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
    紫檀木太師椅有些年頭了，坐上去硬邦邦的，但這並不妨礙龍飛揚此時的愜意。
    他手裏那兩枚從葉振天手裏滾落的鐵膽，沉甸甸的，表麵被盤得鋥亮，映出大廳裏那一幕修羅場般的慘狀。
    “哢噠。”
    鐵膽撞擊，聲音不大，悶悶的。
    但這聲音落在葉振天耳朵裏，就像是催命的喪鍾，每響一下，他的心髒就跟著狠狠抽搐一次。
    大廳裏的血腥味濃得嗆鼻，像是剛宰了幾十頭豬。
    雷虎那壯碩的屍體還掛在牆上，四肢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珠子暴突，死不瞑目地瞪著天花板。
    那是蘇城地下世界的狠角色，在龍飛揚手裏，連一招都沒走過。
    葉振天跪在地上，膝蓋骨像是碎了一樣疼，但他不敢動。這個在蘇城呼風喚雨幾十年的葉家家主，此刻脊梁骨彎得像隻煮熟的大蝦，腦袋死死抵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渾身上下抖得跟篩糠似的。
    他在怕。
    那是生物麵對天敵時，刻在骨子裏的恐懼。
    “談談？”
    龍飛揚終於開了口，聲音很輕，聽不出喜怒。
    葉振天猛地一哆嗦，牙齒上下打架，發出咯咯的聲響：“龍……先生……您想談什麽？隻要您開口，葉家上下，莫敢不從。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您的一條狗，您讓我咬誰我就咬誰！”
    他不敢抬頭，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鼻尖滴在地板上，匯成了一小灘水漬。
    龍飛揚沒接話，隻是手指輕輕一彈。
    “嗖！”
    那一枚沉重的鐵膽瞬間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
    葉振天隻覺得頭皮一涼，一股勁風擦著他的天靈蓋飛了過去。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砰！”
    那隻擺在多寶格正中央、價值連城的宋代汝窯瓷瓶，直接炸成了粉末。
    碎瓷片四處飛濺，有的甚至紮進了牆裏。
    “我沒讓你說話。”龍飛揚淡淡道，眼皮都沒抬一下。
    葉振天嚇得魂飛魄散，要把腦袋磕進地磚裏去，嘴巴閉得死緊，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出一點氣兒惹惱了這尊煞神。
    旁邊桌子底下，王美鳳縮成一團肉球。
    這個之前還叉著腰罵街、叫囂著要打斷龍飛揚四肢的潑婦，現在像隻受驚的鵪鶉，雙手抱著腦袋，在那瑟瑟發抖，嘴裏神經質地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我是無辜的……”
    沒人搭理這隻螻蟻。
    “楊小安。”龍飛揚喊了一聲。
    “在。”
    楊小安上前一步，那把沾滿了血的匕首在他手裏隨意地挽了個花，血珠甩在地上，猩紅刺眼。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就像是一台精準的殺人機器。
    “葉家在蘇城有多少產業？”龍飛揚問道，語氣隨意得像是在問菜市場的白菜價。
    楊小安從懷裏掏出一個掌上電腦，手指飛快地劃動了幾下，聲音平穩：“回飛揚哥，葉家主營航運和地產，旗下有三個深水碼頭，十二個在售樓盤，還有幾家五星級酒店和一些娛樂會所。除去負債，總資產大概在兩百億左右。”
    這些數據，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查得底掉。
    龍飛揚點點頭，手裏剩下的那枚鐵膽在指尖轉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兩百億。”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身體微微前傾，那種無形的壓迫感瞬間籠罩在葉振天頭頂。
    “葉老頭，聽到了嗎？兩百億。”龍飛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買你們葉家這幾條爛命，夠不夠？”
    葉振天猛地抬頭，滿臉驚恐，眼珠子裏布滿了紅血絲。
    兩百億！
    那是葉家幾代人從牙縫裏摳出來的，是他在蘇城立足的根本！要是全交出去，葉家就徹底完了，以後在蘇城連條流浪狗都不如！
    “龍先生！這……這是葉家幾代人的心血啊！您不能……”
    “不能？”
    龍飛揚挑眉，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像是萬年寒冰，“那就是嫌命長了？小安，動手。”
    “是！”楊小安二話不說，提著匕首就往葉振天脖子上比劃。
    “不不不！夠！夠！太夠了！”
    葉振天嚇得肝膽俱裂，瘋狂地磕頭，地板被磕得咚咚作響，額頭瞬間一片血肉模糊，“隻要龍先生高抬貴手，葉家所有資產，明天一早全部轉到您名下！我這就讓人去辦手續！馬上辦！連夜辦！”
    錢沒了可以再賺，哪怕去要飯也行。
    但命要是沒了，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葉振天是個老狐狸，也是個聰明人，在生死麵前，什麽尊嚴、什麽家產，統統都是狗屁。
    “很好。”
    龍飛揚站起身，走到葉振天麵前。
    那雙黑色的皮鞋停在葉振天眼前，擦得鋥亮，不染纖塵。
    “不過，錢隻是利息。”龍飛揚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股透骨的寒意，“我要知道，黑龍會的人，找過你沒有？”
    這句話一出，大廳裏的溫度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
    葉振天身體猛地僵住，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他瞳孔劇烈收縮，下意識地想要張嘴否認。
    這是個禁忌，一旦沾上，那是通敵賣國的大罪，是要掉腦袋的！
    但他一抬頭，迎上了龍飛揚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那裏麵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隻有無盡的深淵。他有一種預感，隻要自己敢說半個字的假話，下一秒，腦袋就會搬家。
    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找……找過。”
    葉振天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癱軟在地上，聲音嘶啞，“就在三天前。黑龍會的一個叫鬆野的日本人來過，說是想借葉家的碼頭運一批貨。”
    “什麽貨？”龍飛揚追問。
    “我不知道！龍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啊！”葉振天急忙擺手，臉上滿是慌亂，“他們給錢很痛快，直接給了五千萬美金的定金。他們隻說是一批精密的醫療設備，怕海關查扣麻煩，讓我走私運進來。我就……我就沒多問。”
    醫療設備？
    龍飛揚冷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暴虐的殺機。
    狗屁的醫療設備。
    東瀛那幫雜碎，能往華夏運什麽好東西？怕不是見不得光的生化實驗器材，或者是用來裝活人的容器吧。這種事，他們幾十年前就幹過，現在不過是換了個馬甲卷土重來。
    “砰！”
    就在這時，大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極其刺耳。
    緊接著，是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急促而有力，像是要把地板踩穿。
    “飛揚哥哥！”
    一個清脆卻帶著幾分焦急的女聲傳來。
    龍飛揚眉頭微皺，轉頭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白色職業套裝的女人衝了進來。
    長發盤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卻掩蓋不住眉宇間的疲憊和焦急。
    白色的西裝上沾了幾點泥星，顯然來得很急。
    龍靈兒。
    自上次被龍飛揚救出後，她就回了龍家，龍飛揚給龍長昆放了話，龍靈兒在龍家受到了超然待。
    此刻，她身後跟著幾個龍家的保鏢，一個個氣喘籲籲，顯然是龍靈兒和他們硬闖進來的。
    看到大廳裏這副修羅場般的景象，尤其是牆上掛著的雷虎屍體，還有滿地的鮮血和碎瓷片，龍靈兒的臉色瞬間白了一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但她畢竟見多識廣，很快就強行鎮定下來。
    她快步走到龍飛揚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確定他沒缺胳膊少腿，連衣服都沒破，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你瘋了嗎？”
    龍靈兒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責備，眼眶卻有些發紅，“單槍匹馬闖葉家？你知道葉家養了多少亡命徒嗎？要不是我收到消息趕過來，你打算怎麽收場？你要是死了，那我怎麽辦？”
    龍飛揚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怕得要死還要強撐著來救場的女人，心裏劃過一絲暖流。
    雖然她沒什麽武力，也煩的很，但關鍵時刻，那是真敢拚命。
    但他麵上依舊毫無表情，隻淡淡道：“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給你收屍嗎？”龍靈兒狠狠瞪了他一眼，胸口劇烈起伏，“你知不知道外麵多少人盯著龍家？你這麽鬧，明天新聞頭條全是你的負麵消息！”
    隨即，她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葉振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那個平日裏在商會趾高氣揚、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葉家主，此刻正像條老狗一樣跪在地上，滿臉是血。
    “葉家主？你這是……”龍靈兒有些發懵。
    葉振天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被龍飛揚踩在腳下也就認了，畢竟那是殺神。
    可被一個小輩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變成透明人。
    “沒事，談生意。”龍飛揚隨口胡扯，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點上。
    “談生意談出一地血？”龍靈兒顯然不信，她指著牆上的雷虎，聲音拔高了八度，“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把人掛牆上當裝飾品？”
    還沒等龍飛揚解釋，大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突然被人從外麵狠狠撞碎。
    “嘩啦！”
    鋼化玻璃炸裂，碎片像雨點一樣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