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並沒有來找林淵，他就像一個真正的影子，出現得無聲無息，消失得也無影無蹤。
    但林淵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如果說呂布是一頭擺在明麵上的猛虎，那麽李儒就是一條潛伏在最陰暗角落裏的毒蛇。你甚至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張開獠牙，給你致命一擊。
    一連兩天，風平浪靜。
    呂布沒有再來，相國府內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林淵依舊盡忠職守，仿佛那天與呂布的對峙從未發生過。但他內心的警惕，卻提到了最高。
    他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才是最可怕的。
    第三天上午，傳令的宦官再次出現在後院門口。
    “林統領，李儒大人有請。”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林淵心中一沉，臉上卻不動聲色，將防務交接給副手，便跟著宦官，前往李儒的府邸。
    李儒的居所不在郿塢之內，而在相國府的另一側，一處極為僻靜的院落。這裏沒有溫明園的奢靡，也沒有演武場的喧囂，隻有一股濃重的墨香和藥草味混合在一起，聞起來讓人頭腦清醒，又有些不寒而栗。
    林淵被領進一間書房。
    房內陳設簡單，四壁皆是書架，上麵堆滿了竹簡。一個瘦高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圖前。
    “你來了。”李儒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卻像一把小錘，輕輕敲在林淵的心上。
    “小人林淵，見過李儒大人。”林淵躬身行禮，姿態放得極低。
    他悄然催動【姻緣天書】。
    視野中，李儒的頭頂，漂浮著一團深紫色的氣運。那氣運並非尋常名士的光團，而是凝聚成了一條盤踞的毒蛇形狀，蛇信吞吐，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人物：李儒】
    【氣運等級：紫色頂級謀士）】
    【氣運特性：毒計、洞察。善於攻心，算無遺策。】
    而從那條紫色毒蛇的眼中，延伸出一條灰蒙蒙的絲線，連接在林淵的身上。
    【關係線：懷疑中等）】
    林淵的心沉了下去。“中等”強度的懷疑，這說明李儒已經不是簡單的覺得他“有點意思”，而是將他列為了一個需要深入調查的目標。
    “抬起頭來。”李儒緩緩轉過身。
    他的相貌平平無奇，屬於丟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像鷹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你的靈魂。
    林淵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帶著幾分底層武夫的悍勇和一絲恰到好處的局促。
    “西涼人？”李儒開口問道。
    “是，大人。小人是金城郡人。”林淵回答得幹脆利落。這個身份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天衣無縫。
    “家中還有何人？”
    “父母早亡，隻有一個兄弟，在西涼軍中當夥夫。”
    “為何從軍？”
    “為了吃飽飯。”
    李儒的問話很隨意，就像在拉家常，但每個問題都指向了林淵的根底。他在構建一個人物模型，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紕漏，都會引發連鎖反應。
    林淵的回答，也同樣簡單、粗暴，完全符合一個西涼窮苦出身的士卒形象。
    李儒點點頭，似乎對這些背景信息還算滿意。他走到茶案前，親自倒了兩杯茶，示意林淵坐下。
    林淵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大人麵前，小人哪有坐的資格。”
    “坐。”李儒隻說了一個字。
    林淵不敢再推辭，隻敢用半個屁股，小心翼翼地沾著凳子的邊緣坐下。
    “前日，你與溫侯在後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李儒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一句話就將氣氛拉到了冰點。
    林淵的身體瞬間繃緊，但他臉上卻露出了惶恐和邀功混雜的表情：“大人明鑒！小人……小人也是沒辦法，溫侯他非要硬闖，小人隻能用話術先穩住他。小人對太師，對大人，絕對是忠心耿耿啊！”
    他沒有否認，因為否認是最愚蠢的行為。他選擇直接承認，並且將自己的行為，定義為“為了維護太師的規矩而采取的權宜之計”。
    李儒看著他，那雙眼睛仿佛在說：“繼續你的表演。”
    林淵知道，簡單的表忠心，在李儒麵前毫無意義。他必須拿出更有價值的東西。
    他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大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小人覺得，溫侯……對貂蟬小姐，似乎動了真情。這不是好事。”林淵的表情變得無比凝重，“英雄難過美人關。溫侯是我等大業的擎天之柱，若是因為一個女人，與太師生了嫌隙，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沒有去解釋自己為什麽懂這些大道理，而是直接將問題拋了出來，並且將自己擺在了“為董卓大業著想”的忠臣位置上。
    這一下，就將他與李儒，拉到了同一個陣營。我們都是為太師辦事的人，我們有共同的擔憂。
    李儒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不易察agis的波動。
    林淵看到，那條灰色的“懷疑”之線，輕輕顫動了一下，顏色似乎變淡了一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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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你覺得，該當如何？”李儒饒有興致地問道，像一隻貓在逗弄爪下的老鼠。
    這是一個陷阱。
    如果林淵真的提出了什麽“萬全之策”，那反而會暴露他。一個小小的護衛統領，怎麽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城府？
    林淵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撓了撓頭：“大人，您這不是為難小人嗎？小人一個大老粗，哪懂什麽計策。小人就知道，誰對太師好，誰就是朋友；誰想對太師不利，誰就是敵人。溫侯是太師的義子，自然是朋友。可那份心思，卻可能是未來的敵人。”
    “小人想不明白，所以才鬥膽跟大人說。這事兒，還得您這樣運籌帷幄的大人物來拿主意。小人能做的，就是守好後院的門，不讓蒼蠅飛進去一隻！”
    這番話，堪稱滴水不漏。
    既表達了擔憂，又捧了李儒，還將自己的定位擺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個看門的，隻負責執行，不負責思考。
    把皮球，又一次完美地踢了回去。
    李儒沉默了。
    他端著茶杯，久久不語。書房裏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林淵能感覺到，李儒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在他的臉上，在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來回切割，似乎想從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中，找出破綻。
    林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知道，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人設，一個忠誠、勇悍，但腦子不太靈光的武夫。
    過了許久，李儒才緩緩放下茶杯，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你很好。”他忽然說道。
    林淵愣住了。
    “忠誠，是為將者最可貴的品質。”李儒站起身，重新走到地圖前，“但有時候，光有忠誠是不夠的。你還需要一雙能發現問題的眼睛，和一顆敢於說出問題的膽子。”
    “你今天的話，我會記下。溫侯的事情，我會處理。你隻需做好你分內的事。”
    林淵立刻起身，躬身到底：“謝大人指點！”
    “下去吧。”李儒揮了揮手，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林淵如蒙大赦，恭敬地退出了書房。
    當他走出那間僻靜小院，重新站在陽光下時，才發現自己的後心，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再次打開【姻緣天書】。
    那條灰色的【懷疑】線，此刻已經從“中等”強度，下降到了“微弱”。
    他，又賭贏了一局。
    但他心裏沒有半分喜悅，隻有更深的忌憚。李儒這個人，太可怕了。和他交鋒，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不會輕易消失。”林淵喃喃自語，“我必須想辦法，讓這顆種子，徹底枯萎。”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和“無害”。
    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在他心中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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