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無處不在的空間亂流如同無形的刀刃，切割著一切。破碎的法則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渣，漂浮在扭曲的光帶之間，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這裏是“亂空迷域”，連光線都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的絕地。
    崔明月艱難地撐起上半身，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經脈如同被烈火灼燒過般劇痛。混沌金丹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僅僅維持著最基本的旋轉，方才強行催動“界鑰”與主獵犬硬撼一擊，幾乎抽幹了她所有的力量，傷勢雪上加霜。
    她看向不遠處，那赤金戰甲的青年情況更糟。他仰躺在冰冷的星骸地麵上，戰甲破損處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流淌出的血液並非鮮紅，而是帶著淡淡金芒，此刻也已黯淡。他氣息微弱，胸膛起伏幾乎難以察覺，唯有那雙依舊燃燒著桀驁火焰的瞳孔，證明他還活著。
    他手中的赤金長槍，已然斷成了兩截，靈性盡失，如同凡鐵。
    兩人之間，隔著不過十丈的距離，在這片孤島般的星骸上，如同隔著天塹。
    崔明月嚐試運轉功法，吸納外界靈氣療傷，但剛一引動，周圍紊亂暴躁的能量便瘋狂湧來，不僅無法吸收，反而加劇了經脈的刺痛。此地的能量，早已被混亂的法則汙染，根本無法被正常煉化。
    她眉頭緊鎖，看向那赤金青年。他的情況似乎更差，連維持清醒都顯得勉強。
    沉默在破碎的星光中蔓延。隻有空間亂流呼嘯而過的嘶鳴，以及遠處不時傳來的、星辰碎片碰撞湮滅的悶響。
    “……喂。”終究是那赤金青年先開了口，聲音沙啞幹澀，帶著重傷後的虛弱，卻依舊有一股抹不去的硬氣，“還沒死吧，女人？”
    崔明月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翻手取出幾枚得自方舟遺跡、品質極高的療傷丹藥，自己服下一枚，又將另外兩枚屈指彈向對方。
    赤金青年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丹藥入手溫潤，散發著精純的藥力，遠非他身上那些殘次品可比。他深深看了崔明月一眼，沒有廢話，直接將丹藥吞服下去，閉目煉化。
    崔明月也服下丹藥，盤膝坐好，竭力引導那溫和的藥力滋養受損的經脈與金丹。她不敢深度入定，必須分出一部分神識警惕著周圍隨時可能出現的空間裂縫和未知危險。
    數個時辰後，藥力化開，兩人的氣息總算穩定了一些，雖然依舊重傷，但至少暫時脫離了立刻隕落的危險。
    赤金青年掙紮著坐起身，背靠著一塊凸起的岩石，看著同樣在調息的崔明月，眼神複雜。
    “為什麽救我？”他忽然問道，聲音低沉，“我們素不相識，而且，看起來你也被那鬼東西追殺。”
    崔明月緩緩睜開眼，眸中暗金流轉，平靜無波：“順手而已。況且，那時多一個人，多一分攪渾水的力量。”
    她的回答冷靜而現實，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赤金青年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血沫的、有些難看的笑容：“夠直接。我叫炎煌，來自‘焚天穀’。你呢？哪個旮旯冒出來的混沌道種？以前怎麽沒聽說過你這號人？”
    焚天穀？崔明月在腦中快速搜索風不語提供的星圖和信息，似乎是一個位於流雲界相鄰星域、以火係功法聞名的強大宗門，但並不以混沌傳承著稱。
    “月霜。散修。”她言簡意賅，並未透露太多。
    “月霜……”炎煌咀嚼著這個名字，目光在她那清冷的麵容和背後的古樸長劍上掃過，“散修？能修出這般精純的混沌煞元，還把‘獵犬’引來，你這散修可不簡單。”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看來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那鬼東西當成了盤中餐。”
    崔明月沒有接話，隻是默默感受著體內緩慢恢複的力量，以及懷中“界鑰”獸骨傳來的、對此地混亂空間法則的微弱感應。這“亂空迷域”雖然危險，但其混亂的法則，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幹擾了外界“獵犬”的鎖定，讓她得以喘息。
    “這鬼地方不能久待。”炎煌看著周圍不斷扭曲、撕裂又重組的光帶，臉色凝重，“這裏的空間結構和能量太混亂，待久了，就算不被空間裂縫撕碎，神魂和道基也可能被侵蝕汙染。我們必須想辦法出去。”
    “你知道出去的路？”崔明月看向他。
    炎煌搖了搖頭，苦澀道：“我要知道，也不會被那次級獵犬逼得這麽慘了。這迷域核心區域據說連化神修士都不敢輕易涉足，空間是錯亂的，可能一步踏出，就出現在億萬裏之外，也可能直接掉進某個絕殺陷阱。”
    他看向崔明月：“你剛才擋下獵犬攻擊時，用的那股力量……很奇特，似乎能一定程度上穩定法則？能不能靠它找到方向？”
    崔明月沉默片刻，道：“那是‘界鑰’之力，我對它的掌控有限，在此地強行催動，消耗巨大，且未必能準確指引方向。”她抬起手，指尖一縷混沌煞元流轉，感應著周圍的空間波動，“不過，此地的空間亂流並非全無規律，某些相對‘平緩’的區域，或許能讓我們多支撐一段時間，並尋找線索。”
    她站起身，雖然身形依舊有些踉蹌，但眼神已然恢複了銳利：“不能坐以待斃。就算找不到出路，也要盡量恢複實力，獵犬……很可能還在外麵等著。”
    炎煌看著她在破碎星光下顯得格外挺拔堅韌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他也掙紮著站起，斷成兩截的長槍被他收起，他深吸一口氣，周身再次有微弱的赤金氣流開始流轉，帶著一股不屈的韌性。
    “好！那就一起在這鬼地方闖一闖！”他走到崔明月身邊，與她並肩而立，看向前方那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迷域深處，“我炎煌，欠你一條命。在離開這鬼地方之前，我的槍，聽你調遣！”
    他的承諾簡單而直接，帶著一股沙場般的豪邁與信諾。
    崔明月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隻是淡淡道：“先活下去再說。”
    兩道相互扶持、傷痕累累的身影，在這片被世界遺忘的混亂角落，如同微弱的火種，開始向著未知的黑暗與危險，邁出了艱難的步伐。
    他們的聯盟，始於絕境，始於生存的本能。
    在這亂空迷域之中，相依前行，或許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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