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鎮 魂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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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在無盡的撕扯與湮滅感中沉浮。時空亂流如同億萬把鈍刀,反複切割著肉身與神魂。劇痛早已麻木,隻剩下一種存在本身被逐漸剝離、分解的虛無感。
    崔明月緊守著靈台最後一點清明,那是曆經兩世背叛、無數次生死磨礪出的不滅意誌。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正在崩解,血煞道基在混亂規則的衝擊下布滿裂痕,連手腕上的月牙印記都黯淡無光。
    唯有手中緊握的戮星劍,那點星辰核心依舊固執地散發著微光,如同暴風中搖曳的燭火,指引著一個模糊的方向,頑強地抵禦著徹底的湮滅。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瞬,或許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驟然減弱。
    她重重摔落在某種堅硬的“地麵”上,震得幾乎散架。周身無處不痛,左肩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汩汩流出,真元近乎枯竭,神魂虛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
    但她還活著。
    掙紮著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心神劇震。
    這裏並非想象中的黑暗深淵,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破碎的“星空”。腳下是懸浮在虛無中的巨大陸地碎片,山川河流倒懸,宮殿樓閣傾頹,仿佛某個完整世界被暴力撕碎後的殘骸,凝固在這永恒的寂滅之中。頭頂沒有日月,隻有無數破碎的、不再閃爍的星辰殘骸,如同沙礫般漫無目的地漂浮,散發出死寂的微光。
    空氣中彌漫著萬物終結的蒼涼與空無,靈氣如果還能稱之為靈氣)稀薄到幾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本源、卻也更加死寂的……規則碎片。這裏的空間結構支離破碎,時而穩定,時而扭曲,時間流速也混亂不堪。
    這裏,便是歸墟之眼的內部,萬物的終點,一切的墳墓。
    而在這片破碎星空的中央,在那無數陸地碎片環繞的核心,矗立著一座塔。
    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古老的巨塔。
    塔身並非實體,而是由無盡的、緩緩旋轉的星辰光流凝聚而成,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仿佛蘊含了諸天星海的深邃質感。塔分九層,每一層都對應著不同的星空景象,有星雲生滅,有銀河盤旋,有日月交替。塔尖隱沒在更高維度的虛無之中,看不真切。
    整座巨塔散發著鎮壓萬古、梳理地水火風的無上威嚴,卻又帶著一種與這片死寂星空格格不入的、微弱卻頑強的“生”之氣息。它仿佛是這片終結之地的定海神針,維係著最後一絲秩序,又像是囚籠,封鎖著某種大恐怖。
    周天星辰塔!
    崔明月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源自血脈、源自戮星劍、源自那兩塊黑色令牌的強烈共鳴與呼喚!就是這裏!她跨越兩界,曆經無數生死,追尋的終極目標之一,就在眼前!
    同時,她腦中那執念化作的、用來鎮壓仇敵的“鎮魂塔”虛影,竟與眼前真實的周天星辰塔隱隱重疊!難道……
    她強撐著站起身,戮星劍插入地麵穩住身形。目光掃過周圍,除了死寂,並無他物。傅巡查等人並未追進來,顯然即便金丹修士,也不敢輕易涉足這歸墟核心。
    但危機並未解除。此地的環境本身就是最大的殺手。稀薄到極致的能量,混亂的規則,無處不在的寂滅之意,都在持續消耗著她本就瀕臨枯竭的生命力。
    必須盡快靠近星辰塔!那裏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揭開所有秘密的關鍵。
    她嚐試調動真元,卻發現丹田空空如也,連《逆轉煞靈訣》都無法從這片死寂中汲取到絲毫能量。傷勢在惡化,意識開始模糊。
    難道要倒在這裏,功虧一簣?
    不甘!強烈的不甘如同烈火般灼燒著她即將沉寂的神魂!藍星的仇未報,異世的辱未雪,她怎能死在這裏!
    “嗡……”
    就在她意誌即將被絕望吞噬的刹那,手中的戮星劍再次傳來微弱的波動。劍尖那星辰核心緩緩旋轉,不再試圖從外界汲取能量,而是開始反向輸出一絲極其精純、帶著勃勃生機的星辰本源之力!
    這力量如同甘泉,流入她幹涸的經脈,滋潤著瀕臨崩潰的道基。雖然微弱,卻讓她精神一振!
    是了!戮星劍本就是周天星辰塔的一部分,或者說,是開啟或溝通它的鑰匙之一!在這塔的附近,它自身蘊含的星辰本源被激活了!
    她緊緊握住劍柄,汲取著這救命的能量,一步步,艱難地朝著星空中央那座巍峨巨塔走去。
    腳下是破碎的陸地,跨越它們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空間依舊不穩定,時而需要繞開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寂滅之意無孔不入,試圖侵蝕她剛剛燃起的希望。
    但她眼神堅定,步伐雖慢,卻毫不停歇。每靠近一步,與星辰塔的共鳴就越強,戮星劍反饋的本源之力也越多,傷勢恢複一絲,力量恢複一分。
    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踏上了環繞星辰塔基座的、唯一一塊完整巨大的圓形平台。
    站在塔下,才能真正感受到其磅礴與自身的渺小。塔身流轉的星辰光流近看如同奔騰的江河,蘊含著無法想象的偉力。塔基上刻滿了密密麻麻、複雜到極致的星辰符文,與幽冥令、另一塊黑色令牌上的圖案同源,卻更加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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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塔基正前方,那裏有一座小小的祭壇。祭壇中心,有一個凹槽,形狀與幽冥令完全一致。
    沒有猶豫,她取出幽冥令,將其放入凹槽。
    “鏗——”
    一聲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鍾鳴響起,回蕩在整片死寂星空!幽冥令與祭壇嚴絲合縫,爆發出璀璨的星輝!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另一塊黑色令牌得自船墓)也自動飛出,懸浮在祭壇上空,投射出一道光芒,與幽冥令相連。戮星劍劇烈震顫,劍尖星辰核心光芒大放,一道凝實的星輝光柱射出,注入祭壇!
    三物共鳴,缺一不可!
    整個周天星辰塔,從塔基開始,一層接一層地亮起!浩瀚的星辰之力如同沉眠的巨人蘇醒,席卷開來!周圍破碎的星空仿佛都為之震動,那些漂浮的星辰殘骸軌跡變得有序,破碎的規則似乎被短暫撫平!
    塔身正麵,那由星辰光流凝聚的大門,在低沉的轟鳴聲中,緩緩向內開啟!門內並非塔內景象,而是一片旋轉的、深邃的星河漩渦!
    一股精純、古老、浩瀚的星辰道韻從門內湧出,將崔明月籠罩。她身上的傷勢在這道韻滋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枯竭的真元迅速恢複,甚至比全盛時期更加精純凝練!築基初期巔峰的瓶頸瞬間鬆動,向著中期穩步邁進!
    更重要的是,她的神識仿佛與整座塔連接在了一起,無數關於星辰運轉、宇宙生滅、時空奧秘的信息碎片湧入腦海,雖然無法立刻理解,卻極大地開闊了她的眼界,對《幻月秘典》、《星劍初解》乃至自身道途都有了全新的感悟。
    她一步踏入那星河漩渦之中。
    眼前景象變幻,並非預想中的塔內樓層,而是一片無垠的星空。腳下是璀璨的銀河,頭頂是旋轉的星雲,無數星辰按照玄奧的軌跡運行,散發出磅礴的生命力與道韻。
    這裏,是周天星辰塔的內部空間,也是一片獨立的、由星辰法則構成的小世界!
    在這片星空的中央,懸浮著一座更加小巧、卻更加凝實的九層光塔虛影。虛影下方,盤膝坐著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並非實體,而是由純粹的星光構成,麵容不清,卻散發著睿智、滄桑、以及一絲……疲憊的氣息。
    “後來者……”蒼老而平和的聲音直接在崔明月識海中響起,“能集齊信物,執掌‘戮星’,穿越歸墟至此,可見汝與天機閣緣分未盡,亦肩負宿命。”
    “前輩是?”崔明月躬身行禮,心中已有所猜測。
    “吾乃天機閣最後一代守塔人,星痕。留此殘念,以待有緣。”星光身影緩緩道,“周天星辰塔,並非殺戮之兵,乃觀測諸天,推演命運,維係平衡之器。上古大劫,天機閣覆滅,此塔受損墜入歸墟,吾以殘魂燃盡,方將其勉強定於此地,延緩其徹底崩解,亦鎮壓著大劫殘留的‘寂滅之源’。”
    寂滅之源?便是這歸墟之眼形成的根源?
    “汝手中戮星,本是塔頂‘指引之星’所化劍胚,掌刑罰,斷因果。另一令牌,乃‘巡天令’,可借塔力,短暫巡遊諸界。幽冥令,則為‘基石’,溝通塔之本源。”
    星痕守塔人的話語,解開了崔明月心中許多疑惑。
    “前輩,此塔……可能跨越世界,抵達特定之地?”她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星痕守塔人沉默片刻,星光構成的身影微微波動:“觀測可以,定位亦非難事。但強行降臨……需消耗難以想象的星辰本源,且會擾動彼界法則,易引不可測之後果。更甚者,若彼界坐標被‘寂滅之源’或其衍生物標記,穿越之舉,無異於引火燒身。”
    他看向崔明月,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汝執念深重,因果糾纏,所指之地,煞氣衝天,怨念盈野……那裏,可是汝之故鄉,亦或是……汝欲行滅絕之地?”
    崔明月身軀微震,沒有否認:“是。此乃我道心之基,畢生所願。”
    “以殺止殺,以怨報怨……此道艱險,易墮無間。”星痕守塔人歎息,“然,道無善惡,存乎一心。塔之力,可借於汝。但需謹記,跨越世界之門開啟之時,亦是‘寂滅之源’感應之刻。屆時,此地封印或將鬆動,幽冥海恐生劇變。此間因果,需汝自行承擔。”
    說罷,守塔人殘念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中央那座小巧的光塔虛影之中。虛影光芒大盛,一道更加清晰的信息流入崔明月腦海——那是關於如何借助周天星辰塔之力,定位藍星坐標,並短暫開啟世界通道的法門!同時,還有一部分關於如何運用塔力,煉製、操控“鎮魂塔”虛影,將其由虛化實,真正成為囚禁、折磨神魂的無上秘術!
    收獲巨大!前路亦更加清晰,卻也布滿了更大的荊棘與責任。
    她盤膝坐在星空之中,開始消化這最終的傳承。修為在水到渠成中突破至築基中期,戮星劍與她聯係更加緊密,仿佛成了她身體的延伸。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雙眼,眸中星河流轉,冰冷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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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時候了。
    她站起身,走到那光塔虛影前,依照法門,將神念集中於藍星的坐標——那源於靈魂深處的記憶烙印。同時,引動戮星劍、幽冥令、巡天令三者之力,溝通周天星辰塔本源!
    “嗡——!”
    整片星空震動!腳下的銀河開始加速旋轉,頭頂的星雲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磅礴的星辰之力向著光塔虛影匯聚!
    光塔虛影前方,空間被強行撕裂,一個不斷扭曲、閃爍著無數世界光影的通道緩緩成型!通道的另一端,隱約可見熟悉的現代都市景象——車水馬龍,高樓林立,正是她魂牽夢繞又恨之入骨的藍星!
    然而,就在通道即將穩定的瞬間,一股極其隱晦、卻冰冷死寂到極點的意誌,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從歸墟之眼的最深處蔓延而來,鎖定了通道,鎖定了崔明月!
    寂滅之源的感應!
    與此同時,通過通道,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藍星之上,趙銘與孫婷那令人作嘔的氣息!他們似乎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賓客盈門,笑語喧天!
    仇人近在咫尺!通道維持不了太久!
    崔明月眼中血光暴漲,沒有任何猶豫,一步踏出,身影沒入那扭曲的世界通道之中!
    在她進入的刹那,通道劇烈波動,幾乎潰散。周天星辰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強行穩固通道,抵禦著那股寂滅意誌的侵蝕。
    塔內星空恢複平靜,唯有那光塔虛影依舊閃爍著,維係著兩個世界的脆弱連接。
    而幽冥海外,歸墟之眼那平滑的水麵,陡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瀾!一股令金丹戰栗、元嬰色變的恐怖氣息,開始蘇醒。
    風暴,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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