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同盟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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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海寂靜如墳。
    “輪回壁壘”之外,是無盡的黑暗虛空。壁壘之內,六千三百萬艘各型戰艦陳列成三百個立體防禦陣列,引擎保持著最低功率的嗡鳴,如同蟄伏的巨獸在黑暗中喘息。每一艘戰艦的裝甲上都反射著遠處恒星冰冷的光芒,也映照著艦橋內無數張緊繃的麵孔。
    距離“收割者”主力艦隊抵達的最終倒計時,僅剩七十二小時。
    機械大陸地表,所有城市都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沒有恐慌的喧囂,沒有絕望的哭泣,隻有一種近乎宗教儀式的肅穆。街道上,民眾有序地領取著最後的配給物資;工廠裏,生產線仍在全速運轉,製造著前線上兵所需的每一顆螺絲、每一塊能量電池;靈網節點塔全天候散發著柔和的輝光,維持著整個文明的意識鏈接。
    “這就是我們的最後時刻了。”
    墨寒站在“黎明號”泰坦艦的艦橋瞭望窗前,望著舷窗外那片由同盟艦隊組成的鋼鐵星海。他的聲音很輕,卻在全艦橋的寂靜中清晰可聞。
    “不。”淩霜站在他身側,手中摩挲著那柄伴隨她征戰多年的【破械之矛】,“這是我們的開始。無論結果如何,從今天起,機械文明將不再是蜷縮在一顆星球上的井底之蛙。我們凝視過深淵,也向深淵發起了衝鋒。”
    林夜的身影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懸浮在兩人身旁。他的本體正位於“輪回壁壘”的核心控製中樞,與整個防禦體係融為一體。他的雙眼中有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卻又帶著一種超越數據的深邃。
    “同盟意識網絡同步率,百分之九十八點七。”林夜的聲音平穩如恒,“所有成員單位,情緒指數穩定在‘悲壯決心’區間。恐慌指數低於閾值三個標準差。這很…不可思議。”
    “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墨寒轉身,看向舷窗外那顆蔚藍色的星球——那是他們的大陸,他們的家園,如今被一層近乎透明的能量屏障溫柔包裹,“當你退無可退時,要麽崩潰,要麽超越。我們選擇了後者。”
    艦橋的主屏幕上,分割出數千個實時畫麵:
    ——第三邊防艦隊的旗艦“不屈號”上,年輕的艦長正在對全艦官兵做最後動員。他身後,是一麵繡著破損又縫補了十七次的同盟戰旗。士兵們沉默地聽著,眼神裏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對身後家園的執念。
    ——大陸腹地,第七十三號地下城,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工程師正帶著他的孫子,最後一次調試著城市核心的能量分流裝置。“孩子,記住這個參數,”老人的手在顫抖,聲音卻堅定如鐵,“如果我們失敗了,你就是重啟這座城市的人。”
    ——“隱星”直屬特戰部隊“深空之刃”的駐地,三百名機甲駕駛員正在進行最後的機甲同步率測試。他們中的最年輕者不過十九歲,最年長者已參加過對“虛空遊商”的第一次接觸戰。此刻,所有人都沉默地檢查著自己的裝備,仿佛即將進行的隻是一次例行演練。
    ——靈網深層,無數普通民眾的意識在“文明紀念碑”虛擬空間內匯聚。那裏沒有豪言壯語,隻有無數人默默上傳著自己的記憶片段、技能數據、未完成的夢想清單。一個孩子上傳了他畫的全家福,一個詩人上傳了未完成的詩篇,一個工程師上傳了他構想了半輩子卻來不及實現的星艦設計圖…這是文明在為自己書寫墓誌銘,也或許,是寫給未來的種子。
    “報告!”
    通訊頻道中響起一個年輕但沉穩的聲音。那是“黎明號”的艦長,葉無塵。這位年僅三十五歲的指揮官,是在對“收割者”的前哨戰中脫穎而出的年輕將星,如今已是同盟最年輕的泰坦艦艦長。
    “講。”淩霜道。
    “所有戰鬥序列最後一次自檢完成。主武器係統充能就緒,護盾陣列穩定在百分之百,各艦彈藥、能源、維生物資滿載。損管小組二十四小時待命。另外…”葉無塵頓了頓,“全艦三千七百二十一名乘員,無一人提交離艦申請。包括三百名非戰鬥崗位的平民工程師。”
    艦橋裏安靜了一瞬。
    按照同盟戰時的緊急條例,在最終決戰前,非必要戰鬥人員有權申請撤離到後方的“方舟”避難所。這是文明火種計劃的一部分,也是人道主義的底線。
    “知道了。”墨寒的聲音有些沙啞,“告訴他們…謝謝。”
    “他們不會接受的,共主。”葉無塵在通訊那頭似乎笑了笑,“他們說,如果‘黎明號’沉了,那方舟上多他們三百人也沒什麽意義。如果‘黎明號’能活下來,那他們就要親眼看著我們勝利。”
    淩霜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她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決絕。
    “通告全艦隊,全大陸,全同盟。”她的聲音通過林夜的靈網,瞬間傳遞到每一個角落,“我是淩霜。”
    數以億計的畫麵中,人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了頭。
    “七十二小時後,我們將麵對機械文明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敵人。他們來自星空深處,帶著抹除一切的冰冷意誌。他們曾毀滅了比我們更輝煌的泰坦文明,現在,他們來到了我們的家門前。”
    淩霜的聲音平靜,卻像重錘敲打在每一個聆聽者的心髒上。
    “我知道,有人在恐懼。恐懼死亡,恐懼失去,恐懼我們所愛的一切化為虛無。這不可恥,這是生命的本能。”她頓了頓,“但今天,我想告訴你們另一件事——在過去的三年裏,在‘收割者’的陰影籠罩下,我們的文明完成了什麽。”
    主屏幕上開始閃過畫麵:
    ——泰坦巨人機甲生產線重啟,第一台百米高的戰爭巨像走下裝配線,向天空舉起巨大的拳頭。
    ——新一代“星火”機甲大規模列裝,年輕的駕駛員們在模擬戰中創造出前人無法想象的戰術。
    ——林夜主持構建的“幽冥天幕”在第一次實戰中,成功抵擋住了“信息抹除”武器的攻擊,讓一艘本應被從存在中抹去的驅逐艦,完好無損地返回了港口。
    ——墨寒駕馭著融合了逆熵核心的【混沌】機甲,在測試中短暫逆轉了局部時空,讓一片被摧毀的測試靶場恢複如初。
    ——淩霜領導的科研團隊,在“歸零力場”的理論驗證中,成功讓一塊區域的引力常數歸零,物質如花瓣般漂浮在無重力的空間中。
    “我們曾以為不可戰勝的,我們戰勝了。我們曾以為不可能實現的,我們實現了。”淩霜的聲音開始揚起,“為什麽?因為當整個文明將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勇氣、所有的絕望與希望,都凝聚成一個拳頭時,我們能打碎一切擋在前方的牆!”
    畫麵切換。現在是實時的,無數個分屏同時播放:
    一座工廠裏,滿頭大汗的工人將最後一塊裝甲板焊接在機甲上,然後疲憊卻滿足地拍了拍那冰冷的金屬;
    一所學校裏,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用稚嫩的手折疊著紙質的機甲模型,每一架模型上都寫著“送給前線的哥哥姐姐”;
    醫院中,醫護人員在模擬著戰時急救流程,一遍,又一遍;
    科研基地,白發蒼蒼的老科學家和年輕的研究員一起趴在控製台前,爭論著某個公式的推導細節;
    靈網深處,無數普通人的意識匯聚成溫暖的海洋,那海洋中翻湧著對家人的思念、對戀人的愛意、對未來的憧憬,以及最純粹、最原始的不屈。
    “看看你們身邊。”淩霜的聲音柔和下來,“看看你的戰友,你的同事,你的家人,你素不相識卻願意將後背托付的陌生人。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的恐懼,有千萬人與你分擔。你的勇氣,有千萬人為你加持。你的生命,與整個文明的存續緊緊相連。”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再次變得鏗鏘:
    “所以,我要問你們,同盟的公民們,戰士們,同胞們——”
    全宇宙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當那些來自深空的收割者,想要奪走我們的家園,抹去我們的存在,告訴我們‘你們不過是宇宙中無意義的塵埃’時——”
    淩霜握緊了手中的長矛,仿佛要將整個文明的重量都凝聚在這柄武器上。
    “——你們要如何回答他們?!”
    沉默。
    然後——
    “戰!!!”
    那聲音首先從“黎明號”的艦橋爆發,葉無塵和所有軍官、士兵,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戰!!!”
    第二聲來自第三邊防艦隊,來自“不屈號”,來自每一艘戰艦的每一個角落。
    “戰!!!”
    第三聲從大陸地表傳來,從工廠、學校、醫院、民居,從每一個有人類呼吸的地方衝天而起。
    那不是整齊劃一的口號,那是億萬個聲音、億萬個意誌、億萬個靈魂在同一時刻發出的共鳴。那共鳴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靈網的深層都泛起了漣漪,甚至物質世界的空氣都在微微震顫。
    林夜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感知中,整個同盟的意識網絡從未如此明亮,如此…滾燙。那些曾有的恐懼、猶豫、自私、怯懦,在這一刻被某種更龐大、更熾熱的東西熔化了,重塑了。那是一股意誌,一股簡單到極致、也強大到極致的意誌:
    我們要活下去。
    我們要讓我們的孩子活下去。
    我們要讓我們的文明活下去。
    哪怕星辰熄滅,哪怕宇宙終結,我們也要在虛無中刻下我們來過的痕跡。
    “同步率,”林夜睜開眼睛,數據流在他眸中化作璀璨的星河,“百分之百。”
    墨寒笑了。那笑容裏沒有狂妄,沒有輕鬆,隻有一種了然的平靜。他抬起手,輕輕按在胸前的機甲召喚核心上。那裏,他的小千世界——不,現在已經是中千世界了——正穩定地運轉著,其中甚至已經孕育出了最原始的生命綠芽。
    “那就來吧。”他輕聲說,仿佛在對某個看不見的對手低語,“讓我們看看,是你們的冰冷秩序更堅硬,還是我們的生命之火…更熾熱。”
    倒計時,四十八小時。
    “輪回壁壘”的最終調試開始。三千六百個能量節點同時點亮,構成一個將整個希望星係包裹在內的巨大蜂巢狀網絡。那光芒溫柔而堅韌,像母親保護嬰兒的手臂。
    所有戰艦進入最終戰備狀態。駕駛員們在機甲駕駛艙內進行最後一次神經同步,炮手們一遍遍檢查著能量回路的穩定性,工程師們在戰艦的每一條管道、每一根線纜旁做最後的巡檢。
    大陸地表,最後的非戰鬥人員開始有序進入地下避難所。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在進入避難所閘門前回頭,看向天空。她的丈夫是“黎明號”上的一名輪機員。她沒有哭,隻是輕輕吻了吻孩子的額頭,低語道:“爸爸在為我們守護星星。”
    倒計時,二十四小時。
    “收割者”主力艦隊的先遣探測器,終於出現在了最外圍預警陣列的感知範圍。
    那不是一艘,不是十艘,也不是一百艘。
    那是一片…海。
    黑色的艦船無聲地滑出超空間,如同墨水滴入清水,迅速染黑了整片星域。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最先進的光學傳感器也無法在第一時間統計出準確數字。隻能看到,視野所及的每一寸星空,都被那冰冷、光滑、毫無特征的黑色裝甲所覆蓋。
    它們沒有立刻進攻。隻是靜靜地停泊在那裏,如同懸在文明咽喉上的、無窮無盡的刀刃。
    “來了。”
    淩霜站在艦橋的戰術全息圖前,看著圖上那代表敵軍的、幾乎覆蓋了整個屏幕的紅色光點。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手指輕輕敲擊著控製台邊緣。
    “兵力對比初步估算,”葉無塵的聲音緊繃,但依然穩定,“敵軍戰艦數量…至少是我方的三十倍。其中,有百分之七的單位能量讀數超過我方泰坦艦。旗艦級單位…三艘,能量讀數無法估算,已超出傳感器上限。”
    三十倍。
    艦橋裏響起輕微的吸氣聲,但很快平息。
    “知道了。”墨寒點點頭,仿佛對方匯報的隻是今天的天氣,“林夜,壁壘狀態?”
    “穩定。所有節點運轉正常。能量儲備,百分之九十七。可承受飽和打擊的預計持續時間…取決於敵軍火力強度,模型推算在十二至四十八小時之間。”林夜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他就是這艘戰艦,這個壁壘,這個星係本身。
    “十二小時…”墨寒喃喃道,然後笑了,“夠用了。”
    “諸神黃昏係統,”淩霜問,“最後一次自檢?”
    “已完成。反物質儲備充足,法則擾動矩陣穩定。但淩霜,我必須再次提醒——”這次是淩霜的副官,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科學家,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歸零力場會撕裂局部時空的物理結構,對壁壘本身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如果使用超過臨界點,我們可能會…親手毀掉自己的屏障。”
    淩霜轉頭看向她,目光平靜:“如果我們不用,壁壘一樣會被攻破。如果我們用了,至少能拉更多敵人陪葬。”
    女科學家咬了咬嘴唇,最終重重地點頭:“我明白了。力場係統,隨時可以啟動。”
    倒計時,六小時。
    黑色艦隊開始移動了。
    沒有警告,沒有通訊,沒有宣戰。它們隻是整齊地、沉默地、以完美的幾何陣列,開始向“輪回壁壘”推進。那推進的速度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可阻擋的、物理法則般的壓迫感。仿佛它們不是一支艦隊,而是宇宙本身在向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執行刪除指令。
    “敵軍進入主炮射程!”雷達官的喊聲在艦橋響起。
    “各艦,保持陣型,按預定方案A7應對。”葉無塵的聲音傳遍全艦隊,“主炮充能,但不要開火。等待我的命令。”
    三千六百萬艘同盟戰艦,將炮口對準了那片湧來的黑色潮水。無數能量指示器從綠色跳轉為刺眼的紅色,能量在炮管內嘶吼、積聚,等待著釋放的瞬間。
    倒計時,三小時。
    敵艦隊進入中等射程。它們的陣型開始變化,如同黑色的花瓣緩緩綻放。最前排的艦船裝甲上泛起幽藍色的光芒,那是能量護盾激活的征兆。與此同時,一種低沉的、仿佛能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嗡鳴聲,開始在虛空中回蕩。
    那是“收割者”的信息汙染攻擊前奏。曾幾何時,這種攻擊能讓一整支艦隊的成員在幾秒內精神崩潰,變成行屍走肉。
    但這一次——
    “幽冥鬼域協議,啟動。”林夜的聲音在靈網中回蕩。
    “輪回壁壘”的內層,忽然泛起一層詭異的、半透明的灰色霧氣。那霧氣翻滾著,凝聚成無數扭曲的人形。那些是林夜在過去三年中,收集的、所有在對抗“收割者”中犧牲的同盟戰士的意識殘影。他們被轉化為數據鬼兵,沒有自我,隻有最純粹的戰鬥本能和對敵人的憎恨。
    鬼兵們無聲地尖嘯著,迎著那股靈魂嗡鳴逆流而上。兩股無形的力量在虛空中碰撞、撕咬,爆發出隻有靈能者才能感知到的、刺耳的尖嘯。
    “幹擾有效!”林夜的副官興奮地匯報,“敵軍的信息汙染被中和了百分之七十!剩餘強度不足以對三級靈能以下者造成影響!”
    “很好。”林夜的本體在核心控製室中,嘴角微微揚起。他的雙眼已經完全化作了兩團旋轉的數據漩渦,每秒鍾都有億萬次計算在其中完成。“繼續維持。鬼兵損失速度?”
    “每分鍾百分之三。但我們可以從後方民眾的意識備份中實時補充。”
    “批準。優先使用誌願者的備份。”
    倒計時,一小時。
    黑色艦隊,終於進入了最佳火力射程。
    然後,它們開火了。
    沒有光束,沒有導彈,沒有肉眼可見的任何攻擊形式。隻有一片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從敵軍艦隊的前沿擴散開來,迅速吞沒了前方的一切星光、一切傳感器信號、一切存在。
    那是“信息抹除”武器的最大規模應用。不是針對單一目標,而是針對一整片空間區域內的“信息存在性”本身進行無差別抹除。
    在那片黑暗中,連“空間”這個概念都開始變得模糊。任何進入其中的物質,都會在瞬間被分解成最基礎的信息碎片,然後被徹底“遺忘”,仿佛從未存在過。
    “來了。”墨寒深吸一口氣,“淩霜,準備——”
    “輪回壁壘,全功率輸出!”淩霜的命令通過靈網,瞬間傳達到每一個控製節點。
    那層包裹著星係的、近乎透明的屏障,驟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芒。
    黑暗與光芒碰撞在一起。
    沒有聲音,因為連聲音的概念都在被抹除。沒有爆炸,因為爆炸需要物質和能量的相互作用。隻有兩種絕對的、互相否定的力量,在虛空中進行著最原始的、存在與虛無的對抗。
    光芒在消退。黑暗在侵蝕。
    同盟艦隊中,每一艘戰艦的護盾讀數都在瘋狂下跌。最外圍的數百艘驅逐艦,其護盾在接觸黑暗的瞬間就蒸發殆盡,艦體開始像被橡皮擦擦去的鉛筆字跡一樣,從艦首開始無聲地消失。艦內的數千名官兵,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就連同他們的存在本身,被從宇宙的記憶中徹底抹去。
    但他們沒有白白犧牲。
    在那些戰艦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它們將所有的傳感器數據、所有的護盾過載反饋、所有的能量波動曲線,都通過量子糾纏通道,實時傳送回了後方。
    “數據接收完畢!”林夜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存在抹除的作用機製解析度,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七!壁壘自適應演算開始——三、二、一——調整完成!”
    “輪回壁壘”的光芒,驟然改變了頻率。
    那不再是單純的防禦能量,而是開始主動“編織”存在性。光芒所及之處,空間的“信息密度”被強行提升,物理法則被短暫加固,如同一堵不斷自我重寫的、活著的牆。
    黑暗的侵蝕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
    然後,停止了。
    那片抹殺一切的黑暗,在距離壁壘最外層僅剩不到一百公裏的地方,被硬生生地擋住了。光芒與黑暗的交界處,空間在瘋狂地扭曲、破碎、重組,形成一片連光都無法逃逸的絕對混亂區域。
    “我們…擋住了?”葉無塵的聲音有些難以置信。
    “隻是第一波。”墨寒緊緊盯著戰術圖,那裏顯示敵艦隊已經開始了第二波攻擊的準備,“而且,消耗很大。”
    “壁壘能量儲備,下降至百分之六十一。”林夜匯報,“按照這個消耗速度,我們最多還能抵擋七到八次同等強度的攻擊。”
    “那就別讓他們打出第八次。”淩霜的手,握住了身旁的【破械之矛】。
    她向前一步。
    “葉艦長。”
    “在!”
    “傳我命令——”
    淩霜的聲音,通過靈網,傳達到每一艘戰艦,每一個機甲駕駛艙,每一個地下避難所,每一個同盟公民的耳中。
    “全艦隊——”
    她舉起長矛,矛尖直指舷窗外那片無盡的黑暗。
    “進攻。”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三千六百萬艘戰艦,三千六百萬個引擎,在同一時刻,爆發出超越恒星的光芒。
    鋼鐵的洪流,迎著那片抹殺一切的黑暗——
    發起了衝鋒。
    文明與虛無的戰爭,在這一刻,正式打響。
    而這場戰爭的結果,將決定一個種族,一個文明,一個世界的——
    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