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之上，萬籟俱寂。
    所有喧囂仿佛被那霓裳少女清脆卻石破天驚的話語瞬間抽空，隻剩下海風卷著浪濤的嗚咽，以及無數道聚焦於林焰左眼的、混雜著震驚、貪婪與難以置信的目光。
    寂滅！歸墟！真龍之威！
    任何一個詞都足以在修真界掀起軒然大波，如今卻同時匯聚在一個看似落魄的傷殘修士身上！
    林焰能清晰地感覺到，暗處那幾道屬於黑袍人的冰冷神識驟然變得銳利如針，毫不掩飾地鎖定了他，其中蘊含的殺意與貪婪幾乎凝成實質。周圍其他修士的呼吸也紛紛變得粗重，眼神閃爍，顯然在權衡著什麽。
    這少女一句話，便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他心中怒意升騰，麵上卻愈發冰冷漠然，僅存的右眼如同深潭，不起波瀾，平靜地迎向那少女探究的目光。
    “姑娘，”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在下不知你所言何物。左眼不過是陳年舊傷，與什麽寂滅歸墟、真龍之威毫無幹係。你認錯人了。”
    他再次強調，同時 subty 將青漪護在身後半個身位，周身氣息雖未徹底爆發，卻如同一張緩緩拉開的弓，蓄勢待發。
    霓裳少女——雲芊羽，千幻老人最寵愛的關門弟子，自幼天賦異稟，靈覺敏銳遠超同輩——此刻秀眉蹙得更緊。她對自己的“靈犀慧眼”極有信心，絕不會看錯！對方左眼那空洞之中殘留的法則痕跡，雖然微弱，但其本質之高、之奇特，是她生平僅見！那是一種近乎道源層次的寂滅與歸墟之意，甚至比她曾在某處上古龍族遺跡中感受到的龍威更加純粹古老！
    此人身上必有驚天秘密！
    但對方否認得如此幹脆，語氣冰冷疏離，顯然戒備心極重。
    雲芊羽心思電轉，臉上卻綻開一個更加明媚真誠的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道友何必如此戒備？小女子雲芊羽，家師千幻老人。我等絕無惡意，隻是道友這傷勢太過特殊，小女子見之心喜，忍不住想探尋究竟，或許家師能有化解之法。”
    她語氣懇切，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微微屈身行了一禮：“方才言語唐突，驚擾了道友，芊羽在此賠罪。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稱呼？可是初來這碧落仙坊？若有需要幫忙之處，我蜃樓雲舸或可盡些綿薄之力。”
    她這番話可謂給足了麵子，既表達了歉意，又拋出了千幻老人和蜃樓雲舸的橄欖枝，更暗示了結交之意。碼頭上眾人聽得目瞪口呆，羨慕得眼睛都紅了。能被千幻老人的弟子如此禮遇，這是何等機緣！
    然而，林焰心中警惕不減反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雲芊羽看似天真爛漫，實則心思玲瓏，步步為營，目的性極強。他身負源逆鱗，牽扯太古秘辛，更被那詭異的幽冥殿盯上，絕不可能輕易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善意”。
    “萍水相逢，名諱不足掛齒。”林焰語氣依舊冷淡，“多謝姑娘與千幻前輩美意，在下傷勢已無大礙，不敢叨擾。告辭。”
    他第三次欲走，態度堅決。
    雲芊羽臉上那明媚的笑容終於僵硬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與固執。她還從未被人如此接連拒絕過！越是如此，她越發覺得此人神秘不凡，定要弄清楚不可！
    就在她還想再說什麽之際——
    異變陡生！
    “嗤——！”
    一聲輕微到極致、幾乎被海浪聲完全掩蓋的銳器破空聲驟然響起！
    並非一道，而是三道！
    三點細如牛毛、幾乎完全透明的烏黑毫針，如同隱藏在陰影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分別射向林焰的後腦、青漪的咽喉以及……雲芊羽的眉心！
    偷襲！而且歹毒到了極點！
    攻擊林焰和青漪，是為了滅口或逼他們顯露實力！攻擊雲芊羽，則是為了嫁禍，將水攪渾，甚至可能意在挑起蜃樓雲舸與林焰二人的衝突！
    時機、角度、狠辣程度，都堪稱絕殺！
    “小心！”雲芊羽身旁那位化神老者臉色劇變，爆喝一聲，袖袍鼓蕩，就欲出手阻攔！
    但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那死亡寒意觸及皮膚的刹那——
    林焰仿佛背後生眼，攬住青漪的手並未鬆開，另一隻一直垂落的右手卻快如鬼魅般向身後一拂！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塵埃。
    指尖過處，空間泛起極其細微的漣漪，三個微不可見的混沌漩渦瞬間生成，精準無比地出現在三枚烏黑毫針的軌跡之前！
    “噗！噗！噗！”
    三聲極其輕微、如同細沙落入靜水的聲響。
    那三枚蘊含著恐怖寂滅死氣、足以輕易洞穿化神初期修士護體靈光的歹毒毫針，在接觸到混沌漩渦的瞬間，便如同投入烈焰的冰屑，無聲無息地消融、分解、化為虛無！
    沒有爆炸，沒有能量逸散，甚至沒有引起周圍靈氣的絲毫波動！
    仿佛那三枚致命的毫針從未存在過！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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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碼頭上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包括那位已然出手半途的化神老者，全都僵在了原地，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臉上寫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
    那偷襲的毫針，速度快、威力強、隱蔽性極高，在場能察覺到的人都不多，能如此輕描淡寫、近乎“抹除”般化解的……這年輕人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他用的，又是什麽詭異神通？！
    雲芊羽更是檀口微張，美眸圓睜，看著林焰那平靜無波的側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方才甚至沒完全看清那偷襲來自何方，隻覺得眉心一涼，死亡陰影籠罩，下一刻威脅便已消失！而做到這一切的，竟是這個一直被她“糾纏”、看似傷殘落魄的年輕人！
    林焰緩緩收回右手，依舊垂在身側，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緩緩轉過身，那隻空洞的左眼“望”向偷襲來源的方向——依舊是那幾個黑袍人所在之處！
    隻是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警告，而是蘊含著實質般殺意的森然寒芒！
    “幽冥殿……”他聲音不高，卻如同萬載寒冰刮過每個人的耳膜，“隻會像地溝裏的老鼠一樣，放冷箭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周身那股一直壓抑著的、混合著混沌與寂滅的恐怖氣息，再也無法完全收斂，如同沉睡的凶獸驟然睜眼，轟然擴散開來！
    雖然隻是一放即收，但那瞬間的威壓，卻讓碼頭之上所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如墜冰窟，神魂戰栗！甚至連那位化神初期的老者，都感到心頭一凜，麵色無比凝重！
    強！此人絕對是化神期中的強者！而且功法詭異霸道至極！
    那幾個黑袍人周圍的黑霧劇烈翻滾了一下，顯然也沒料到林焰的實力和手段如此詭異強悍。為首的黑袍人兜帽下傳出一聲冰冷的哼聲，並未回答林焰的質問，但那愈發濃鬱的殺意已然說明了一切。
    “何方宵小！敢在碧落仙坊、在我蜃樓雲舸麵前行此卑劣之事！”化神老者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又驚又怒，上前一步，化神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與林焰方才那瞬間的氣息隱隱呼應，共同壓向那幾個黑袍人，“報上名來！”
    雲舸上下來的月白袍修士們也瞬間結陣，霞光流轉，鎖定了黑袍人，殺氣騰騰。
    千幻老人一脈，此刻立場鮮明地站在了林焰這邊！無論是因為雲芊羽遇襲，還是因為林焰展現出的驚人實力與價值，他們都必須表態！
    那為首的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周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碼頭上的人群早已驚恐地退開老遠，留下中間一片空曠地帶，氣氛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嘿……嘿嘿……”沙啞幹澀的冷笑聲終於從兜帽下傳出，如同夜梟啼叫，“有點意思……沒想到這窮鄉僻壤，還能碰到硬茬子。”
    他緩緩抬起頭，兜帽陰影下，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死死盯住林焰。
    “你的眼睛……和身上的東西……我們‘幽冥殿’要定了。” “至於蜃樓雲舸……千幻老兒若識相，就乖乖交出‘七彩月貝珠’和‘虛空珊瑚枝’，或許還能留個全屍！”
    囂張！霸道！毫不掩飾！
    直接同時威脅林焰和蜃樓雲舸！
    化神老者氣得須發皆張：“狂妄鼠輩！藏頭露尾，也敢口出狂言！”
    大戰，一觸即發！
    而林焰，隻是冷冷地“看著”那黑袍首領，右手指尖，一縷灰黑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混沌寂滅之力，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吞吐。
    他知道，麻煩才剛剛開始。 這碧落仙坊，注定無法平靜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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