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敗軍之將不如狗！馬騰的絕望一夜
    涼州，武威郡外，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夜色深沉，廟裏唯一的光源，是幾根潮濕木柴燃起的篝火，火苗有氣無力地舔著鍋底，鍋裏煮著渾濁的草根湯，散發著苦澀的氣味。
    馬騰坐在神像傾倒的基座上，身上的鎧甲布滿砍痕與血汙，曾經威風凜凜的獅盔被隨意丟在一旁，露出一頭散亂的灰發。
    他沒有去看那鍋湯，隻是用一塊破布，一遍遍擦拭著手中的長刀。
    刀身上有幾個細小的缺口，那是與韓遂的親兵搏殺時留下的。
    每擦拭過一個缺口，他的心就抽搐一下。
    十幾年的兄弟，並肩作戰，飲血為盟，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那封偽造的密信，那個被亂箭射回來的部將，那些充滿猜忌的眼神……一幕幕，在他腦海裏反複回放，像一把鈍刀子，來回割著他的五髒六腑。
    “爹，喝點吧。”
    一個年輕而強壯的身影端著一碗草根湯走到他麵前，正是他的長子馬超。
    馬超的臉上還帶著稚氣，但眉宇間的英武之氣，已頗有其父之風。
    隻是此刻，這位未來的“錦馬超”，臉上也滿是疲憊與饑餓。
    馬騰抬起頭，看了看兒子幹裂的嘴唇，又看了看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殘兵敗將。
    這些人，都是跟他從血泊裏爬出來的，百戰餘生的涼州好漢。
    可現在，他們一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黯淡，連握緊兵器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麾下最精銳的部隊，在與韓遂的內耗和呂布的衝殺中，損失殆盡。
    如今跟在他身邊的，隻剩下這不到三百的殘兵。
    “我不餓。”馬騰的聲音沙啞幹澀，“給傷員們分下去。”
    馬超還想再勸，一個滿臉胡茬的部將卻踉蹌著衝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
    “將軍！沒糧了！一點都沒了！弟兄們連樹皮都啃光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不等董卓的追兵來，就全都要餓死在這裏了！”
    這聲嘶吼，像一根針，刺破了廟內死寂的氛圍。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馬騰身上。
    馬騰緩緩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因為饑餓而有些搖晃，但那股久經沙場的威勢仍在。
    “慌什麽！”他低吼道，“我馬壽成還沒死！”
    那部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將軍！我們跟著您，死都不怕！可是……可是不能就這麽窩囊地餓死啊！”
    “龐德！”馬騰厲聲喝道，“你想說什麽？”
    這個叫龐德的部將，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猛將，向來忠勇。
    龐德抬起頭，雙眼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將軍！武威城就在山下！城裏有糧！”
    馬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武威是他的故鄉，他怎會不知。
    “你想去攻打武威？”
    “不！”龐德猛地搖頭，“末將不是那個意思！武威太守韋康，是朝廷命官，我們若是攻城，就坐實了叛逆之名！可是……可是我們可以去求他！”
    “求？”馬騰的音量陡然拔高，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對！求他！”龐德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將軍您在涼州威名赫赫，深受百姓愛戴！我們放下兵器，向他乞求一些糧草，他看在鄉親們的份上，或許……或許會開恩！”
    “住口！”
    馬騰一腳將龐德踹翻在地，胸口劇烈起伏。
    “我馬騰縱橫西涼半生，何曾向人乞求過？你讓我放下兵器，去當一個搖尾乞憐的乞丐？”
    “你這是要我馬家的臉麵，蕩然無存！”
    他“嗆啷”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刀，刀鋒直指龐德的咽喉。
    “我寧可戰死，也絕不受此屈辱！誰再敢言降，殺無赦！”
    冰冷的刀鋒下，龐德閉上了眼睛，臉上卻毫無懼色，隻有一片悲涼。
    廟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馬超連忙上前，一把按住父親的手臂。
    “爹！龐叔也是為了弟兄們著想，他沒有歹意！”
    就在這父子僵持，君臣欲裂的時刻。
    一股濃鬱得讓人發瘋的香氣，毫無征兆地，從山下飄了上來。
    那不是草根樹皮的苦澀，而是烤得滋滋冒油的肉香，混雜著小米粥獨有的甘甜氣息。
    “咕嚕……”
    不知是誰的肚子先叫了起來，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聲音，在破廟裏響起。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著廟門外望去，包括馬騰和龐德。
    那香氣，像一隻無形的手，抓撓著每一個人的腸胃，將他們從絕望和對峙中，拉回到了最原始的本能——饑餓。
    馬騰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已經兩天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
    山下，是誰？
    追兵？
    追兵會如此大張旗鼓地生火造飯嗎？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一個穿著董卓軍服飾的普通士卒，獨自一人，一步步走上了通往山神廟的石階。
    他沒有攜帶任何兵器，手中隻端著一個陶碗。
    碗裏，是金黃的小米粥，上麵還臥著一塊烤得焦香流油的羊肉。
    那致命的香氣，正是從這碗裏散發出來的。
    山神廟門口，馬騰的親兵們緊張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器，對準了這個不速之客。
    那士卒卻視若無睹，一直走到廟門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將那碗熱氣騰騰的肉粥，輕輕地放在了冰冷的石階上。
    然後，他直起身，對著廟內抱了抱拳，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我家將軍說，英雄末路，不該餓著肚子上路。”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很快就消失在了山下的夜色裏。
    整個山神廟，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視線，都從那個士卒消失的方向，緩緩移到了台階上那碗冒著熱氣的肉粥上。
    馬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手中的長刀，還保持著指向龐德的姿勢，但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碗粥所吸引。
    羞辱？
    試探？
    還是……憐憫？
    他不知道。
    他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混雜著無法抑製的饑餓感，像兩隻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髒。
    他，西涼馬騰，竟淪落到要靠敵人的一碗飯來續命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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