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如同被無形巨手攫住，在狂暴的亂流中劇烈顛簸，艱難地沿著那龐大黑暗漩渦的邊緣航行。越是深入，那股源自漩渦中心的吸噬之力便越是強橫，仿佛要將人的神魂都拉扯出去。墨黑色的海水翻滾著，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次級漩渦，發出低沉的、如同萬鬼嗚咽般的轟鳴。
    天空中的灰色雲層已徹底化為一個緩慢旋轉的巨型漏鬥，與下方的海麵相接，電蛇在雲層中竄動，映照得這片絕域忽明忽暗，更添幾分恐怖。
    林玄全力催動靈力，金丹期的修為毫無保留地灌注到木筏的簡易符文中，淡金色的光暈勉強籠罩住筏身，抵抗著外界的撕扯之力。他額頭青筋隱現，神識高度集中，不僅要穩住木筏，更要時刻感知前方水域那錯綜複雜、瞬息萬變的亂流與暗湧，稍有不慎，便是舟毀人亡的下場。
    蘇晚晴、曲非煙和公孫雨也各司其職。蘇晚晴以精妙的冰係法術凍結偶爾撲上筏頭的巨浪，曲非煙則不斷打出靈訣，化解那些能侵蝕靈力護罩的詭異水汽，公孫雨緊握雷光銀環，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防備可能從混亂海水中突襲的海獸。
    在這裏，尋常海獸已近乎絕跡，唯有那些能在如此惡劣環境下生存的詭異存在，才更令人忌憚。
    “左滿舵！避開那道暗流！”林玄忽然厲聲喝道，同時雙手猛地向右一推。木筏險之又險地擦著一道幾乎無形的、卻散發著恐怖撕扯力的水刃邊緣掠過，筏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眾人皆是一身冷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靈力消耗太快了！”曲非煙氣息微喘，媚臉上少了平日的慵懶，多了凝重。維持木筏穩定和防禦，對她們築基期的修為而言負擔極重。
    林玄自然也清楚。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漩渦邊緣那些被混亂能量衝刷得奇形怪狀的礁石和隱約可見的、半淹沒在水下的建築殘骸。忽然，他神識一動，鎖定在右前方約數裏外，一處相對平靜的、被幾塊巨大黑色礁石環繞的水域。在那水域中央，似乎有一座小小的、露出水麵的石台，石台上……隱約有微弱的陣法靈光閃爍！
    “那邊！有異常！”林玄毫不猶豫，操控著木筏，頂著巨大的壓力，朝著那處石台艱難駛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石台周圍似乎存在著一股無形的力場，將狂暴的亂流和吸力稍稍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直徑約百丈的、相對安全的“避風港”。
    木筏終於駛入這片平靜水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仿佛從驚濤駭浪中突然進入了無風的內港。
    靠近石台，看得更加清晰。這石台約莫十丈見方，通體由一種暗青色的、非金非石的材質砌成，表麵刻滿了密密麻麻、如今已大半磨損的古老符文。石台中央，矗立著一座殘缺了小半的梯形石碑，石碑頂端，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布滿裂紋、黯淡無光的透明晶石。那微弱的陣法靈光，正是從這晶石和石碑基座的少數尚能運轉的符文中散發出來的。
    “這是一座……觀測陣台？”蘇晚晴仔細觀察著石碑上殘留的刻痕，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是上古修士為了觀測這‘歸墟’而設立的。”
    林玄躍上石台，伸手觸摸那冰冷的石碑。神識探入其中，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微弱、卻堅韌無比的殘留意念，以及一些破碎的信息片段。
    【……觀測記錄……漩渦穩定期三百年……活躍期一百載……吞噬萬物……疑似通往……】
    【……能量核心即將耗盡……後繼無人……憾……】
    信息斷斷續續，卻印證了他們的猜測。這歸墟並非一直如此狂暴，有其周期規律。而設立此陣台的上古修士，似乎也因資源耗盡或其他原因，最終未能持續觀測下去。
    林玄的目光落在石碑頂端那顆布滿裂紋的晶石上。這應該就是陣台的能量核心，如今已瀕臨崩潰。
    他心中一動，嚐試著將一絲精純的金丹靈力渡入晶石之中。
    嗡——
    晶石輕微震動了一下，表麵裂紋似乎亮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但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這點靈力隻是杯水車薪。
    “能量枯竭太久了，幾乎徹底壞死。”林玄搖了搖頭。若是完好狀態，以此陣台能在此地屹立無數歲月的品級，其能量核心必然非同小可，或許能給他們提供巨大幫助，可惜如今已無大用。
    然而，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掌時，體內那一直沉寂的“仙府樞機令”印記，卻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與此同時，他感應到，在這石台的下方，那暗青色的材質深處，似乎隱藏著某種與“仙府樞機令”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微弱的氣息！
    難道……
    林玄俯下身，手掌緊貼石台表麵，全力催動“仙府樞機令”的感應。
    片刻之後，他眼中精光一閃！在這座觀測陣台的核心基座之下，竟然埋藏著一塊約指甲蓋大小、色澤黯淡、幾乎與基座材質融為一體的玉石碎片！那同源的氣息，正是來自這塊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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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翼翼地以劍氣切開堅硬的基座材料，取出了那塊碎片。碎片入手溫涼，表麵光滑，除了那絲微弱的氣息，並無任何靈力波動，仿佛隻是一塊普通的頑石。
    但林玄能感覺到，“仙府樞機令”對這塊碎片有著一種本能的吸引。
    他嚐試將碎片靠近掌心的印記。
    就在兩者接觸的刹那，異變突生！
    碎片驟然亮起朦朧的清光，竟如同水銀般，緩緩融入了“仙府樞機令”的印記之中！
    【叮！檢測到‘飄渺仙府’核心碎片微小），正在融合……】
    【‘仙府樞機令’權限得到微弱提升，感知範圍增加，對空間波動感應增強。】
    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一些的感知湧上林玄心頭。他仿佛能更清晰地“看”到歸墟漩渦那混亂能量的一些流轉規律，甚至隱隱感知到，在漩渦的某個特定方向，那撕扯之力似乎存在一個極其短暫的、周期性的減弱節點！
    雖然依舊危險，但這無疑是一個寶貴的信息！
    “怎麽樣？”蘇晚晴見他神色有異，上前問道。
    林玄將情況簡要說了一下，略去了係統提示，隻說是找到了前人遺留的線索，對歸墟的規律多了一絲了解。
    “也就是說，我們有可能找到進入漩渦，或者穿過漩渦的時機？”曲非煙媚眼一亮。
    “隻是可能，而且風險依舊巨大。”林玄神色凝重，“但總比盲目硬闖多了一絲希望。”
    他望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暗漩渦，心中盤算著那個周期性減弱節點的出現時間和方位。
    在這上古修士遺留的觀測陣台上，他們似乎找到了一線並非完全絕望的曙光。然而，想要抓住這縷曙光，需要極大的勇氣，以及……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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