    林萬山愣住了。
    淨化程序？什麽東西？這小子在故弄玄虛什麽？
    “你他媽裝神弄鬼……”
    他一句話還沒罵完。
    “叮鈴鈴——！”
    他自己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響了起來！
    是他的公司財務總監打來的！
    林萬山不耐煩地接起：“什麽事！老子在辦正事！”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著哭腔，驚恐到極致的聲音。
    “董……董事長！不好了！我們公司……我們公司在海外的所有賬戶，全部被凍結了！”
    “什麽？！”林萬山腦子嗡的一聲。
    “還有！我們所有的銀行授信額度，在一分鍾前，全部被取消了！好幾家銀行同時打來電話，要求我們立刻償還所有貸款！”
    “而且……而且股市上，有一股神秘的龐大資金，正在瘋狂做空我們的股票！股價……股價已經跌停了！我們……我們完了！董事長！我們破產了！”
    啪嗒。
    手機從林萬山的手裏滑落，摔在堅硬的地麵上，屏幕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都傻了。
    凍結？取消授信？做空？破產？
    這怎麽可能！
    前後不過一分鍾的時間！
    他那個市值數百億的商業帝國，就這麽……崩塌了？
    “你……是你幹的？”林萬山抬起頭，用一種看魔鬼般的眼神，看著楊小安。
    楊小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給過你機會了。”
    “噗通！”
    林萬山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身後的那幾位所謂宗師，也全都嚇傻了，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現在才明白，自己麵對的，根本不是什麽暴發戶。
    而是一頭，能夠一口吞掉整個蘇城的史前巨獸！
    “楊董！楊爺！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求求您，高抬貴手！放我林家一條生路！”林萬山涕泗橫流，瘋狂地磕頭求饒。
    就在這時。
    休息室裏，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沙啞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莊園。
    “三天後，你兒子的訂婚宴，女方是誰？”
    林萬山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那片漆黑的落地窗。
    他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他不敢不答！
    “是……是京城冷家的小姐……冷清秋！”
    “聽說，是冷家為了讓她完成一項重要的家族使命，才特意安排的聯姻……”
    話音未落。
    “哢嚓！”
    一聲巨響！
    那麵厚達五厘米的特種防彈玻璃，竟然從內部，出現了一道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的中心，是一個拳印。
    林萬山和所有人都嚇得魂飛魄散！
    隻有楊小安，對著那個方向，恭敬地低下了頭。
    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楊小安。”
    “屬下在！”
    “告訴他，訂婚宴，可以繼續辦。”
    “但是……”
    “新郎，我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