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涼意，吹過相國府空曠的庭院，將林淵臉上那份刻意營造出的溫情與悲憫吹得一幹二淨。他的麵容在廊下燈火明暗不定的光影中，重新恢複了冰冷的平靜。
    他剛剛成功地安撫了一顆善良而脆弱的心，用一個虛構的宏大願景，將貂蟬的憂慮與恐懼，轉化為了對他更深層次的信賴與愛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根連接著兩人的紅色姻緣線，此刻正前所未有地明亮、堅韌，如同一條實質的血管，將一股精純而溫暖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進自己體內。
    這股力量，正是貂蟬那純粹的“紅顏氣運”與“愛慕之心”交融後的產物。
    就在這時，他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腦海深處，那本懸浮著的【姻緣天書】無聲地翻開，一排從未見過的，燃燒著火焰般的金色文字，在其上緩緩浮現。
    【檢測到宿主精神力與氣運交互達到新的閾值……】
    【‘忠誠’姻緣線王允）已穩固，‘愛慕’姻緣線貂蟬）已升華……】
    【精神力正在進行突破……】
    幾乎在文字出現的同一瞬間，林淵感覺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暖流。
    如果說來自貂蟬的力量是溫潤的、帶著芬芳的，那這股新的力量，則充滿了金石般的堅固與沉凝。它來自長安城另一處，那座被軟禁的府邸，來自王允頭頂那根被他強行編織的金色“忠誠”之線。
    兩股力量，一紅一金，一柔一剛，如同兩條匯入大海的江河，在他那片名為“識海”的精神世界裏交匯。
    林淵的身體微微一震。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那片原本如同湖泊般的識海，在此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兩股力量盤旋交錯，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瘋狂地拉扯、擴張著識海的邊界。那種感覺，不痛苦，卻帶著一種靈魂被撐開的強烈脹感。
    原本因為扮演酷吏、安撫貂蟬而消耗的精神力，在瞬間被補充得滿滿當當，並且還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持續上漲。湖泊的岸線向著無盡的黑暗虛空延伸，水麵也隨之暴漲，整個精神世界的體量，比之前擴大了不止一倍。
    許久，這股激蕩才緩緩平息。
    林淵睜開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五感變得比以往更加敏銳，夜風中每一縷花香的層次，遠處更夫梆子的回音，甚至於藏在假山後那兩名探子刻意壓製的呼吸聲，都變得無比清晰。
    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強大與凝聚。
    而腦海中，姻緣天書的界麵，也已煥然一新。
    【姻緣天書】
    【宿主：林淵】
    【精神力：三階初）】
    【能力：洞察天機，執掌紅線】
    【新能力解鎖：姻緣反噬】
    林淵的呼吸，驟然停頓了一瞬。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四個金色的新字眼上。
    【能力說明：可指定一條處於‘不穩固’狀態的關係線如包含‘猜忌’、‘怨恨’、‘嫉妒’等負麵情緒），消耗精神力將其引爆，加劇其負麵情緒，使其徹底崩裂，造成不可預知的反噬後果。注：關係線越強大，所需精神力越多，反噬效果越劇烈。】
    他將這段說明，逐字逐句地讀了三遍。
    夜風依舊，庭院依舊。但林淵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切都將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洞察天機”與“執掌紅線”，讓他成了一個能看穿牌桌底牌，並悄悄換掉一兩張牌的竊賊；那麽這個名為“姻緣反噬”的新能力，則直接給了他掀翻整個牌桌的權力。
    他不再隻是一個被動的、見縫插針的布局者。他成了一個可以主動製造混亂，引爆矛盾的源頭。
    一陣難以抑製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過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在寂靜的夜裏，這笑聲顯得有些突兀，甚至帶著幾分森然的寒意。
    假山後的呼吸聲，明顯亂了一拍。
    林淵收斂了笑容，但眼底的興奮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他的大腦，已經開始以一種遠超往常的速度飛速運轉起來。
    姻緣反噬……
    他的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便是長安城中那兩股最強大，也最不穩定的氣運。
    一股，是盤踞在相國府與未央宮上空，那條因吞噬了萬民怨氣而變得臃腫、渾濁的黑龍，代表著董卓。
    另一股，是蟄伏在城東軍營，那股如同火山般暴烈、壓抑的紫色悍將氣運，代表著呂布。
    這兩股氣運之間，那條曾經還算粗壯的“義父子”關係線，如今早已變得岌岌可危。上麵纏滿了因為貂蟬而生的，代表“嫉妒”的血色絲線；也布滿了因為權位與猜忌而生的，代表“嫌隙”的黑色裂紋。
    這簡直就是為“姻緣反噬”量身定做的，最完美、最豐盛的祭品！
    林淵幾乎能想象到，當自己將精神力注入其中，引爆這條關係線時，將會是何等壯觀的景象。那積壓已久的嫉妒、屈辱、猜忌與殺意，會在瞬間化為最猛烈的炸藥，將這對所謂的“父子”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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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隻需要站在遠處，欣賞這場由自己親手導演的煙花。
    冷靜，必須冷靜。
    林淵強迫自己按捺住立刻就去軍營找呂布麻煩的衝動。他是一個謹慎的獵人，在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絕不會輕易驚動獵物。
    “處於‘不穩固’狀態……”他咀嚼著這個前提條件。
    董卓與呂布的關係，現在確實不穩固，但還沒有到一觸即發的臨界點。呂布還在忍，董卓也還需要利用呂布的武力來震懾關東諸侯和長安士族。
    現在強行引爆，或許能成功，但效果絕不是最佳的，消耗的精神力也必然是海量的。而且，動靜太大，自己這個“點火者”很容易暴露在李儒那條老毒蛇的視線之下。
    不行。
    他需要做的，不是現在就引爆，而是繼續往這個火藥桶裏，填充更多的火藥。
    他要讓董卓的猜忌，變成實質的殺心。
    他要讓呂布的忍耐，抵達崩潰的極限。
    他要將那條關係線，用自己的手，拉扯到最緊繃、最脆弱的狀態，直到它隻剩薄薄的一層，隻需自己用精神力輕輕一戳，便能引發最徹底、最猛烈的崩塌。
    到那時，一切都將顯得“順理成章”，是一場由他們自己釀成的悲劇。而他林淵，甚至可以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勸解者，出現在現場，然後“無奈”地看著一切發生。
    想到這裏，林淵的心境徹底平複下來，隻剩下冰冷的算計。
    除了董卓與呂布，還有其他的目標。城南楊彪那張看似牢不可破的士族聯盟之網，難道就真的鐵板一塊？那些幾代聯姻的世家大族之間，難道就沒有齷齪與私心？隻要找到一條存在“嫌隙”的關係線，他就能用最小的代價，撕開一道口子，讓這些自詡清高的士人，也嚐嚐從內部分崩離析的滋味。
    還有未來的涼州，馬騰與韓遂……
    這個新能力，簡直是為他這種藏於幕後的陰謀家，量身打造的神器。
    林淵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院落的方向，邁步走去。
    他想起了剛剛對貂蟬描繪的那幅美好藍圖，一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世界。再對比自己此刻心中盤算的，這些引爆人心陰暗麵的毒計，一種巨大的荒謬感油然而生。
    他不禁又笑了起來，帶著幾分自嘲。
    或許，想要創造一個所謂的光明新世界，就必須先親手將這個腐朽的舊世界，連同它所有的規則與情感，一同焚燒殆盡。
    而自己，似乎剛剛得到了最好的火把。
    回到自己的院落門前，兩名負責“保護”他的親兵立刻挺直了身軀，躬身行禮。
    “校尉。”
    林淵的目光掃過他們。在他的視野裏，連接著這兩人與遠處李儒府邸的那兩條灰色“監視”之線，似乎比白天黯淡了一些，甚至在線條的末端，還染上了一抹代表著“敬畏”的淡青色。
    看來，自己在采石場那番“表演”，效果比預想中還要好。在這些西涼軍卒的眼中，一個敢對士人下狠手的同僚，才更值得信賴與畏懼。
    林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推門而入，將兩人關在了門外。
    他沒有點燈，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這能讓他更好地思考。
    他盤腿坐在榻上，閉上雙眼，將心神完全沉入姻緣天書，以上帝視角，重新俯瞰著整座燈火通明的長安城。
    黑龍盤踞西北，紫氣蟄伏城東，白色的士族之網遍布城南。三足鼎立，暗流湧動。
    他的機會，就在這三方的縫隙之間。
    “姻緣反噬”是最終的殺招，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舞台，一個能將所有關鍵人物都聚集起來的舞台。他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機，去上演一出能同時刺激到董卓和呂布的“好戲”。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董卓生性奢靡，喜好排場，最愛在文武百官麵前彰顯自己的威嚴。還有什麽，比一場盛大的宴會，更適合作為舞台呢？
    而一場以“祝壽”為名的宴會，則更是名正言順，能將所有勢力，無論情願與否，都匯聚一堂。
    林淵記得，董卓的壽辰，就在不遠的初夏。
    壽宴……
    林淵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那雙眸子裏，沒有一絲光亮，卻仿佛倒映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的盛會。
    就是它了。
    他將成為這場壽宴的總導演，而呂布的怒火，董卓的猜忌，貂蟬的美貌，都將是他手中最完美的道具。他要在這場獻給董卓的“賀禮”中，親手點燃那根引爆一切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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