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師姐與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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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護病房,走廊盡頭,窗戶開了一道縫。
    蘇城淩晨的風帶著股濕冷的潮氣,往領口裏鑽。
    龍飛揚靠在窗邊,手裏捏著那個屏幕碎成了蜘蛛網的手機,大拇指在鋒利的玻璃茬口上無意識地摩挲,指腹滲出一絲血線,他也沒感覺。
    窗外黑漆漆一片,隻有遠處幾點稀疏的路燈,像死人眼裏的光,慘白,沒生氣。
    “喂,木頭。”
    身後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動靜,帶著股剛睡醒的嬌憨,還有幾分故意找茬的不滿。
    不用回頭,光聞那股子甜膩膩的奶糖味兒,龍飛揚就知道是誰。
    龍宛兒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根五彩斑斕的波板糖,也不嫌大,哢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嚼著:
    “為了救你那小心肝,本姑娘這回可是虧大發了。那顆天香豆蔻,要是扔到黑市拍賣會上,換兩座四合院那是起步價。你就這麽把我想晾在這兒吹冷風?”
    “回頭補給你。”龍飛揚頭也沒回,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
    “補?拿什麽補?嘴皮子一碰就完事了?”
    龍宛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把那個粉色鑲鑽的小包往肩膀上一甩,高跟鞋踩得噠噠響,幾步走到龍飛揚身邊。她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也不客氣,直接戳了戳龍飛揚硬邦邦的胳膊肉。
    “我要吃城南那家老字號的烤鴨,一百隻,少一隻都不行。還有,我要去最貴的商場掃貨,你買單,不許心疼錢。”
    “你是豬嗎?”
    冷冰冰的聲音像是一盆冰水,從走廊另一側潑了過來。
    龍靈兒抱著手臂站在幾米開外,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勾勒出像豹子一樣充滿爆發力的線條。
    她一臉嫌棄地盯著龍宛兒,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剛下飛機就想著吃,也不怕撐死你。這麽多年沒見,你除了長膘,腦子是一點沒長。”
    龍宛兒嚼糖的動作一頓,把波板糖從嘴裏拿出來,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指著龍靈兒:“二丫,你皮癢了是吧?小時候尿床還要我給你洗褲子,現在翅膀硬了,敢跟師姐頂嘴?”
    “閉嘴!”
    龍靈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原本清冷的臉瞬間漲紅,那是羞憤到了極點:“不許叫那個名字!還有,誰是你師妹?我早就下山了,跟那個老騙子沒關係,跟你更沒關係!”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沒大沒小,那是大逆不道。”
    龍宛兒撇撇嘴,眼神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龍靈兒那一身幹練的行頭,嘖嘖兩聲:“穿得跟個黑寡婦似的,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難怪飛揚師兄看不上你。女人嘛,就要軟一點,香一點,懂不懂?”
    說著,她還故意往龍飛揚身上蹭了蹭,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奶糖味,像是有生命一樣往人鼻子裏鑽。
    龍靈兒氣得手都在抖,眼神一寒,右手閃電般從腰間抹過。
    “哢嚓!”
    一把銀色的勃朗寧手槍瞬間上膛,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龍宛兒的眉心。
    “龍宛兒,你再發騷,信不信我崩了你?”
    “哎喲,我好怕啊,嚇死人家了。”
    龍宛兒誇張地拍著胸口,臉上卻一點懼色都沒有,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她另一隻手看似隨意地垂在身側,卻不動聲色地扣住了指縫裏的三根幽藍色的銀針。
    “玩槍?你那槍法還是我教的,忘了當初是誰打鳥不成反打中馬蜂窩,哭著喊著求我救命了?怎麽,現在想欺師滅祖?”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火藥味濃得嗆人,隻要一點火星子就能炸。
    就在這時,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楊小安抱著一疊文件火急火燎地衝出來,剛轉過彎,就看到這場麵。一邊是黑洞洞的槍口,一邊是泛著藍光的毒針,嚇得他腳底一滑,差點當場給兩位姑奶奶跪下。
    這哪是同門重逢,這分明是火星撞地球,要死人的節奏啊!
    “那個……飛揚哥……”
    楊小安硬著頭皮貼著牆根蹭過來,盡量離那兩個煞星遠點,生怕被流彈或者毒針誤傷,“查到了,有眉目了。”
    龍飛揚轉過身,直接無視了旁邊劍拔弩張的兩個女人,一把拿過楊小安手裏的文件。
    “說。”
    “這號碼是個虛擬號,服務器跳板在南非,經過了七次加密,非常狡猾。”
    楊小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大冬天的,他後背都濕透了,“技術部那邊幾個高手聯手攻破了防火牆,隻追蹤到信號最後消失的大致區域,是在蘇城北郊的一片廢棄化工廠附近。”
    “北郊?”龍飛揚眉頭微皺,把文件合上,“那是林家以前的地盤。”
    “沒錯。”楊小安點頭如搗蒜,“那地方以前是林氏集團用來堆放化工廢料的,五年前因為嚴重汙染問題被查封,一直荒廢著,平時連個鬼影都沒有。林衛國這老狐狸,難道一直藏在蘇城沒走?”
    “是不是藏在那,去看看就知道了。”
    龍飛揚把文件扔回給楊小安,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備車。”
    “我也去!”
    “我也去!”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異口同聲,默契得讓人發指。
    龍宛兒和龍靈兒對視一眼,又同時冷哼一聲,嫌棄地別過頭去。
    “師兄,林衛國那老東西陰險得很,而且擅長用毒,沒我在,你萬一中招了怎麽辦?”
    龍宛兒理直氣壯地挽住龍飛揚的胳膊,整個人都要掛在他身上,“再說了,天機閣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藥,我最感興趣了,正好去進點貨。”
    “你會拖後腿。”
    龍靈兒冷冷地說道,把手槍插回腰間,“那個化工廠既然是藏身處,地形肯定複雜,而且絕對布滿了電子監控和防禦係統。沒有我,你們連大門都進不去,隻能當活靶子。”
    龍飛揚揉了揉眉心,感覺比跟宗師打了一場架還累。
    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簡直比五百隻鴨子還吵。
    “上車。”
    他隻說了兩個字,大步走向電梯,根本不想多廢話。
    ……
    淩晨四點,蘇城北郊。
    這裏是一片被城市遺忘的角落,荒草足有半人高,生鏽的鐵絲網像是一道醜陋的傷疤,圍著一片巨大的廠區。
    幾個高聳的煙囪像是死去的巨人,靜靜地矗立在黑暗中,直插雲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合著腐爛的枯草氣息,令人作嘔。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熄滅了車燈,像是一頭潛伏的野獸,悄無聲息地停在距離廠區五百米外的樹林裏。
    “前麵有熱成像感應。”
    龍靈兒坐在副駕駛,腿上放著一台軍用筆記本電腦,屏幕的藍光映照著她專注的臉。
    她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動,敲擊聲如同密集的雨點。
    “三個暗哨,兩台自動機槍塔,還有紅外線警戒網。林衛國這是把這兒當軍事基地了?真是怕死。”
    “雕蟲小技。”
    龍宛兒坐在後座,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剝開一顆棒棒糖塞進嘴裏,“隻要不是活人,都好辦。”
    “你懂什麽?”龍靈兒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頭也不抬,“這是最新型號的‘蜂巢’防禦係統,一旦觸發,方圓五百米內會被火力覆蓋,把你打成篩子。你那點毒粉能毒死機器?別搞笑了。”
    “誰說我要毒機器了?二丫,你這就是沒見識。”
    龍宛兒從那個粉色的小包裏掏出一個不起眼的黑色瓷瓶,拔開瓶塞,倒出幾隻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甲蟲。
    這些甲蟲通體漆黑,泛著金屬般的光澤,觸角微微顫動。
    “去。”
    她把手伸出窗外,輕輕一吹。
    那幾隻甲蟲振翅飛出,嗡嗡聲極其細微,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這是什麽玩意兒?”楊小安在駕駛座上好奇地回頭問。
    “噬金蟲。”
    龍宛兒得意地揚起下巴,像個炫耀玩具的孩子,“專門吃金屬和線路的,牙口好得很。隻要是有電的地方,它們就能順著磁場鑽進去,把裏麵的線路啃個精光。比什麽黑客入侵好用多了。”
    龍靈兒皺了皺眉,剛想反駁這不科學,電腦屏幕上的幾個紅點突然劇烈閃爍了幾下,然後像是斷電一樣,徹底熄滅了。
    緊接著,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細微的電流劈啪聲。
    “搞定。”
    龍宛兒拍了拍手,衝著龍靈兒挑釁地揚了揚眉毛,“走吧,二丫,學著點,這叫生物入侵,比你敲鍵盤快多了。”
    龍靈兒咬了咬牙,合上電腦,推門下車,冷著臉道:“別高興得太早,裏麵肯定還有人。蟲子能吃電線,能吃子彈嗎?”
    四人借著夜色的掩護,如同四道幽靈,快速接近廠區大門。
    大門敞開著,黑洞洞的,像是一張等待吞噬獵物的巨口。
    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廢舊鐵皮發出的“哐當”聲,在空曠的廠區裏回蕩,聽得人心裏發毛。
    太安靜了。
    連隻老鼠的聲音都沒有。
    “不對勁。”
    龍飛揚停下腳步,抬手示意眾人停下,目光如刀般掃視著四周,“太安靜了。”
    既然林衛國發了挑釁短信,就不可能毫無防備。這種安靜,不是防守疏忽,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是陷阱張開前的屏息。
    “啪、啪、啪。”
    一陣清脆而突兀的掌聲,突然從正前方廠房二樓的平台上傳來。
    “滋——”
    幾盞大功率探照燈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瞬間將四人籠罩在內,讓人睜不開眼。
    “精彩,真是精彩。”
    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平台上,手裏端著一杯猩紅的紅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斯斯文文,像個大學教授。但他脖子上那條猙獰的紫紅色蜈蚣紋身,卻一直延伸到耳後,破壞了這份儒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龍飛揚,我等你很久了。”
    男人晃了晃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自我介紹一下,新組天機閣,白虎堂堂主,方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