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呂布，今夜我送你上路！
    赤色的閃電撕裂了長安城的夜幕，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頭紮進了城西這片死寂的蘆葦蕩。
    “嘶——”
    赤兔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長嘶。馬背上，呂布勒緊韁繩，一雙虎目在黑暗中燃燒著兩團赤紅的火焰。
    他看到了。
    前方不遠處，一輛破敗的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廢棄的驛道中央，像一口被遺棄的薄皮棺材。
    周圍的空氣裏，彌漫著水草的腥味與泥土的濕氣，風吹過蘆葦蕩，發出“沙沙”的輕響，仿佛無數鬼魂在低語。
    一種致命的寧靜。
    呂布胸中的怒火，在這片詭異的寧靜中，非但沒有熄滅，反而被澆上了一層滾油。他能感覺到，那車廂裏，有他熟悉的氣息。
    是貂蟬！
    “董賊！”
    他喉嚨裏擠出兩個字，雙腿猛地一夾馬腹，赤兔馬四蹄翻騰，就要再次衝出。
    也就在這一瞬間。
    “咻——咻咻咻——”
    夜空中響起了一片尖銳的破風聲，無數黑色的影子從四麵八方的蘆葦叢中暴起，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兜頭蓋臉地罩向呂布！
    是箭！淬了劇毒的狼牙箭！
    “吼！”
    呂布怒吼，手中的方天畫戟舞成一團銀色的旋風，將他與赤兔馬護在其中。
    “叮叮當當！”
    密集的金屬碰撞聲爆響，火星四濺。無數箭矢被畫戟磕飛，但那沛然的力道，也讓呂布的手臂微微發麻。更有幾支冷箭穿過戟影的縫隙，噗噗地釘在赤兔馬的馬鞍之上。
    戰馬吃痛，狂躁地刨著蹄子。
    呂布還未穩住身形，第二波攻擊接踵而至。
    “起！”
    一聲低沉的號令響起。
    數十張早已埋設好的巨網，從泥濘的地麵下猛然彈出，帶著飛濺的泥水，從四麵八方罩向他。網上掛滿了鋒利的鐵鉤，見肉就咬，見甲就纏。
    呂布的瞳孔收縮。
    這是死局！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死局！
    他想也不想，奮起神力，方天畫戟橫掃而出，撕開一張迎麵而來的巨網。但左右兩側的網卻已纏上了赤兔馬的四蹄。
    神駿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地。
    呂布在戰馬倒下的瞬間，借力衝天而起，人在半空，卻見頭頂上空，第三張、第四張巨網已經當頭壓下！
    他避無可避，隻能揮動畫戟，奮力格擋。但巨網沉重，鐵鉤陰險，瞬間便纏住了他的畫戟與臂膀，將他從半空中硬生生拽了下來。
    “轟！”
    呂布魁梧的身軀重重砸在泥水裏，濺起一片汙濁。
    “殺！”
    喊殺聲震天。
    上百名手持環首刀、身披重甲的西涼死士，從蘆葦叢中蜂擁而出，他們的臉上帶著嗜血的興奮，手中的兵刃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森然的寒芒。
    他們毫不猶豫，刀刀都朝著呂布的要害招呼過去。
    被巨網纏身，又失去了赤兔馬的呂布，此刻就像一頭被困在陷阱裏的猛虎。他咆哮著，掙紮著，用身體的每一處地方去格擋，去反擊。
    刀鋒劃破他的衣甲，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口。泥水與血水混合在一起，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可他依舊沒有倒下。
    那股紫色的猛將氣運，即便被層層黑色的殺機包裹，依舊頑強地燃燒著，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每一聲怒吼，都能震退數名死士；每一次掙紮，都能讓纏繞在身的巨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緩緩從蘆葦蕩的陰影中走出。
    他沒有穿甲，隻著一身尋常的親兵服飾，手裏沒有拿任何兵器。他就那麽平靜地站在火把的光暈之外，站在包圍圈的邊緣，像一個在欣賞戲劇的看客。
    是林淵。
    呂布的動作猛地一滯。
    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淵。
    這張臉，這張看似恭敬無害的臉，此刻在他眼中，比周圍所有手持屠刀的死士，都更加可憎！
    “是你！”呂布的聲音沙啞，充滿了血腥氣，“是你設的局！”
    林淵沒有否認。
    他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讓火光能更清晰地照亮自己的臉。
    “溫侯，別來無恙。”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過了戰場上的所有嘈雜，傳入呂布的耳中，“太師讓我來送你一程。”
    一句話，證實了呂布心中最黑暗的猜想。
    他與董卓之間那條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子”情義線，在林淵的識海中，應聲斷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粗壯、漆黑、散發著不詳氣息的仇恨之線！
    “為什麽？”呂布不甘地嘶吼，“我為他出生入死，鎮壓關東，他為何要殺我！”
    “為什麽？”林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溫侯勇冠三軍，卻好像不太明白一個道理。”
    “臥榻之側，豈容酣睡？”
    “你與太師，在鳳儀亭拔戟相向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的結局。太師他……睡不著啊。”
    林淵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剜著呂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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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布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看著林淵，眼中除了憤怒，又多了一絲瘋狂的嫉妒。
    “貂蟬……貂蟬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貂蟬姑娘？”林淵故作沉吟，然後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哦，你說那個被太師厭棄的舞姬啊。”
    “她現在就在那輛馬車裏。太師說了，溫侯你勞苦功高，這女人，就當是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讓你在黃泉路上，也能做個風流鬼。”
    “你！”
    呂布一口逆血湧上喉頭，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羞辱！這是極致的羞辱！
    林淵看著呂布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繼續不緊不慢地補刀。
    “不過，太師也說了，溫侯的脾氣太暴烈。以後這相國府的安危，還有……貂蟬姑娘的去留，就都交給我來打理了。”
    他故意加重了“打理”兩個字。
    轟！
    呂布的腦子徹底炸了。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董卓那個老賊，不僅要殺他，還要奪走他心愛的女人！而執行這一切的，就是眼前這個看似無害，實則陰狠毒辣的林淵！
    是他！就是他！
    是他離間了自己和義父！是他奪走了貂蟬！是他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一股前所未有、濃烈到化為實質的恨意，從呂布的心底瘋狂滋生。
    林淵清晰地看到，一道比剛才那條仇恨之線更加粗大、更加漆黑的線，從呂布的身上猛地射出，死死地釘在了自己身上。
    【姻緣天書】的卷軸上，呂布對林淵的“仇恨”二字，變成了刺目的血紅色。
    目的，達到了。
    林淵的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滿意。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死了的呂布。而是一個與董卓徹底決裂，並且將自己視為頭號死敵的呂布。
    隻有這樣，這頭猛虎，才能為他所用。
    “動手！”林淵的臉色瞬間轉冷，下達了最後的命令，“送溫侯上路！”
    死士們再次蜂擁而上。
    呂布發出一聲絕望的咆哮，他放棄了防禦，將所有力量都用在了掙脫上。
    “哢嚓！”
    他臂膀上的肌肉墳起，竟硬生生掙斷了幾根纏繞的網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包圍圈的東南角，兩名負責收緊網繩的死士，腳下突然一滑，齊齊摔倒在泥水裏。他們手中的繩索，也隨之鬆脫。
    一個微不足道的缺口，出現了。
    呂布求生的本能，讓他瞬間就捕捉到了這個缺口！
    他不再戀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巨網的束縛中翻滾而出，連滾帶爬地衝向倒地的赤兔馬。
    他一把扯斷纏在馬腿上的繩索，翻身上馬，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林淵！我呂布若不死，必將你碎屍萬段！”
    留下這句怨毒的詛咒，呂布雙腿一蹬，赤兔馬長嘶一聲，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化作一道殘影，衝破了那個“意外”出現的缺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林淵看著呂布消失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身旁的親信頭領急忙上前請罪：“都尉，屬下辦事不力，讓他給逃了！”
    “無妨。”
    林淵淡淡地擺了擺手，仿佛根本不在意。
    “一頭受了傷的瘋虎，比一頭死了的老虎，用處更大。”
    他轉身，不再看身後的一片狼藉，徑直走向那輛從始至終都靜默無聲的馬車。
    他掀開車簾。
    車廂內，貂蟬正襟危坐，小臉煞白，但她的眼睛裏沒有驚恐，隻有在看到林淵時，才流露出的全然信賴。
    林淵的臉上，還沾著幾點濺射上來的血跡，但他毫不在意。
    他看著她，聲音平靜。
    “鬧劇結束了，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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