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五年倒計時——黑暗潮汐的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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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網絡的推廣並非一帆風順。
在K7前哨戰結束後的第三周,當“鐵幕”號帶著滿身傷痕返回位於“匠神星”軌道的大型船塢時,周震站在艦橋上,透過觀察窗看到的是整個同盟的動員狀態。
數以千計的工程艦在星空中穿梭,它們拖曳著巨大的結構件,在行星軌道上組裝著前所未見的巨型結構——那是“輪回壁壘”的骨架,一種融合了靈能、物理法則與泰坦科技的超維度防禦係統。從遠處看去,那些銀白色的桁架在恒星的光芒下閃閃發光,像是為整個文明編織的銀色繭殼。
“輪回壁壘……”周震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他在“星火”網絡中能隱約感受到這個龐然大物的“脈動”,那是一種低沉、穩定、仿佛恒星心跳般的震動。林夜的意誌在其中流動,如同神經網絡中奔湧的電信號。
“長官,”副官小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年輕的軍官臉上還帶著戰鬥留下的疲憊,但眼睛比離開時更加銳利,“天樞指揮部發來加密通訊,要求您立即前往戰略會議室。墨寒大人和淩霜大人都已經到了。”
周震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在“星火”網絡中,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什麽——一種緊繃的、幾乎要斷裂的緊張感,正從同盟的最高層輻射開來,像漣漪般在網絡中擴散。
他離開艦橋,穿過“鐵幕”號傷痕累累的走廊。沿途的船員們看到他,紛紛立正敬禮。在“星火”網絡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些士兵的情緒:疲憊、傷痛、對逝去戰友的悲傷,但同時也有一股鋼鐵般的意誌在支撐著他們繼續前進。
三個月前,這些人還隻是普通的機械師、駕駛員、戰術專家。但現在,他們是從地獄歸來的老兵,每個人的眼中都多了一種東西——那是直視過深淵後仍未熄滅的火光。
“天樞”指揮部,戰略會議室。
這是一間完全隔絕外界信號的球形房間,牆壁是某種能夠吸收一切電磁波和靈能波動的特殊材料。房間中央懸浮著一幅巨大的全息星圖,顯示著同盟疆域及其周邊三千光年內的星區。
墨寒站在星圖前,背對著門。他沒有穿那身標誌性的【混沌】機甲,隻是一身簡單的黑色作戰服,但周震踏入房間的瞬間,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那不是故意散發的威壓,而是一種內在力量的“溢出”,仿佛墨寒的存在本身就在輕微扭曲周圍的現實。
淩霜坐在房間一側的數據終端前,手指在全息鍵盤上快速敲擊。她的動作精準、冷靜,每一個敲擊的節奏都分毫不差。當周震進來時,她隻是抬了下頭,用那雙銀灰色的眼睛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專注於眼前的數據流。
林夜則站在房間的另一端,閉著眼睛。周震能感覺到,林夜的意識正以這個房間為中心,延伸向無限遙遠的地方——他在“星火”網絡中,與數千個前沿偵察站、數萬個深空探測器、以及散布在同盟疆域各處的每一座“幽冥天幕”節點保持著實時連接。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存在感,卻通過“星火”網絡緊密相連。周震站在門口,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這房間裏隻有一個“存在”,而那三具軀體隻是這個存在的不同麵向。
“周震艦長,請坐。”林夜睜開眼睛,聲音在房間裏回蕩。他指了指墨寒和淩霜之間的一張懸浮座椅。
周震依言坐下。座椅自動調整到適合他體型的高度和角度,然後固定。
“K7的作戰報告,我們詳細分析了。”墨寒轉過身,他的表情平靜,但眼底深處燃燒著某種火焰,“你們做得很好。比預期的更好。”
“但我們損失了三分之二的艦船和超過十萬名官兵,”周震的聲音很直白,“如果這算‘很好’,我不希望再看到‘更好’的戰鬥。”
房間裏沉默了一瞬。
然後,淩霜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抬起頭,看向周震:“你的坦率令人欣賞,艦長。這也是為什麽你會被邀請參加這次會議——我們需要前線指揮官的視角,而不是官僚的報告。”
她站起身,走向中央的星圖。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過,星圖迅速放大,聚焦在同盟疆域外圍的一片黑暗區域。
“在你們在前線戰鬥的同時,”淩霜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數學定理,“我們的深空探測網絡捕捉到了一些異常信號。最初,我們認為那隻是背景輻射的擾動,或者是某個未知的自然現象。”
星圖變化,顯示出複雜的能量讀數曲線。周震皺起眉頭——他雖然不擅長分析這類數據,但作為艦長,他能看出這些曲線的不正常。那些能量波動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規律性,就像是……
“像是心跳,”墨寒低沉地說,“或者說,像是某種龐大引擎的脈動。”
“正確。”淩霜的手指再次滑動,星圖繼續放大,焦點不斷延伸,穿過稀疏的星團,越過荒蕪的星雲,最終停留在距同盟疆域約一萬兩千光年的一片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
然後,她調出了新的數據。
那是引力波讀數、亞空間擾動、背景輻射的紅移分析……數十種不同的探測數據被疊加在一起,經過複雜的算法處理,最終在星圖上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周震的呼吸停滯了。
那輪廓是如此龐大,以至於即使是在顯示著數千光年範圍的星圖上,它也占據了大片區域。那不是一個物體,而是無數物體的集合——數萬?數十萬?甚至更多。它們排列成某種精密的幾何陣列,在虛空中緩緩移動,所過之處,星光被扭曲,空間本身在顫抖。
“收割者主力艦隊,”林夜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平靜得可怕,“確切地說,是它的先頭部隊。根據最新的超光速探測數據,這支艦隊的規模至少是我們此前預估的十倍。”
“十……倍?”周震的聲音有些幹澀。K7戰役中,他們麵對的是收割者的前鋒,大約三百艘艦船。十倍?那就是三千艘。不,如果算上主力艦隊的規模差異……
“保守估計,總艦船數量在三萬到五萬之間,”淩霜補充道,她的手指在星圖上標記出幾個關鍵點,“其中包括至少三百艘‘母艦’級別的指揮單位,以及數量不明的超級兵器平台。”
她停頓了一下,銀灰色的眼睛直視周震:“艦長,你還記得在K7,你們麵對的隻是一艘受傷的‘母艦’,就幾乎讓整個艦隊覆滅嗎?”
周震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他想起了那艘收割者母艦——那艘如同移動行星般的黑色巨物,它的一輪齊射就能摧毀一支完整的艦隊,它的“信息抹除”場能讓空間本身遺忘物質的存在。而現在,這樣的存在有三百艘,甚至更多。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墨寒走到星圖前,指著那條從虛空深處延伸而來的軌跡,“直線路徑,直奔同盟疆域。沒有迂回,沒有分散,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直指心髒。”
“時間?”周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是軍人,恐懼沒有意義,計算才有意義。
“根據它們目前的速度和距離推算,”林夜說,“四年十一個月。誤差不會超過三個月。”
五年。
這個詞在房間裏回蕩,沉重如鉛。
“五年……”周震低聲重複,“我們隻有五年時間,麵對一支能夠摧毀泰坦文明的艦隊。”
“確切地說,”淩霜糾正道,“是四年十一個月。而且,這不是它們全部的兵力。根據我們從‘虛空遊商’那裏獲得的情報,以及從泰坦遺跡中破譯的數據,‘收割者’是一個橫跨多個星係團的龐大係統。我們現在看到的,可能隻是它的一個‘觸須’。”
“一個觸須就足以毀滅我們,”墨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多麽公平的宇宙。”
“但我們現在知道的比泰坦文明更多,”林夜睜開眼睛,他的眼中流淌著銀色的數據流,“我們有‘星火’網絡,有初步的‘因果屏蔽’技術,有墨寒的洞天世界,有淩霜的物理法則武器,還有整個文明被逼到絕境時迸發出的求生意誌。”
他站起身,走到星圖前。那副星圖在他眼中倒映,仿佛整個宇宙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四年十一個月,”林夜說,“這是倒計時,但也是準備期。我們要在這段時間內,完成‘輪回壁壘’的建造,完成全同盟範圍的‘星火’網絡覆蓋,完成新一代艦船的列裝,完成對‘收割者’科技的逆向工程,完成文明意誌的統一與強化。”
他一口氣說出這麽多目標,每個目標都看似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內實現。但周震在“星火”網絡中,能感覺到林夜話語背後的堅定——那不是盲目的樂觀,而是一種基於冰冷計算的信心。
“我們需要一場動員,”墨寒說,“不是政治宣傳式的動員,而是深入到每一個個體靈魂深處的動員。每個人都需要明白,這不是一場可以置身事外的戰爭。收割者不會接受投降,不會保留俘虜,不會區分軍人與平民。它們的目的是‘收割’——徹底的、從存在層麵上的抹除。”
“所以淩霜大人主張公開部分真相,”周震理解了,“讓每個人都直麵這個現實。”
“是的,”淩霜點頭,“但必須控製方式。完全的信息披露會導致恐慌和混亂,我們需要一種……漸進式的真相揭示。讓民眾逐步了解威脅的嚴重性,同時看到我們有應對的計劃和能力。”
她在全息界麵上調出一份詳細的方案——那是一整套信息發布計劃,從今天開始,到五年後的決戰之日,分為七個階段,每個階段釋放什麽信息,如何引導輿論,如何穩定社會,都做了精密的規劃。
“同時,”林夜補充道,“‘星火’網絡的推廣必須加速。K7戰役已經證明,深度意識連接不僅能提升作戰效能,更重要的是能在麵對‘信息抹除’攻擊時提供關鍵的心理防護。我們需要在兩年內,讓網絡覆蓋同盟百分之八十的人口。”
“百分之八十?”周震皺眉,“這會引起反彈。即使在軍隊中,也有士兵對意識連接感到不安。平民的接受度會更低。”
“所以需要榜樣,”墨寒說,“需要英雄。需要讓所有人看到,‘星火’網絡不是控製,而是連接;不是剝奪自由,而是賦予力量。”
他看向周震:“你們在K7的作戰記錄,會被編輯成教育材料,在全同盟播放。每一個士兵的英勇,每一次網絡的協同,每一次從絕望中重燃的希望——這些都是最好的宣傳。”
周震沉默了。他想起那些陣亡的戰友,想起他們在網絡中最後的呐喊,想起那些通過連接傳遞的勇氣和決心。如果這些能夠激勵更多的人,能夠讓更多人理解連接的意義……
“我同意,”最終他說,“但必須尊重那些陣亡者的遺願。有些人可能不希望自己的最後時刻被公開展示。”
“我們會做匿名化處理,”淩霜承諾,“隻展示戰術數據和集體意誌,不暴露個人隱私。這是底線。”
計劃就這樣一步步敲定。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四人詳細討論了每一個細節:資源分配、艦隊重組、訓練計劃、科技研發優先級、社會動員方案、輿論引導策略……每一個問題都被拆解、分析、製定對策。
周震感到一種奇異的參與感。作為一名前線指揮官,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參與這種決定文明命運的決策。但在“星火”網絡中,他不僅能理解林夜、墨寒、淩霜的思考過程,甚至能在某些問題上提供他們可能忽略的前線視角。
這或許就是“星火”網絡的真正價值,他想。不是簡單的信息共享,而是不同視角、不同經驗、不同智慧的深度融合。
會議接近尾聲時,林夜突然說:“還有一件事。”
三人看向他。
“在我們收到的深空探測數據中,”林夜的聲音變得凝重,“除了收割者艦隊的信號,還有一種……異常信號。”
他調出另一組數據。這次不是引力波讀數,而是一種奇怪的、非規律的脈衝信號,像是某種編碼,又像是自然現象。
“這是什麽?”墨寒皺眉。
“不知道,”林夜坦然承認,“它出現在收割者艦隊路徑的側翼,距離大約五百光年。信號很微弱,但持續存在。而且……它在變化。”
“變化?”
“像是在學習,”林夜說,“最初的信號很簡單,隻是一些基本脈衝。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開始複雜化,開始模仿我們探測器的信號特征,甚至開始……回應我們的探測信號。”
房間裏陷入更深的沉默。
“另一種文明?”周震猜測。
“或者是收割者的某種偵察單位,”淩霜說,“或者是第三種勢力。無論如何,在收割者主力逼近的情況下,任何未知因素都可能帶來變數。”
“需要派遣偵察部隊嗎?”周震問。
“不,”墨寒搖頭,“我們不能再分散兵力了。但需要密切監控這個信號。林夜,你能鎖定它嗎?”
“已經在做了,”林夜點頭,“我調整了十七個深空探測陣列的指向,對那個區域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如果它有進一步的動作,我們會第一時間知道。”
“很好,”墨寒深吸一口氣,看向星圖上那片象征收割者艦隊的黑暗區域,“那麽,剩下的就是執行了。四年十一個月,每一天都很寶貴。”
他轉向周震:“周震艦長,你和你的人需要休息,但時間不多。兩周後,我需要你帶領第三艦隊的殘部,前往‘匠神星’軌道船塢,接收新一代的‘黎明級’戰列艦。那將是未來艦隊的中堅力量。”
“‘黎明級’?”周震眼睛一亮。他聽說過這個項目——融合了泰坦科技、靈能理論和收割者逆向工程成果的新一代主力艦,據說其火力是現有戰列艦的五倍,防禦則是十倍。
“首批十二艘,”淩霜補充道,“其中三艘分配給第三艦隊。你們將是第一批形成戰鬥力的‘黎明級’編隊。訓練時間,六個月。六個月後,你們需要準備好迎接下一場戰鬥——收割者的第二波試探性攻擊一定會來,而且規模會比K7大得多。”
“保證完成任務。”周震站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會議結束。周震離開戰略會議室,走在“天樞”指揮部漫長的走廊中。透過走廊的觀察窗,他可以看到外麵的星空——那片寧靜的、點綴著無數光點的黑暗。
但在他眼中,那片黑暗已經不同了。他能“看到”黑暗深處正在逼近的陰影,能“感覺到”那陰影帶來的寒意。四年十一個月,一千七百多天,四萬多個小時。
時間不多了。
但與此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其他東西——軌道船塢中正在建造的“黎明級”戰列艦的骨架,實驗室中正在測試的新式武器,訓練場上正在苦練的士兵,工廠中日夜不停的生產線,還有“星火”網絡中,那數百萬、數千萬、最終將達數百億的意誌之火,正在逐漸連接成網。
一個人的意誌是火苗。
但百萬人、千萬人、億萬人的意誌匯聚在一起呢?
周震停下腳步,最後看了一眼星空。
然後他轉身,向著第三艦隊的駐地走去。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影子堅定地向前延伸,沒有絲毫猶豫。
倒計時已經開始。
但戰鬥,才剛剛打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