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婉看著跪在地上的淩雲，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
    她始終覺得，淩雲的請求裏，藏著沒說出口的隱情。
    “你若真心想離開無情天，”南宮婉緩緩開口，聲音在深夜裏格外清晰，“為何不找你在意的人，一同走？”
    她不信，在這無情天待了這麽久的淩雲，會沒有半分牽掛。
    淩雲的肩膀猛地一顫，像是被這句話戳中了痛處。
    他抬起頭，眼眶泛紅，月光下，眼底滿是難以掩飾的愧疚。
    “我有……我有在意的人。”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她叫月姬，是我的道侶。”
    “道侶？”南宮婉愣住了，“那你為何不與她一起離開？”
    淩雲低下頭，手指摳著地麵的青石磚，指節泛白。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終於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
    “三年前，我在城外的桃林遇到月姬。”
    “她當時被妖獸追殺，靈力耗盡，倒在桃花樹下，渾身是傷。”
    “我救了她，後來相處久了，就動了心，結為了道侶。”
    說到這裏，淩雲的語氣軟了幾分，像是想起了曾經的溫暖。
    可這份溫暖很快就被冰冷的現實打碎。
    “我哥一開始沒反對，可後來，我的無情劍道始終沒有進展。”
    “他說，是因為我心裏有了牽掛，道心不夠純粹。”
    南宮婉皺起眉：“所以他就逼你和月姬分開？”
    “不止分開。”淩雲的聲音冷了下去，帶著一絲恨意，“他把月姬關進了寒水牢。”
    “寒水牢？”
    “那是無情天最陰冷的地方，靈力進不去，待久了，連修為都會被凍住。”
    淩雲的身體開始發抖，像是又感受到了那時的絕望。
    “我哥說，隻要我親手廢了月姬的修為，斷了和她的念想，他就放了月姬，還能幫我突破劍道瓶頸。”
    “我怎麽可能做得到？”
    他猛地提高音量，眼裏滿是痛苦：“月姬是我拚了命想守護的人，我怎麽能親手毀了她？”
    南宮婉沉默了。
    她能想象到，當時的淩雲，是在怎樣的絕望中掙紮。
    一邊是至親的哥哥，一邊是心愛的道侶，無論怎麽選，都是痛苦。
    “那後來呢？”南宮婉輕聲問。
    “後來……”淩雲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不肯廢月姬的修為，我哥就換了法子。”
    “他每次見我修煉有進展，就故意把月姬帶到我麵前。”
    “讓她穿著我送她的粉裙，站在不遠處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我隻要分神看她一眼，他就會斥責我道心不堅，還會加重月姬在寒水牢的刑罰。”
    淩雲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青石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用月姬來磨我的心。”
    “磨到我看到月姬，心裏再也沒有波瀾，磨到我徹底斷了情，他才肯罷休。”
    南宮婉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微微發疼。
    她沒想到，淩霄為了讓淩雲修煉無情劍道，竟然會用這麽殘忍的手段。
    “我試過帶月姬逃。”淩雲擦了擦眼淚，語氣裏滿是無力，“可每次剛找到機會，就會被我哥的人抓回來。”
    “他還警告我，若是再敢逃，就把月姬扔進幽冥淵，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淩雲抬起頭，看著南宮婉，眼神裏滿是懇求：“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可我實在沒辦法了。”
    “我看你敢對抗執法者，敢不遵無情天的規矩，你一定有能力離開這裏。”
    “求你，帶我走，等我安全了，我再想辦法救月姬。”
    “我不能再讓她，因為我受折磨了。”
    南宮婉看著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心裏有些複雜。
    她原本不想卷入這些事，可淩雲和月姬的遭遇，讓她想起了自己被困幽冥淵的日子。
    那種絕望和無助，她比誰都清楚。
    就在南宮婉準備開口回應時，院門外傳來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輕得像落葉落在地上，若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
    南宮婉最先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向門外。
    月光下，一道素白的身影站在那裏。
    女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裙，長發鬆散地披在肩上，臉色蒼白得像紙，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她手裏攥著一塊半舊的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雲”字——那是淩雲送她的定情信物。
    是月姬。
    淩雲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順著南宮婉的目光回頭。
    當他看到月姬的那一刻，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體僵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月……月姬？”
    他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可膝蓋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怎麽也動不了。
    月姬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外。
    她的目光越過南宮婉，落在跪在地上的淩雲身上。
    那眼神，像是被寒風凍了千年的湖水，沒有一絲光亮，隻剩下無盡的悲涼和絕望。
    她大概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聽到了淩雲說，要跟著另一個女人離開。
    聽到了淩雲說，會想辦法救她。
    可這些話，落在月姬的耳朵裏，卻像是最鋒利的刀，把她最後一點希望，割得粉碎。
    月姬的手指緊緊攥著那塊玉佩，指節因為用力，已經失去了血色。
    她看著淩雲，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眼淚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滑落，順著蒼白的臉頰往下流，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深夜的庭院裏，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還有淩雲慌亂的呼吸，和月姬無聲的眼淚。
    南宮婉站在中間，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說不出的壓抑。
    她終於明白，淩雲的請求背後，藏著的不僅是對自由的渴望，還有對另一個人的愧疚。
    而這份愧疚，此刻正化作最鋒利的劍，刺向了那個默默等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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