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天庭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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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路裏的風,吹得人骨頭縫都發寒。阿阮打頭,後麵跟著一串,悄沒聲兒地回到了酆都地界。沒走鬼市正門,繞了點路,從後巷摸回了她那間陰司婆小院。
    院門一關,把外麵那些影影綽綽的鬼火和飄忽的哭嚎都隔開了些。院子裏還是老樣子,陰濕的青石板,角落裏那幾盆半死不活的幽魂草,井口邊緣凝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出去了這一趟,經曆了司命星域那檔子事,再回到這陰氣森森的小院,竟莫名覺得有點……踏實?阿阮心裏自嘲地笑了笑,怕是真把這鬼地方當窩了。
    “可算回來了!”破軍·驍第一個嚷嚷開,把肩上挎著的一個小包袱往院裏的石凳上一扔,發出沉悶的響聲,聽著像是裏麵塞了不少零碎玩意兒,估計是路上順手摸的。“憋死我了,那陽間的日頭,曬得人渾身不得勁!”
    玄溟·生沒吭聲,默默走到窗台邊,把那個藏著鵝卵石的小瓦罐從袖子裏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那盆蔫頭耷腦的鬼臉花旁邊。做完這個,他才輕輕籲了口氣。
    赤陽·昭徑直走到井邊,打上來半桶冰涼的井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流順著他嘴角淌下來,滴在前襟上,他也渾不在意。
    明夷·赦則挨著小桃,扶她在廊下的一張舊藤椅上坐下。小桃靠著椅背,那雙星雲眸子靜靜對著院子上方灰蒙蒙的“天空”,沒什麽焦點,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倦意,還有種揮之不去的、被太多信息充斥著的麻木。
    白瓔抱著還在熟睡的扶桑·梧進了屋,打算把他安置好。敖璃沒進院,抱著胳膊靠在院門外的陰影裏,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巷子兩頭,像個盡職的守門人。
    阿阮沒急著歇,先在院子裏外轉了一圈,檢查了一下她離開前布下的幾個不起眼的小禁製,確認沒人動過,心裏才稍微定了點。她走到井邊,就著昭打上來的水,洗了把臉,冰涼的井水刺激得皮膚一緊,精神了些。
    “都別愣著了,”阿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該收拾的收拾,該調息的調息。生,去看看灶房還有沒有陰米,熬點粥。昭,你去鬼市邊上,老孫頭那鋪子,買點現成的冥糕回來,別走遠,買了就回。”
    幾個孩子應了聲,各自動起來。破軍·驍雖然嘴上抱怨,還是拎起自己的包袱回了偏屋。玄溟·生乖乖去了灶房。赤陽·昭擦了擦嘴,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阿阮走到廊下,看著小桃:“感覺怎麽樣?腦子裏還吵得厲害嗎?”
    小桃微微側過頭,“看”向阿阮的方向,那星雲光暈緩緩流轉:“好一點了,師父。回到這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線’,好像稍微安靜了些。可能……是陰司本身規則比較強的緣故?”
    她也不太確定。這種能力太新了,所有感受都是頭一遭。
    “慢慢適應。”阿阮在她旁邊的門檻上坐下,“能控製著不去‘看’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嗎?”
    小桃努力嚐試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很難……就像……就像一個人沒法讓自己聽不見聲音一樣。它們就在那裏,不停地往我腦子裏湧……我隻能試著不去‘注意’它們,但做不到完全隔絕。”
    阿阮點了點頭,沒再多問。這事急不來。
    過了一會兒,赤陽·昭回來了,手裏拿著油紙包著的幾塊黑乎乎的冥糕。玄溟·生的粥也熬好了,用的是陰司特產的、帶著股淡淡香火氣的陰米,熬出來粥湯也是灰撲撲的,但聞著倒有一股奇異的暖香。
    幾個人圍在院裏的小石桌邊,默默地吃東西。氣氛有些沉悶。小桃拿著勺子,舀粥的動作有些遲緩,她需要靠對碗和勺子位置的“軌跡感知”來準確送到嘴裏,顯得有些笨拙,但沒灑出來。
    正吃著,院門外傳來一點輕微的動靜。靠在門邊的敖璃身形瞬間繃緊,手指間已有微光凝聚。
    “阮婆婆?是阮婆婆回來了嗎?”一個怯生生的,帶著點鬼魂特有的空洞回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阿阮聽出是隔壁巷子那個總愛哭哭啼啼的新婚小媳婦,擺了擺手,示意敖璃放鬆。
    “什麽事?”阿阮揚聲道,沒起身。
    “沒、沒什麽大事,”那小媳婦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就是……就是前兩日,有兩個穿著金甲、看著挺嚇人的官爺,在巷子口打聽您來著……問您什麽時候回來,去了哪兒……”
    阿阮心裏咯噔一下。金甲?官爺?聽著不像是陰司的鬼差打扮。
    “怎麽說的?”
    “我們、我們哪知道啊,”小媳婦的聲音帶著哭腔,“就說您出門了,不知道啥時候回。那兩位官爺也沒多說,看了看您這院門就走了。我看著……不像咱們地府的人,身上那股味兒……衝得很。”
    “知道了,謝謝你了。”阿阮語氣沒什麽變化。
    門外那小媳婦似乎鬆了口氣,腳步聲窸窸窣窣地遠去了。
    院裏重新安靜下來。但剛才那點填肚子的暖意,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
    破軍·驍把手裏剩的半塊冥糕扔回油紙包,抹了把嘴:“找上門了?動作夠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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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陽·昭眼神冷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衣角。
    玄溟·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阿阮,又看了看門外。
    明夷·赦放下勺子,周身那圈柔和的金光不自覺地向周圍擴散了些,帶著警惕。
    小桃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那星雲眸子裏的光點流轉速度明顯加快了,她低聲說:“師父……我‘感覺’到……有很多……很強的‘線’,從很高的地方,正在往酆都這邊匯聚……很亂,帶著……殺氣。”
    阿阮放下碗,站起身。她就知道,司命星君那邊暫時按下,不代表天庭就會罷休。私啟星子,擾亂陰陽,再加上司命星域那一場,這賬,天庭肯定要算。
    “敖璃。”阿阮朝門外喊了一聲。
    敖璃閃身進來,臉色凝重:“聽到了。看來是‘天律追兵’的先哨。打聽行蹤,是在確認目標。”
    “怕是不止先哨那麽簡單。”阿阮走到院中,抬頭望著那片永遠灰蒙蒙的酆都天空。小桃感知到的那些帶著殺氣的“線”,恐怕就是正在調動的天兵天將。
    “我們現在怎麽辦?”破軍·驍蹭地站起來,臉上非但沒懼色,反而有點興奮,煞氣在周身隱隱浮動,“跟他們幹?”
    “幹個屁!”阿阮瞪了他一眼,“就憑我們這幾個?加上敖璃姐,再加上你們幾個小豆丁?去跟天庭的正規軍硬碰硬?嫌命長?”
    破軍·驍被噎了一下,不服氣地撇撇嘴,但沒再吭聲。
    “去找秦廣王。”阿阮很快下了決定,“這裏是酆都,十殿閻君的地盤。天庭就算要拿人,也得給陰司幾分麵子,至少明麵上得過得去。我們得知道陰司現在是什麽態度。”
    她迅速安排:“敖璃姐,你留在院裏,護著他們幾個,尤其是小桃和梧兒。我帶著驍和昭去一趟第一殿。”
    帶驍和昭,是因為他倆一個能打一個機警,萬一有點什麽事,能頂一陣。生和赦留下,生的水屬性溫和,能輔助敖璃防禦,赦的心燈領域在小範圍內守護效果極佳。
    “我也去。”小桃忽然開口,她從藤椅上站起身,麵向阿阮,“師父,我能‘看’到一些你們看不到的東西……也許有用。”
    阿阮看著她那雙非人的眼眸,猶豫了一下。小桃現在狀態並不穩定,這種能力消耗的是心神,帶她去風險不小。
    “師父,”小桃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讓我去吧。我總得……學會怎麽用這雙‘眼睛’。”
    阿阮咬了咬牙:“行。跟緊我,別強撐。”
    事不宜遲,阿阮交代了白瓔和玄溟·生、明夷·赦幾句,讓他們守好院子,無論外麵發生什麽都別出去。隨後,她便帶著破軍·驍、赤陽·昭,以及需要攙扶的小桃,快步出了院門,融入酆都那永遠彌漫著薄霧和陰風的街道。
    往第一殿去的路上,氣氛明顯不對。街上的遊魂少了很多,偶爾遇到的鬼差也都是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壓抑和緊張。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滯重感。
    越靠近閻羅殿區域,那種無形的壓力越大。小桃的臉色越來越白,呼吸也急促起來,她緊緊抓著阿阮的衣袖,低聲道:“師父……上麵的‘線’……越來越多了……像……像一張網,正在往下壓……”
    破軍·驍和赤陽·昭也感覺到了,兩人一左一右護在阿阮和小桃身側,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終於,第一殿那巍峨肅穆的殿門出現在視野裏。但殿門前的景象,卻讓阿阮的心沉了下去。
    隻見殿門外的廣場上,黑壓壓站滿了身披黑色重甲、手持長戟的鬼卒,軍容整肅,煞氣衝天,正是秦廣王麾下的親衛陰兵。而在這支陰兵軍陣的前方,半空中,懸浮著約莫百來個身影。
    那些身影,周身籠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暈中,穿著製式的亮銀鎧甲,手持各種閃爍著靈光的神兵利器,麵容肅殺,眼神冰冷地俯瞰著下方的酆都。他們散發出的氣息,至陽至剛,與酆都的陰森鬼氣格格不入,如同熾熱的火焰投入冰水,激起陣陣無形的漣漪。
    天庭的兵將,到底還是來了。而且看這架勢,來的還不是小魚小蝦。
    為首的一名神將,身高丈餘,麵如重棗,手持一柄宣花大斧,聲如洪鍾,正在與站在陰兵陣前的一名鬼將交涉。那鬼將阿阮認得,是秦廣王麾下的一員悍將,黑殤。
    “……黑殤將軍,休要再搪塞!”那神將的聲音震得空氣都在嗡嗡作響,“逆犯阮阿阮,私啟星子,擾亂陰陽秩序,後又擅闖司命星域,觸犯天條!此乃我‘斬神司’職責所在,必須將其緝拿歸案!爾等陰司,莫非真要包庇此獠,與我天庭為敵不成?”
    黑殤鬼將麵色陰沉,但語氣還算克製:“巨靈神將,非是我陰司包庇。阮穩婆乃我酆都親封的陰陽穩婆司主事,掌管詭胎接生事宜,於陰司有功。即便有天庭律令,也需與我十殿閻君商議,豈能任由你等在我酆都境內隨意拿人?”
    “商議?”那被稱為巨靈神將的冷哼一聲,“天庭拿人,何須與下界商議?爾等速速讓開,否則,休怪本神將斧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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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劍拔弩張。
    阿阮帶著三個孩子,躲在街角的陰影裏,看著這一幕。
    “斬神司……”敖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在阿阮耳邊響起她用了一點傳音的小法術),“天庭專門處理棘手叛逆的機構,裏麵都是些殺才。看來,他們是動真格的了。”
    阿阮抿緊了嘴唇。秦廣王的態度似乎是想保她,但麵對天庭“斬神司”的直接壓力,陰司能頂多久?
    就在這時,那小桃突然猛地抓緊了阿阮的胳膊,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師父……不好了……那網……落下來了!”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酆都上空那永遠灰暗的“天幕”,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刺目的金光從裂口中傾瀉而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和威嚴的號角!
    裂口之中,旌旗招展,密密麻麻、數不清有多少的金甲天兵,如同金色的潮水般湧出,瞬間布滿了酆都的天空!刀槍如林,神光耀目,強大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下!
    整個酆都城,在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街上的遊魂發出驚恐的尖嘯,四散奔逃。就連黑殤帶領的那些精銳陰兵,在這煌煌天威之下,陣型也出現了一絲騷動。
    百萬天兵壓境!
    真正的總攻,開始了。
    巨靈神將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宣花大斧指向第一殿:“黑殤!看清形勢!天庭大軍已至,爾等還要負隅頑抗嗎?”
    黑殤鬼將的臉色難看至極,他握緊了手中的鬼頭刀,回頭望了一眼第一殿緊閉的殿門,似乎在等待什麽指令。
    阿阮的心沉到了穀底。她沒想到天庭的動作這麽快,力度這麽大。這已經不是追捕了,這是要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接將她和穩婆司,連同可能包庇她們的陰司,一起碾碎!
    “師父……”破軍·驍喉嚨裏發出低吼,煞氣不受控製地溢散出來,眼睛死死盯著天空中那密密麻麻的天兵。
    赤陽·昭牙關緊咬,血線在指尖若隱若現。
    小桃的身體抖得厲害,那龐大的、帶著毀滅意誌的“命運之網”壓下,讓她幾乎窒息。
    阿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退路似乎都被堵死了。回陽間?天庭肯定也布下了封鎖。硬拚?那是找死。
    她的目光投向第一殿。現在,所有的希望,似乎隻能寄托在十殿閻君,特別是秦廣王的態度上了。
    就在這死寂般的對峙中,第一殿那沉重的大門,伴隨著一陣紮紮的巨響,緩緩地,從裏麵打開了。
    一道穿著黑色王袍、頭戴冠旒的威嚴身影,在一眾判官鬼差的簇擁下,邁步走了出來。
    正是秦廣王。
    他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抬頭望向天空中那無盡的天兵,以及為首的巨靈神將,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酆都:
    “巨靈神將,率天兵踏我酆都,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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