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聖人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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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仙台上,眾仙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一麵水鏡之上。
    掀了桌子,不與他玩了。
    何其簡單,何其粗暴,又是何等振聾發聵的言語。
    這番話,從一個掙紮求生的凡夫口中說出,是市井小民被逼到絕路上的血性與瘋狂。
    可這話若是應在當年那樁事上,便是聖人一怒,血染三界,重定乾坤的無上殺伐。
    冥冥之中,竟是一語成讖。
    他們如何能忘記,當年那位碧遊宮的主人,在最後的關頭,做出的便是這般選擇。
    誅仙劍陣,非四聖不可破。
    此乃掀桌之始。
    萬仙大陣,截教舉合門之力,與闡、人、西三教決一死戰,幾乎打得洪荒破碎。
    此乃掀桌之行。
    到最後,那位師叔甚至動了重開地水火風,再立世界的心思。
    那便是要將這桌子連同整個屋子都付之一炬,大家一了百了。
    眾仙心中都明鏡似的,斷然不是這凡夫三言兩語,便能左右聖人的心意。
    聖人行事,自有其萬千考量,豈會因一介螻蟻之言而動?
    蓋因那位師叔,早在紫霄宮中議定封神榜時,便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否則,他又何必放下聖人之尊,親身來這昆侖山,說是要與自家二哥商議?
    名為商議,實則已是最後的通牒。
    隻是,誰也未曾料到,他會在這風雪之中,遇上這麽一個跪地求道的凡人。
    陸凡這番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這不僅僅是陸凡的看法,也是通天教主自己心中最想說,卻又因著那份聖人臉麵與兄弟情分而遲遲未曾說出口的話。
    眾人此刻回想,才恍然大悟。
    方才那位師叔說要來玉虛宮商議封神榜之事,想來是他最初還存著幾分兄弟情麵,尚欲再爭取一二。
    可在他們所知的過往中,那位師叔後來並未踏足玉虛宮!
    剛才很多人就非常疑惑了。
    隻是一直未曾說出口。
    現在想來,便是在與陸凡一番對談之後,他心中已然做出了決斷,再無半分妥協的念頭。
    從此之後,三教再無商議,唯有兵戎相見。
    想到此處,眾仙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其中的因果,當真是不可思議,不可言說。
    而且,當年的事,其實通天就隻差那麽一點!
    當真是,就隻差那麽一點點。
    界牌關前誅仙陣起,四劍懸掛,殺氣漫天。
    那一陣,何其凶險!
    非四聖不可破。
    若非大師伯太上老君一氣化三清,又請來了西方那兩位,單憑闡教之力,怕是早已盡數葬身於那無窮劍氣之中。
    及至後來萬仙陣中,更是將這場道統之爭推到了極致。
    若非長耳定光仙背師求榮,盜走了那六魂幡。
    若非......
    唉!
    往事已矣,再多的“若非”也隻是空談。
    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當年的通天,不是錯了!
    他立下截教,廣開山門,傳大道於三界眾生。
    不論根腳,不問出身,凡有向道之心者,皆可入其門下,聽聖人講法。
    此等胸襟,此等氣魄,難道是錯?
    是,他門下弟子,確有濕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輩。
    可求道之路,本就該向一切生靈敞開。
    天道之下,何物不為螻蟻?
    難道隻因出身微末,便活該被斥為左道旁門,永無證道之機?
    封神榜高懸,殺劫降臨。
    榜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名額早已注定。
    闡教門人金口玉言,說他截教弟子根行淺薄,惡念纏身,合該上榜,為天庭效力,以消自身業力。
    好一個合該上榜!
    闡教弟子殺了人,便是天數使然,順應大劫。
    截教弟子憤而報仇,便是逆天而行,自取滅亡。
    如此行徑,與強盜何異?
    自家弟子被這般欺辱,甚至屠戮,他若再不出頭,還配稱一聲師尊麽?
    那份護犢之情,那份不忍之心,難道是錯?
    紫霄宮中,道祖言明,三教共簽封神榜。
    可到頭來,榜上之人,十之八九皆是他截教門人。
    他那位二師兄,堂堂闡教聖人,為了保全自家十二金仙,不惜親自下場,以大欺小,對晚輩弟子出手。
    聖人之尊,蕩然無存。
    情分已盡,道理不存,除了掀了這張桌子,他還有何路可走?
    誅仙劍陣立起,是他最後的警告。
    萬仙大陣擺開,是他最後的抗爭。
    他爭的,不是一人一教的氣運,而是為門下萬千弟子,爭一個公字!
    為這天地間所有不被看重的生靈,爭一條生路!
    聖人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可他通天,偏偏就是那個最多情的聖人。
    他除了戰,還能如何?
    當年之事,何錯之有?
    他不是錯了。
    他隻是輸了。
    ......
    三生鏡中。
    陸凡跪在地上,心中惴惴,不知自己那番大逆不道的話,究竟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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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那聲音才再度響起,隻是其中再無半分笑意,也無半分惱怒,隻餘下一片深沉的意興闌珊。
    “你起來吧。”
    陸凡依言,從雪地裏掙紮著站起,身子卻因跪得太久而搖搖欲墜。
    “貧道說過,你若能替貧道解惑,便幫你修補經脈,傳你法門。”
    那人影緩緩抬起一根手指。
    “你一心向道,奈何根基已毀。貧道今日便重塑你的道基,傳你一部《上清大洞真經》。此法非我截教嫡傳,卻也是一門直指大道的正法。至於你能修到何種境界,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話音未落,一道玄光自那人影指尖彈出,不偏不倚,正中陸凡眉心。
    陸凡隻覺一股溫潤卻又磅礴的力量湧入身體,所過之處,那些早已斷裂、枯萎的經脈,竟以一種快到離譜的速度被重新接續、滋養。
    枯木逢春,死灰複燃。
    他體內那早已散逸一空的法力,此刻竟也開始重新凝聚。
    與此同時,一篇洋洋灑灑,玄奧無比的經文,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字字蘊含著天地至理,讓他不自覺地沉浸其中。
    就在他神遊物外之際,那模糊人影複又抬手,掌中托著一塊巴掌大小的墨色玉牌。
    那玉牌質地溫潤,其上雲紋古樸,正中刻著一個古老的篆字,非仙家之流不能辨識。
    “你一心要去報那血海深仇,想來你的仇家,也非尋常之輩。你如今雖有了修行之法,根基卻也淺薄,孤身一人,在朝歌那等龍蛇混雜之地,終究是步履維艱。”
    “貧道門下,雖多是些山野精怪,不為我那二哥所喜,卻也有不少在人間朝堂為官,輔佐人皇。你若回到朝歌,遇上解不開的難處,可持此牌去尋他們。見此牌如見貧道,他們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緣起緣滅,皆有定數。今日之後,你我因果已了。”
    那悠遠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
    “日後好自為之。記住,仙路漫漫,莫要忘了今日為何出發。”
    陸凡猛地從那玄妙的境界中驚醒,再抬頭時,眼前哪裏還有什麽人影。
    天地間一片寂靜,唯有昆侖山的風,吹過他耳畔。
    雪停了,天光乍破。
    一輪紅日自東方雲海躍出,金色的光芒灑滿了這片冰封雪覆的山巔。
    陸凡怔怔地立在原地,感受著體內那嶄新而澎湃的力量,看著眼前這壯麗的日出之景,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夢是真。
    他重重地朝著那人影消失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而後,他轉過身,不再看那高不可攀的玉虛宮一眼,邁開腳步,朝著下山的路,堅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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