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並非安寧，而是能量風暴間歇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帶。冰冷滲透每一寸肌體，仿佛連思維都能凍結。林焰抱著青漪，在這片絕對的無聲地獄中漂浮，如同兩顆即將湮滅的塵埃。
    他的右臂徹底廢了。腫脹如鼓，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無數道深可見骨的裂痕中，不再有暗金光芒流淌，隻有死寂的焦黑和不斷滲出的、迅速凍結的暗紅血珠。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引得這條手臂劇烈抽搐，帶來鑽心蝕骨的劇痛。左眼窩的衝突似乎暫時平息，逆鱗虛影與灰燼餘焰達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如同休眠的火山，但每一次細微的波動，都牽扯著半片頭顱的神經，帶來陣陣撕裂般的抽痛。
    懷中的青漪，氣息微弱得如同蛛絲。心口那點翠綠光芒黯淡到了極致，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她的身體冰冷，若非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心跳，林焰幾乎要以為她已經……
    他不敢想下去。僅存的左臂死死箍著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冰冷的軀體，盡管他自己也如同浸泡在萬載玄冰之中。
    虛空亂流並非一成不變。短暫的死寂之後，往往是更加狂暴的能量潮汐。一片絢爛卻致命的極光狀能量風暴，如同宇宙巨獸的觸須，無聲無息地從側方席卷而來，所過之處，連空間本身都被切割、湮滅！
    林焰瞳孔一縮，想要躲避，但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僅存的左臂還要護住青漪，根本無力移動分毫！
    眼看那毀滅性的能量風暴就要將兩人吞噬——
    他左眼深處，那枚沉寂的逆鱗虛影猛地一跳！一段關於“虛空潛流”的破碎本能再次湧現！
    沒有時間思考！林焰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吸氣——盡管吸入的隻有冰冷的能量碎屑——胸腔艱難鼓起，僅存的焚世玄力如同被擠壓的海綿，榨出最後一絲，混合著左眼那危險的平衡能量，強行灌注到雙腿！
    “噗！”
    他猛地向側麵一個看似毫無意義的蹬踏動作！動作扭曲而別扭，甚至扯動了全身的傷口，讓他噴出一口黑血。
    然而，就是這詭異的一蹬，仿佛踩中了虛空中某條無形的、流動的“暗湧”！他的身體如同遊魚般，險之又險地順著這股暗湧滑了出去，恰恰避開了那片毀滅極光的正麵衝擊！隻有邊緣幾縷散逸的能量擦過他的後背，瞬間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焦黑卷曲的傷口！
    “呃！”林焰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動用力量，都是在透支本就瀕臨崩潰的生命本源。
    但危機遠未結束。虛空之中，危機四伏。時而有無形的空間裂縫如同隱藏的刀刃悄然劃過，時而又有狂暴的能量漩渦突然出現，產生恐怖的吸力。林焰全靠左眼逆鱗那不時跳動的、關於虛空法則的破碎本能，一次次以最小幅度、最精妙、卻也最耗心神的方式，艱難地規避著。
    這過程，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每一次閃避都驚心動魄，每一次都讓他傷上加傷。他的意識在劇痛和虛弱中沉浮，全憑一股“不能死，她還在”的執念強行支撐。
    就在他幾乎要油盡燈枯之時，左眼逆鱗傳來的牽引感忽然變得清晰了一絲。同時，那一直沉寂的、龜縮在丹田最深處、被逆鱗力量和焚滅真炎暫時壓製住的詛咒黑氣，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極其微弱地躁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種混合著貪婪與忌憚的情緒。
    前方，那片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亂流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顆……殘破的、緩緩旋轉的星辰碎片？
    那碎片巨大無比，斷麵嶙峋，仿佛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力量從一顆完整的星辰上硬生生撕扯下來。碎片表麵坑窪不平，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靄和凍結的未知氣體，沒有任何生命氣息，隻有亙古的死寂。然而，在這死寂的核心處，林焰的左眼卻看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星辰內核逸散出的太初之火！
    這絲火焰，並非凡火，也非他認知中的任何一種異火，而是星辰誕生之初，由混沌能量直接轉化而來的本源之火，蘊含著最原始、最磅礴、卻也最狂暴的創生與毀滅之力！它被封鎖在星辰碎片核心，經曆了無數歲月，已然微弱，但其本質，卻高得可怕！
    逆鱗的牽引，正是指向那裏！它需要那太初之火！
    而體內的詛咒黑氣，也同樣渴望著那絲火焰，仿佛那是無比滋補之物，卻又本能地恐懼其蘊含的煌煌正氣與毀滅特性。
    去，還是不去？
    那星辰碎片周圍的空間極其不穩定，布滿了隱形的裂縫和能量亂流，危險程度遠超剛才的路途。以他現在的狀態，闖過去九死一生。
    但不去，在這無盡虛空中漂流，最終也隻有力竭而亡，被亂流撕碎這一個結局。
    林焰低頭，看了看懷中氣息愈發微弱的青漪，右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左眼死死鎖定那顆緩慢旋轉的星辰碎片，逆鱗的波動被催發到極致，瘋狂地解析計算著前方每一寸空間的危險與安全路徑。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方向，如同最謹慎的探路者，循著那冥冥中的牽引，向著死亡與機遇並存的星辰碎片，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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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靠近，空間的壓力越大，無形的撕扯力幾乎要將他碾碎。右臂的傷口再次崩裂，左眼的劇痛也再次加劇。但他咬牙硬挺，全部心神都用於操控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在刀尖上跳舞。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他穿越了最危險的碎片外圍區域，抵達了那片相對穩定、卻被星辰碎片引力場籠罩的死寂空間。
    近距離看，這塊星辰碎片更加震撼。它就像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巨大山脈，通體漆黑，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隻有在那最深處的裂隙中，才能隱約感受到那一絲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太初之火。
    到了這裏，逆鱗的牽引感變得無比強烈，甚至帶著一種急不可耐的催促！
    林焰不再猶豫，用左臂抱著青漪，艱難地落足在一塊相對平坦的黑色岩石上。腳下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生機。
    他小心翼翼地將青漪放在一處背風的岩壁凹陷處，深深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龐，然後毅然轉身，麵向那絲太初之火傳來的方向。
    他盤膝坐下，僅存的左手艱難地結出一個又一個玄奧卻晦澀的手印。這些手印並非他所學過的任何功法，而是左眼逆鱗根據當前處境和那太初之火的性質，本能推衍出的最優化吸收方案！
    每一個手印都極其複雜，牽動全身傷勢，讓他汗如雨下，血水混合著冷汗浸透了殘破的衣衫。但他眼神冰冷而專注，強行忍受著。
    隨著手印的完成，他左眼窩深處，那灰燼餘焰與逆鱗虛影構成的平衡被打破。逆鱗虛影微微旋轉，散發出道道細微的暗藍波紋，如同觸須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星辰碎片深處，去接觸、去引導那絲太初之火。
    而灰燼餘焰則在他體內按照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路線運轉起來。這路線狂暴而霸道，所過之處，本就破損的經脈如同被再次犁過，劇痛難當，但卻又在毀滅之中，隱隱錘煉著經脈的韌性，逼出更深處的雜質與詛咒黑氣的殘留。
    這個過程痛苦而緩慢。
    終於，那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呈現混沌色澤的太初之火，被逆鱗的波紋艱難地引導了出來，如同一條纖細的混沌小蛇，緩緩地、警惕地遊向林焰。
    在太初之火離開星辰碎片核心的刹那，整個碎片似乎都微微震動了一下，表麵的塵靄簌簌落下。
    當那絲混沌火苗接觸到林焰皮膚的瞬間——
    “轟！！！”
    無法形容的劇痛和磅礴能量瞬間湧入！
    仿佛有一顆微型的恒星在他體內炸開！創生的力量試圖修複他千瘡百孔的身體，而毀滅的力量則要將他徹底化為虛無！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他的身體為戰場，瘋狂衝突！
    “啊——！！！”林焰再也忍不住，發出了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全身劇烈顫抖，皮膚表麵時而鼓起一個個蘊含恐怖能量的包塊，時而又幹癟下去如同枯木！新生的血肉與焦黑的死皮不斷交替浮現！
    丹田內，那絲太初之火直接撞上了焚世玄脈和詛咒黑氣！
    詛咒黑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淒厲尖叫，瘋狂逃竄，卻被太初之火那無分正邪、純粹到極致的毀滅特性稍稍觸及，便消散了一小部分！而焚世玄脈則如同餓狼遇到了美食，瘋狂地吞噬著太初之火中蘊含的火焰本源，但那火焰的本質太高，它根本無法完全消化，反而被撐得幾乎爆裂！
    就在這內外交困、即將爆體而亡的關頭！
    左眼逆鱗虛影猛地大放光芒！它瘋狂旋轉，將那股無法被焚世玄脈吸收的、過於高階的太初之火能量，強行吸納、轉化！
    同時，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功法信息，如同早已準備好的程序，轟然湧入林焰的識海！
    《太初焚宇訣》！
    這不是人類創造的功法，而是那逆鱗主人——某位不知名的太古存在——觀摩星辰生滅、混沌開辟而領悟的本源之法！以身為爐，煉化太初之火，焚滅諸天，重定寰宇！霸道、瘋狂、直指大道本源！
    功法自行運轉！
    那在他體內衝突的太初之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開始按照《太初焚宇訣》的路線瘋狂運轉起來！所過之處，經脈、骨骼、內髒再一次經曆恐怖的摧殘和重塑！痛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但他的氣息，卻在痛苦中，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開始攀升！
    廢掉的右臂之內，那些焦黑壞死的組織被太初之火強行焚化、剔除，暗金色的骨骼上，原本的焚滅道紋被覆蓋、修改，融入了更加古老、更加複雜的混沌色紋路！
    左眼窩中，灰燼餘焰徹底被太初之火吞噬、融合，化為一種混沌色的全新火焰，那逆鱗虛影仿佛也融化了一絲，與這新生的火焰初步結合，使得他整個左眼瞳孔，變成了一個緩緩旋轉的、深不見底的混沌漩渦！
    不知過了多久，當那一絲太初之火被徹底煉化吸收殆盡時，林焰緩緩睜開了眼睛。
    左眼是混沌漩渦，深邃冰冷，仿佛蘊含著星辰生滅。 右眼依舊是人類瞳孔，卻比之前更加深邃，帶著曆經無盡痛苦後的滄桑與堅韌。
    他緩緩抬起右手。那條本該廢掉的手臂，雖然依舊布滿疤痕，卻已經恢複了知覺，皮膚下，隱約有混沌色的光芒流淌，蘊含著恐怖的力量。五指握緊，周圍的虛空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體內的力量不再是單純的焚世玄力，而是轉化為一種更加高級、更加霸道、帶著一絲太初氣息的混沌焚力！雖然總量遠未恢複，但其質，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更重要的是，《太初焚宇訣》在他體內初步紮根，雖然隻是入門中的入門，卻為他指明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
    他站起身，感受著體內新生的、雖然微弱卻充滿希望的力量，目光落在了岩壁凹陷處依舊昏迷的青漪身上。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身，看著那蒼白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緩緩伸出剛剛恢複的右手，指尖繚繞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溫和的混沌色火苗——這是經過《太初焚宇訣》轉化後，他能控製的最溫和的一絲生機之火。
    他小心翼翼地將指尖點向青漪的心口。
    這一次，或許，他能真正做點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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