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雙母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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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璃化身的血色流光,拖著尾焰,像一顆墜落的星,狠狠砸向陰陽堂院中。落地時氣浪翻卷,吹得枯葉塵土飛揚。阿阮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被她拉著的昭陽悶哼一聲,手臂上血色紋路一陣劇烈扭動,顯然這粗暴的降落方式讓她更難受了。
阿阮自己也眼前發黑,強行提著的最後一口氣差點散了。她死死咬著牙,站穩了,目光第一時間掃過全場。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但又完全不是了。
熟悉的、由她和白瓔一點點布置起來的守護結界已經沒了,空氣裏還殘留著靈力被強行撕裂後的刺痛感。那棵老槐樹徹底枯死了,葉子掉光,枝幹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焦黑色。堂屋的門窗破損更嚴重,門板歪斜,窗紙稀爛。整個院子彌漫著一股地脈被強行截斷、陰陽失衡後特有的腐朽和混亂氣息。
阮槐和他帶來的那幾個玄天宗道士不見了蹤影,隻在院牆角落留下幾處打鬥的痕跡和一點尚未散盡的陰冷氣息。看來白瓔在他們抵達前已經趕回來,並且發生了衝突,逼退了對方,或者……對方目的已達到,自行退走了。
“阿阮!”白瓔的聲音從堂屋門口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她狐裘上沾了些塵土,發絲微亂,臉色也不太好看,但眼神依舊銳利。“你們回來了?剛才……”
她話沒說完,目光就落在了阿阮緊緊拉著的昭陽身上,狐疑地打量著她身上那些詭異的血紋。“這是?”
“回頭再說。”阿阮打斷她,聲音沙啞得厲害,“阮槐呢?”
“走了。”白瓔言簡意賅,“我剛趕回來,和他們過了幾招,他們似乎無意纏鬥,見我來援,很快就撤了。主要是為了毀掉這裏的陰陽根基。”她指了指地麵,眉頭緊鎖,“地脈被汙,陰陽節點被破壞得很嚴重,這地方……暫時廢了。”
阿阮心沉了下去。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證實,還是像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她經營了這麽久的家,她在陽間的立足之地,就這麽被阮槐硬生生給拆了!
懷裏的棲梧似乎感受到壓抑的氣氛,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嗚咽。被她拉著的昭陽,則警惕地看著白瓔,身體緊繃,像隻受驚的小獸。
阿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憤怒和沮喪的時候。她鬆開昭陽的手,對白瓔道:“白瓔姐,你先看看她的傷,很重。”又轉向昭陽,盡量放緩語氣,“別怕,她是自己人。”
昭陽沒說話,隻是抿著蒼白的嘴唇,眼神裏的戒備稍減,但仍透著不安。
白瓔點了點頭,上前幾步,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想要探查昭陽的傷勢。昭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手臂上的血紋蠕動加速。
“讓她看。”阿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你想活下去,想不再被體內這東西折磨,就得信我。”
昭陽身體僵了僵,終於不再後退,任由白瓔的靈力觸碰到她手臂上的血紋。白瓔剛一接觸,臉色就微微一變:“好霸道的血脈反噬!還有……這是長期饑餓和力量失控導致的根基損傷!她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
阿阮聽著,心裏揪了一下。她看著昭陽那瘦弱的身板和蒼白的小臉,很難想象這孩子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流落荒野,被自身狂暴的力量折磨,還要東躲西藏……
“先穩住傷勢。”阿阮對白瓔道,然後目光轉向一片狼藉的堂屋,“我需要盡快恢複一點力氣,然後……我們得知道母親到底留下了什麽。”
她指的是鏡心胎。大綱裏提到,平定叛亂後,阿阮要求使用“鏡心胎”照見母親。現在酆都之亂算是暫時平息,陽間根基被毀,尋找母親真相、應對後續危機的需求變得更加緊迫。
敖璃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時開口道:“鏡心胎非同小可,你現在的狀態……”
“等不了。”阿阮搖頭,眼神堅定,“阮槐這次毀了陰陽堂,下次不知道還會使出什麽手段。我必須盡快弄清楚母親的狀況,找到應對之法。”
她不再多說,盤膝在院中一塊還算幹淨的石頭上坐下,開始強行運轉體內那點微乎其微的靈力,試圖盡快恢複。龍柱印記微微發熱,一絲絲稀薄的地脈龍氣被她艱難地汲取過來,滋養著幹涸的經脈,過程緩慢而痛苦。
白瓔則專注地為昭陽處理傷勢,用狐族秘法暫時壓製她體內狂暴的血脈之力,又喂她服下幾顆固本培元的丹藥。昭陽起初還有些抗拒,但在藥力化開,感受到久違的舒適感後,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下來,隻是那雙眼睛,依舊時不時地看向阿阮,帶著複雜難明的情緒。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漸深,院子裏隻剩下風吹過枯枝的嗚咽聲。
不知過了多久,阿阮猛地睜開眼,一口淤血噴了出來,臉色卻反而好看了些許。她抹去嘴角的血跡,站起身。
“可以了。”
她走進破損的堂屋,從一處隱蔽的暗格裏,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被符紙層層包裹的東西。拆開符紙,裏麵是一麵看似普通的銅鏡,但鏡麵卻並非光潔,而是如同水波般微微蕩漾,隱約倒映出人的影子,卻又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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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鏡心胎。並非真正的胎兒,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蘊藏著“映照本源”規則的天地奇物。
阿阮將鏡心胎放在堂屋中央那張還算完好的桌子上。白瓔、敖璃,還有傷勢稍穩的昭陽,都圍了過來。小桃和天赦、棲梧也被白瓔從安全的角落帶了出來。小桃緊緊靠著阿阮,雖然看不見,但小臉上滿是緊張。
“我需要借助你們的力量。”阿阮看向敖璃和白瓔,“尤其是敖璃,你的龍氣與我同源,或許能更好地引動鏡心胎,照見母親。”
敖璃點頭,上前一步,將手按在阿阮後心,精純的龍氣緩緩渡入。白瓔也將手搭在阿阮肩頭,提供輔助。
阿阮深吸一口氣,割破指尖,將一滴蘊含著龍血和共生印力量的鮮血,滴落在鏡心胎那水波般的鏡麵上。
鮮血滴入,如同石子落入深潭,鏡麵猛地蕩漾起來,波紋一圈圈擴散開去。原本模糊的鏡麵開始變得清晰,散發出柔和而奇異的光芒。
光芒中,影像開始逐漸顯現。
首先出現的,是阿阮記憶中母親溫柔的臉龐,帶著慈愛和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正是她通過孽鏡台和血詔看到過的樣子——溫柔的愧母。
影像中的她,似乎處於鎖龍井的封印之中,周身纏繞著沉重的鎖鏈,眼神卻依舊清澈,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阿阮的心提了起來,屏住呼吸。
然而,就在下一秒,異變陡生!
那溫柔的影像旁邊,竟然又浮現出另一張臉!同樣是愧母的麵容,但氣質卻截然不同!這張臉猙獰而扭曲,眼中充滿了怨毒、憤怒和不甘,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黑色龍怨之氣,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殘忍的冷笑。
兩個“愧母”!一個溫柔慈愛,一個猙獰怨毒!她們的身影在鏡心中交替閃現,時而重疊,時而分離,仿佛在進行著無聲的對抗!
“這……這是怎麽回事?!”白瓔失聲驚呼。
敖璃的龍瞳也驟然收縮,按在阿阮後背的手微微用力。
阿阮如遭雷擊,死死盯著鏡中那猙獰的影像,渾身冰涼。這就是母親?或者說……是母親的另一麵?
就在這時,鏡心胎的光芒一陣劇烈閃爍,那水波般的鏡麵中央,突然鼓起一個小包,隨即,一個模糊的、如同嬰兒般稚嫩、卻帶著古老滄桑氣息的聲音,直接在眾人心神中響起:
“魂分……兩半……”
是鏡心胎本身蘊藏的那一點靈智,鏡心童!它被阿阮的血脈和眾人力量激發,開始揭示真相。
“鎖龍井……封的……是‘母’……”
“怨與不甘……‘龍怨之魄’……早逃了……”
“一體雙魂……一溫柔……一獠牙……”
“井中困母性……魄已遁走……潛伏……”
斷斷續續的意念,如同破碎的琉璃,紮進阿阮的腦海。
鏡中的影像最後定格——那溫柔愧母被無數鎖鏈緊緊纏繞在井底,眼神悲戚卻堅定;而那猙獰的“龍怨之魄”,則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掙脫了部分束縛,獰笑著消失在鏡麵深處的黑暗中……
鏡心胎的光芒驟然熄滅,恢複了那不起眼的銅鏡模樣。“啪”一聲輕響,鏡麵上甚至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堂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阿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像。
雙母之謎……原來如此。
鎖龍井裏封印的,隻是母親充滿母性與愧疚的那部分神魂。而另一部分,由龍族血脈中的怨憤、不甘和被鎮壓的滔天怒火凝聚而成的“龍怨之魄”,早已不知用什麽方法掙脫了出去,潛伏在未知的角落。
怪不得阮槐會說母親“罪有應得”,怪不得母親的血詔安排她永鎮井底……或許,母親自己也清楚,那逃脫的“龍怨之魄”是個巨大的隱患,甚至可能釀成更大的災禍,所以才希望由她這個女兒,來終結這一切,包括……那充滿怨念的另一半自己?
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也更加……殘酷了。
阿阮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破損的窗欞,望向外麵沉沉的夜色,那裏,是鎖龍井的方向。
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茫然,逐漸變得冰冷、堅定。
“去鎖龍井。”
她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是該做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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