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殺意如潮,一人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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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城第一醫院,特護病房。
    空氣裏,濃重不散的血腥氣與消毒水那股特有的刺鼻味道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聞之欲嘔的詭異氣息。
    地麵像是被無形的巨獸犁過一遍,幾具屍體以一種違背了人體構造的姿態扭曲地躺著,血肉模糊。
    其中,田中浩二的頭顱,以一個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角度轉向後方,那雙布滿血絲、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凝望著慘白的天花板。
    他的瞳孔深處,殘留著生命最後一刻的驚駭與無法置信,似乎直到魂飛魄散,也想不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布局與力量,為何會在這人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龍飛揚靜靜地站在病床前,如同一尊從遠古戰場走出的魔神雕塑。
    他身上那件黑色風衣,被濺射的鮮血浸染得斑斑駁駁,但那些粘稠溫熱的液體,沒有一滴屬於他自己。
    他身上的氣息,在方才那場短暫而極致的殺戮過後,並未完全收斂,一絲絲冰冷的煞氣,依舊在空氣中盤旋,讓整個病房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數度。
    病床的角落裏,葉知秋蜷縮著身體。
    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顯得愈發瘦弱,白皙的脖頸上,那道被利刃劃出的血痕已經凝固,像是一條醜陋的紅色蜈蚣,觸目驚心。
    她的臉上沒有淚水,沒有驚恐,甚至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那雙清澈的秋水明眸,隻是專注地凝望著眼前的男人。
    那個方才還如同神魔降世、舉手投足間便掀起血雨腥風的身影,此刻卻將所有的鋒芒與煞氣盡數斂入體內,隻餘下一片深沉的溫柔,仿佛怕驚擾了她。
    “嚇到了?”龍飛揚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
    他緩緩伸出手,卻在距離她臉頰寸許的半空中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裏還殘留著不屬於他的血跡,那股鐵鏽般的腥氣,似乎會玷汙了她。
    葉知秋輕輕搖了搖頭。
    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向著他的方向挪動了一下身體,然後,主動伸出自己微涼的手,抓住了他那隻懸在半空沾染著血與火的手掌。
    他的手,很涼,掌心和指節布滿了厚實久經磨礪的繭子,有些粗糙,卻予人一種無法言喻的踏實與心安。
    “我知道你會來。”葉知秋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陣微風,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每一個字都敲在龍飛揚的心上,“我一直都知道。”
    從危機四伏的昆侖秘境,到這殺機暗藏的蘇城醫院,無論相隔多遠,無論處境多險,這個男人,從未食言。他的承諾,比山嶽更重,比天地更真。
    龍飛揚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將那隻柔軟微涼的小手整個包裹在自己寬大的掌心。他沒有說話,隻是掌心微微用力,傳遞著無聲的慰藉與力量。
    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宛如一道暖流,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他那顆早已被萬古孤寂與無盡殺伐淬煉得堅硬如鐵的道心。
    心湖之上,竟是泛起了一絲極其輕微的漣漪,一絲讓他感到陌生的悸動。
    “咳咳。”
    一聲不合時宜的輕咳從門口傳來,打破了這片刻的溫情。
    楊小安躬著身子,帶著十幾名氣息彪悍的黑衣大漢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一掃過滿地的殘肢斷臂和那濃稠得幾乎化不開的血泊,臉上的肌肉便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了一下。
    盡管早已對飛揚哥的雷霆手段司空見慣,但每一次親眼目睹這種宛如修羅煉獄的場景,楊小安還是會感到一陣從靈魂深處升起的戰栗,頭皮陣陣發麻。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殺戮,而是一種徹底不留餘地的碾壓。
    “飛揚哥。”楊小安深深低下頭,甚至不敢直視龍飛揚的眼睛。
    他能感覺到,龍飛揚身上的氣息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方才那絲難得的溫情正在迅速消退。
    “外麵的,都清理幹淨了。黑龍會在醫院四周高樓布置了三個狙擊點,已經全部被我們的人拔除。”
    “嗯。”龍飛揚淡淡應了一聲,鬆開了葉知秋的手,緩緩轉過身。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病房內的空氣仿佛被抽幹了所有溫度。
    那絲殘存的溫情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神魂都為之凍結的冰冷與漠然。楊小安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即將噴發的萬古火山。
    “查清楚了嗎?”龍飛揚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平靜得可怕。
    “查清楚了。”楊小安不敢怠慢,連忙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用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
    “田中浩二隻是一個擺在明麵上的執行者。根據我們截獲的情報和審訊結果,黑龍會在蘇城真正的核心據點,是位於西區的‘櫻花會館’。”
    “那地方明麵上是蘇城規模最大的日資私人會所,專門接待上流人士,做的也是正規的進出口貿易。但實際上,那裏是黑龍會設在華夏的情報中轉站和秘密基地。”
    “還有……”楊小安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些許,透著一股凝重,
    “我們在田中浩二那輛車的夾層裏,發現了一份名單。上麵詳細記錄了蘇城最近一個月內無故失蹤的三十名少女的資料,我們的人核對過,全是真的。她們……很可能都被送去了那個會館。”
    龍飛揚接過文件,隨手翻了兩頁。
    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映入眼簾。他目光一掃,瞳孔便微微一縮。
    這些失蹤的少女,無一例外,全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
    “玄陰之體。”龍飛揚合上文件,動作輕描淡寫,仿佛那不是關乎三十條人命的罪證,而是一張廢紙。
    他隨手一揚,文件便如同一隻黑色的蝴蝶,飄飄然落在田中浩二那死不瞑目的臉上,蓋住了他那雙空洞的眼睛。
    “看來,他們還沒死心。”他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卻讓楊小安感覺自己的骨髓都在發冷。
    所謂的“源”計劃,那個妄圖染指神明領域的瘋狂實驗,需要海量極端體質的人體數據作為支撐。
    而玄陰之體的血液,便是其中效果最好的催化劑和穩定劑。
    之前的陳夢辰是這樣,如今的葉知秋,也是因此才被盯上。
    這群來自東瀛的雜碎,竟敢在華夏的土地上,將活生生的人當成他們實驗桌上的小白鼠,當成可以隨意榨取的“材料”。
    “飛揚哥,要不要現在就調集所有兄弟,直接衝進去?”楊小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隻要您一聲令下,我現在就能拉來五百個敢死的好手,把那個什麽狗屁會館,從地基開始給它平了!”
    “不用。”龍飛揚從風衣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猩紅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滅滅,映出一片森然的殺機。
    “人多了,動靜太大,裏麵的老鼠,會跑。”
    “而且。”他緩緩吐出一口夾雜著血腥味的煙圈,目光穿透玻璃窗,望向外麵沉沉的夜色,那夜色深處,仿佛隱藏著無數魑魅魍魎。
    “有些賬,必須由我自己,一筆一筆地去算。”
    楊小安聞言,渾身猛地一震,瞬間便明白了龍飛揚話中的含義。
    他這是要……一個人,單挑整個黑龍會的蘇城據點!
    “照顧好她。”龍飛揚沒有再看楊小安,隻是用下巴指了指病床上的葉知秋,語氣不容置喙,“她若少了一根頭發,我拿你是問。”
    “飛揚哥您放心!”楊小安立刻將腰杆挺得筆直,斬釘截鐵地保證道,“除非我楊小安死了,否則,這世上沒人能再碰到嫂子一下!”
    “我……”葉知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
    但當她的目光觸及龍飛揚那決絕如山的背影時,所有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攔不住。
    這個男人一旦做出了決定,便是十殿閻羅親至,也休想讓他回頭。
    “小心點。”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這三個字的輕聲囑咐。
    龍飛行走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隻是背對著她,隨意地擺了擺手,而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裏,燈光清冷。
    冷清秋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臉色有些蒼白。
    她手臂上新換的紗布,又滲出了一點殷紅的血跡。她看著龍飛揚從病房裏走出來,身上那股還未散盡的血腥氣和殺伐之意,讓她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我也去。”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不行。”龍飛揚甚至沒有側目看她一眼,腳步不停,直接吐出兩個字,幹脆利落。
    “你是個累贅。”
    冷清秋的呼吸猛地一滯。
    累贅。
    這兩個字,像兩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這話很傷人,卻也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就在剛才,如果不是龍飛海外歸來,及時趕到,她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在那種層級的戰鬥中,她引以為傲的身手和智謀,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我知道那裏的地形。”冷清秋咬了咬下唇,仍舊不死心,“以前慕容家和他們有過一些生意上的往來,我作為代表,去過那個會館幾次,對內部的結構和安保布置很熟悉。”
    龍飛揚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側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第一次正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地形?”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充滿了絕對自信與蔑視的弧度,冷笑一聲。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所謂的地形、計謀,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徑直朝著電梯口走去,隻留下一句讓冷清秋心神俱顫的話語。
    “我此去,不需要潛入。”
    “我要的,是碾壓。”
    話音落下,電梯門剛好打開,他的身影沒入其中,消失在冰冷的金屬門後。
    走廊裏,隻剩下冷清秋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反複回響著那句霸道絕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